第422章 來生再見

男子靠得極近，呼吸可聞，左耳上的血色小劍耳飾因為他的動作輕微擺動，折射出暗沉的光。

姬夜歡被那光芒晃了一下眼。

側眸，看到眼前深紫色夢幻般的雙眸，眼底繁複紛雜的情緒，最終都匯聚成兩個字：佔有。

在血色薄唇貼近的剎那，姬夜歡微微側了側頭，嘴角勾一抹淺笑，唇瓣微啟，清凌嗓音溢出。

「九歌。」

九歌動作猛然頓住，抬起頭深深看着姬夜歡，雙眸中各種情緒再次翻湧，片刻后才恢復平靜。

「小夜兒。」他的右手放在姬夜歡臉上，拇指指腹輕輕摩挲細膩肌膚，「想起我是誰了？那你有沒有記起來，我是你的什麼人？」

姬夜歡輕笑，「你覺得呢？」

九歌也笑起來，邪氣凜然：「我很高興，畢竟，你對我的執念那麼深。」

「沒有什麼能困住你。就連我都不行。」九歌張開雙臂向後一步步倒退，嘴角笑意半點不曾收斂，反而擴大，變得越發邪肆：「準備好迎接嶄新的小夜兒吧。」

彷彿時空突然轉換，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倒退，賓客們的聲音變得朦朧而遙遠。

姬夜歡站在人群中央，看到眼前一幅幅畫面出現又消失，聽到耳邊嘈雜的聲響。

賓客們原本針對九歌的矛頭突然轉變，他們在對她指指點點，姬夜歡聽到他們斷斷續續的話。

「女魔頭」「邪尊」「姬夜歡」「殺人不眨眼」「殺的人太多了」。

姬夜歡冷眼旁觀，轉頭看向鳳無。

他卻不知何時站在她的對面，搖著頭，滿目失望。

「歡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姬夜歡握緊手中長劍，想要辯解，卻看到站在鳳無身邊的龍小姐。

兩人郎才女貌，天造一對，她會維護他，他也會站在她身邊。

而她所做的一切，在鳳無眼裏，不過是個笑話。

姬夜歡忽然笑了，嘴角微勾眼角微揚，如曇花綻開，一剎那天地間所有光芒都集中到她身上。

「對你來說，我算什麼？」姬夜歡笑得張揚，裙踞肆意飛舞，「我又在期待什麼？我還會期待什麼？」

「女魔頭，你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就算魂飛魄散，也不足以謝罪！」

「鳳無仙君，這女魔頭殺了我門下無數弟子，我要殺了她為弟子們報仇，你可要阻止？」

「我門裏的大師叔都被她所殺，她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殺了她，替死在她劍下的亡魂報仇！」

「殺了她！殺了她！」

一瞬間，似乎所有人的情緒都變得激昂，所有人的仇恨，都與她有關。

鳳無目光微暗，似有不忍。

姬夜歡卻不再看他，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人。

一個個道貌岸然，對她喊打喊殺，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面對敵人時卻是縮頭烏龜，連反抗都不敢。

「小夜兒，剛才說殺了他大師叔的那個，本是依附於魔尊的勢力，想要剿滅無雙城的哦。還有其他的……嗯，我看看，嘖，比我想像中的還多一些。」

姬夜歡輕笑，嗓音微冷：「我知道，無需提醒。」

她親自去剿除過那些勢力，又豈會不知哪些依附於魔尊，哪些想要吞併無雙城。

「我只是擔心你還對這群人有所期待，或者，對某個人有所期待。」

「不，沒有了。」

姬夜歡低頭看向手中長劍。

這是一柄仙器，薄而透明，劍本無名，姬夜歡用靈力刻下『無歡』二字，本意想藉此劍，與鳳無有更多聯繫。

但終究是外物，又如何能鎖住並不存在的情感。

現在想想，在鳳無一千年的漫長生命里，她姬夜歡，不過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歡歡！」

突然一聲急切的呼喊由遠及近，姬夜歡猛然抬頭，卻見雲無悠擋在她面前，一柄劍穿透他的胸膛，溫熱的鮮血濺在姬夜歡臉上。

姬夜歡瞳孔猛縮，正欲上前，那刺穿雲無悠胸膛的劍猛地拔出去，鮮血再次噴濺，雲無悠吐出一口血，踉蹌著退後，倒在姬夜歡懷裏。

「歡……」

「別說話，撐住，別說話。」姬夜歡快速拿出丹藥想往雲無悠嘴裏塞，手卻抖得差點拿不住葯，雲無悠的傷口在往外汩汩冒血，姬夜歡卻沒有多餘的手來幫他止血。

「九歌！救他！快救他！」姬夜歡突然怒聲大吼。

一聲輕嘆，「救不了了。他的命數就該如此。」

雲無悠的氣息在慢慢減弱，瞳孔微微渙散，他顫抖著抬起手，想要去觸摸姬夜歡的臉：「歡歡……」

姬夜歡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輕聲道：「我在，我在這裏……」

「其實……我……」他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卻無力說出，凝在姬夜歡臉上的雙眼，漸漸變得灰暗。

他想說，他不是她在意的童年玩伴，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他想說，有這一段虛幻的美好時光，他知足了。

他想說，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在璇璣國，在天雲宗。

他還想說，多希望他能僥倖活下去，多希望能看到她幸福。

然而最終，他只是張嘴，無聲地對姬夜歡說了一句話。

姬夜歡看到他的嘴型，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拽住心臟，隱隱地疼。

他說：永別了。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雲無悠在姬夜歡懷裏消散，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彷彿他從未出現過。

--天雲宗，床上的青年嘴角忽然勾起一絲微弱的笑，那一點笑意在嘴角漸漸凝固，最終永恆。

姬夜歡看着空無一物的雙手，漆黑雙眸慢慢染上血色。

忽地，她笑了，如地獄里開到荼蘼的曼珠沙華，璀璨妖冶，卻危險至極。

「你們，都給他陪葬吧！」

妖艷的藍色火焰陡然爆發，轉瞬燎原，刺殺雲無悠的那名靈師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就被藍火燒成灰飛。

火舌席捲，威力強大，轉眼間，便帶走無數低級靈師的性命。

姬夜歡一柄長劍，在火焰中飛舞，每過一處，便終結一人，逼得各門派勢力不得不一起對付。

各類招式攻擊齊發，姬夜歡卻在其中穿梭，遊刃有餘，彷彿閑庭信步。

直到，鳳無的劍尖指向姬夜歡。

「歡兒，不要逼我動手。」鳳無輕嘆，原本清亮的眸中，此刻一片模糊，讓姬夜歡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她的白，最終還是對她，拔劍相向了嗎？

姬夜歡緩緩擦掉劍身上的血，淡漠地問：「為什麼？」

鳳無握劍的手指緊了緊，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姬夜歡抬眼，漆黑瞳孔里一片虛無：「鳳無，為什麼？」

數十年的朝夕相處，別人可以不信她，為什麼，鳳無也不相信？

「歡兒，不要再殺人了。」鳳無又是一聲低嘆，「我會保你性命無憂，你先……跟他們走一趟，待我查清事情真相，自會給他們，也給你，一個交代……」

一道驚雷突然在身邊炸開，狂暴靈力四溢，姬夜歡受創，嘴角流出一絲血跡，抬手，對身側偷襲的人輕道：「過來。」

那人頓時像是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身體朝姬夜歡飛過去，停在姬夜歡身側上方，驚恐地捂住喉嚨，雙腿擺動，奮力掙扎。

「你要給我的，就是這樣的交代？」

察覺到她的意圖，鳳無立即喝道：「歡兒，住手！」

姬夜歡輕笑，抹去嘴角血跡，手指微收，那人脖子被捏斷，噴出一篷血霧，掙扎幾下沒了聲息。

她把人扔下去，緩緩環視四周，一個個目光仇視，恨不得殺她而後快。

「鳳無，你真的覺得，把我交給這些人，我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