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故事

第394章 故事

福伯臉上儘可能擺出發自內心的笑容,輕聲問道:「大少爺,怎麼了?」

東方念卿扯了扯袖子,道:「朋友相見,我怎能穿得如此隨意?福伯,去把……」

東方念卿的聲音戛然而止,才想起來,自己似乎並沒有適合見朋友的衣衫。

福伯見他茫然的模樣,覺得喉嚨一陣發堵,「好的,大少爺,老奴這就去拿。大少爺還需要什麼?」

東方念卿很快回神,摸了摸臉,看着福伯認真問道:「我的臉色應該還好吧?應該不會嚇到他吧?」

福伯迅速點頭:「很好,大少爺俊美無雙,怎麼會嚇到人?」

東方念卿似乎被他的態度打動,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道:「你去吧。」

福伯道:「老奴馬上回來。」

出了房間,福伯迅速回屋,來到裏間,打開放在角落裏的大衣櫃。

滿滿一柜子,全是男子所穿長衫長袍,福伯挑了兩件,覺得不合適,又重新選了一件。

如此反覆幾次后,終於挑到一件白色織金紋長衫。

把其他衣衫放好,福伯抱着長衫又快速回去。

每一年東方念卿的生辰和年節,福伯都會給他添一件新衣。

原本打算等東方念卿好起來,再一一給他穿,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東方念卿抬手抬腿都困難,一件衣服穿好之後,他蜜色的臉龐上多了一層不正常的潮紅,呼吸沉重,許久緩不過氣來。

「福伯,葯……」

福伯見狀,連忙把早已備好的葯端過去,見他忍着痛苦乖乖把葯喝得見了底,福伯眼底微濕。

東方念卿已經許久不曾主動喝葯,甚至經常故意把葯打翻在地,誰都知道,對他來說,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

現在,大少爺似乎有了希望,但卻只剩下短短几日……

福伯不敢再想下去,接過空碗,背對着東方念卿低聲道:「大少爺,你的朋友應該快來了,老奴先行告退。」

東方念卿似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聞言點頭:「出去吧。」

福伯走了出去,悄聲關上門,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房門外。

姬夜歡準時赴約,看到床頭坐着的東方念卿時,不知為何,就覺得心裏微微發酸。

東方念卿穿着新衣,束著發,正在喝粥。

他左手托著碗,右手握著勺,一小勺一小勺舀起來,緩緩往嘴裏送。

在姬夜歡打開窗跳進屋時,東方念卿看了過來,然後手抖了一下,勺子掉在被子上。

明明無聲,姬夜歡卻彷彿聽到『咯噔』一聲。

東方念卿沒有去撿勺子,他雙手端著碗放到床頭的櫃枱上,回過頭定定看着她:「你來了。」

打過招呼后,東方念卿才拾起勺子,放進碗裏。

他的手收回去時,姬夜歡看到他手上幾條紅痕。

東方念卿知道她在看什麼,主動伸出手放在被子上讓她看,順便解釋道:「這是這幾日用藥的副作用。以前還沒有的,因為大夫加大了劑量,便難以消散了。」

姬夜歡道:「為何只有左手上有?」

東方念卿也一副疑惑的模樣,把左手拿到面前反覆查看:「我也覺得奇怪,為何只有左手上有這種痕迹?」

姬夜歡不疑有他,畢竟東方念卿的態度太過坦然。

「好了,時間不多,我們來繼續昨日的話題。」

東方念卿立馬坐好,把放在枕頭下的木蓮花拿出來雙手捧著,一眨不眨地盯着姬夜歡,像個聽話的乖寶寶。

姬夜歡差點沒忍住伸手去摸他的腦袋。

她笑着搖搖頭,把並不複雜的故事娓娓道來。

「曾經有個女孩很喜歡蓮花,她在朋友家裏種了一池五色蓮……」

東方念卿提問:「為何要種在朋友家裏?」

看着他求知慾滿滿的眼睛,姬夜歡默,然後道:「因為朋友救了那個女孩,女孩無父無母無處可去,就在朋友家裏住下。可還有問題?」

東方念卿搖頭:「沒了。」

「朋友家裏位置特殊,花開后便常年不敗。朋友事務繁多,沒有多餘時間陪伴女孩,女孩便把那池蓮花當做夥伴,時常與它們說話。」

東方念卿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發問,姬夜歡卻沒給他機會。

「直到女孩――應該是女子,女孩長大了――有一日發現,池子裏有一朵與其他蓮花都不一樣的雪色蓮花。」

東方念卿緊張地盯着姬夜歡,像是在問『有什麼不一樣』?

姬夜歡覺得有些好笑,聲音里也染上幾分笑意:「那朵蓮花雪一樣的顏色,比其他蓮花都美。會迎著風與她打招呼,在她離開時戀戀不捨地舒展花瓣,彷彿是在挽留。」

東方念卿無聲驚呼。

「女子可能孤獨太久,竟然覺得那朵蓮花特別可愛,私心裏把它當成了朋友……不是救她的朋友,而是可以互訴衷腸的朋友。」

姬夜歡嘴角輕揚,眸底帶着些許柔色:「那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時光之一。」

東方念卿臉上多了一抹幸福的笑。

「只是很可惜,她發現那朵蓮花時太晚了,後來又因有事離開一年,回到朋友家時,那朵蓮花已經枯萎了。」

東方念卿握著蓮花的手指微顫,有些急切地低聲問:「為什麼?不是說花開常年不敗嗎?」

「是啊,為什麼呢?」姬夜歡道:「為何偏偏是在她離開的時候,枯萎了呢?」

「那,後來呢?」

東方念卿應該從未聽過故事,明明只是簡單幾句話,他卻好像聽得入了迷。

「後來朋友見她怏怏不樂,就親手雕了這朵蓮花送給她。」

東方念卿看着手裏的木蓮花,忽然覺得有些燙手。

「這……不會是那個女孩……女子送你的吧?」

難道是定情信物?

若真是如此,他怎麼能收?

姬夜歡像是看穿了東方念卿的想法,笑道:「放心,不是定情信物。」

「哦,那就好。」東方念卿暗自鬆了一口氣。

如眼前之人這般俊美的少年,定然會有不少人愛慕,只要不是定情信物便好。

很快,他又好奇問道:「後來那名女子和朋友怎麼樣了?」

姬夜歡笑意斂了斂,眸光微深:「後來那女子與朋友有了分歧,兩人分道揚鑣,女子離開了朋友家,去了遙遠的地方。」

明明自那一場慘烈的戰鬥過去才四年而已,姬夜歡再次提起來時,竟然已沒有了當初恨不得生撕鳳無的怨恨。

若是再次見到鳳無,或許她還能心平氣和地聽他為當初的圍殺找借口。

東方念卿沒有接話,他靠坐在床頭,臉上帶着殘存的笑意,呼吸輕微卻平穩,顯然已經睡著了。

放在被子上的十指把並不算大的木蓮花扣在手心,保證不會從手裏掉出去。

姬夜歡本欲把木蓮花取出來,想了想最後作罷。

目光掃過東方念卿左手,感覺他手上的紅痕有些怪異,食中二指上分別有三道,大拇指一道,其他位置都沒有。

只是想到東方念卿的解釋,姬夜歡沒有多想。

「進來吧。」姬夜歡離去之前,對門外的福伯傳了音。

福伯在同一時間推門進去,卻沒有看到大少爺的新朋友究竟是什麼人。

福伯放棄了追根究底的打算,不管對方是誰,只要能讓大少爺高興,福伯就不會阻止對方前來。

這也是福伯答應替東方念卿保守秘密的原因。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姬夜歡的魔鬼式訓練和沐修景自身的超高要求下,在第九日,也是東方念卿被大夫下達死亡通牒的前一日,沐修景成為了四級煉丹師。

與其他四級煉丹師稍有不同,沐修景已經會煉製大多數四級丹藥,甚至一些很難的四級丹藥都能煉製成功。

姬夜歡向沐修景道了喜,同時送出了禮物——一份五級丹藥丹方。

沐修景也回送了信物——一枚刻着『沐』字的貼身玉佩。

沐家人見到這枚玉佩,就如見到沐修景本人,姬夜歡可以憑藉玉佩差遣他們,算是提早兌現了沐修景當時的承諾。

只是這個四級煉丹師大多靠的是沐修景自己,姬夜歡難得感到有些慚愧。

幾日來,明裏暗裏來東方府探查的各方勢力越來越多,而東方念卿房間外的守衛越來越嚴密,即便並未查探到有用的消息,其他勢力依舊推測出,東方念卿應該快撐不住了。

各家勢力紛紛商議趁機給東方家族找些麻煩,最好能在東方御最沉痛時,給對方致命一擊。

東方御短短几日又老了幾歲,兩鬢斑白,看上去如同尋常五旬老人。

他坐在庭院中,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最後扔了酒杯,提起酒壺灌了半壺后,趴在石台上喃喃:「卿兒,你早早離我而去,現在連我們的孩子都要丟下我。你們怎如此狠心,留我一人承受世間冷暖?」

福伯站在東方御身後,見他酒醉,給他披上披風,道:「老爺,外面風大,還是回去吧。」

東方御又灌了一口酒,道:「阿卿還在睡?」

福伯想到東方念卿的叮囑,欲言又止。

東方念卿的身體越來越差,經常會不自覺睡過去,難得清醒的時間,都在神神秘秘地擺弄着什麼。

被福伯撞破幾次后,東方念卿才悄悄告訴他,這是打算送給好友的禮物,並警告他,絕對不能說出去。

在擺弄那個禮物時,東方念卿臉上的表情是難掩的喜悅。

現在的東方念卿會乖乖喝葯,會吃各種讓他吃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但也不可抗拒地沉睡時間越來越久。

但不管睡得有多熟,到新交的那位朋友到來的時間,大少爺都會提前醒來,讓福伯給他換好衣衫束好發,把手上多出來的傷口擦上藥,製造成服藥過後產生的紅痕。

每一次,福伯都會呆在房間外,聽兩人談話,多是那位朋友說,大少爺聽着,偶爾發問。因為朋友說的都是外面世界的趣事,東方念卿每一次都聽得無比認真。

福伯甚至偶爾能聽到大少爺發自內心的笑聲。

每每那時,福伯都會止不住鼻頭髮酸,老淚縱橫。

昨日夜裏,大少爺罕見地異常精神,竟是一夜未睡,一直在擺弄他的禮物。

福伯勸東方念卿休息,自己接手幫忙做禮物,東方念卿卻說,要親手做的,才有誠意。

福伯應該阻止他的,從第一次發現時,就該阻止的。但看到東方念卿日漸多出的笑容,福伯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老爺,大少爺正在休息,您也休息一下吧,等大少爺醒了,老奴再叫您。」

少爺的朋友快要來了,少爺也快醒了。

少爺現在想見的,不會是老爺。

東方御撐著石台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披風道:「我去看看阿卿。」

「老爺,您,您現在去看大少爺?」福伯遲疑道:「大少爺還在休息。」

「這幾日不曾好好看他,今日有空,多陪陪他。」東方御大步走向東方念卿房間。

福伯不敢再多說,怕引起東方御懷疑,只能跟在他身後。

離東方念卿的房間越近,福伯就越着急,生怕東方念卿已經醒來,甚至讓東方御直接撞到那個不知名的朋友闖進去的畫面。

幸好東方念卿還未醒。

福伯暗自抹一把汗,對東方御道:「老爺,您是否要去沐浴一番?老奴在這守着。」

東方御嗅到濃重的酒味,皺了皺眉,道:「我去沐浴更衣。」

福伯稍稍放下心,在房間里無聲踱步,以便緩解緊張。

很快,房門再次被打開,福伯迅速轉過頭去,看到來人後,僵硬地叫一聲:「老爺。」

這也太快了吧!

東方御一身清爽,三兩步走到床邊坐下:「我在這裏等他醒來,你若有事,便先出去吧。」

福伯兩隻袖袍攏在一起,暗自搓着手道:「老奴,無事。」

東方御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安靜下來。

忽然,東方御轉頭,犀利目光射向福伯:「為何會有一股血腥味?」

福伯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思緒急速轉動,卻沒有想出合理的理由,急得額頭都冒出熱汗:「老爺,這……」

「啊!」

外間突然有人低呼一聲,東方御皺眉看過去。

侍女青檸拿着一朵帶刺的花,血珠從手指上冒出,房間里的血腥氣更濃郁了些。

感受到東方御的目光,青檸嚇了一跳,連忙解釋:「老,老爺……大少爺喜歡這種花,奴婢便做主多摘了些……」

東方御轉回頭去:「阿福,你剛才想說什麼?」

「沒什麼。」

福伯再次抹一把汗,一口氣還未松,一轉頭覷到東方念卿的眼睫微微動了動,那口氣再次提到嗓子眼。

大少爺就要醒了!他的朋友就要來了!

但老爺還在這裏!絕不能讓老爺知道那個人的存在!

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東北角突然傳來一道巨大響聲,兩人同時抬頭看過去,福伯幾乎帶着輕快的語氣道:「老爺,是密室的方向!」

東方御倏然站起身,道:「大少爺醒了立即告訴我!在這裏好好看着,絕對不容半點有失!」

福伯連連點頭應下。

東方御剛離開,東方念卿便醒了過來。

福伯一直提着的那口氣徹底放下去,卻又覺得堵在胸口,如同塞滿的棉花,讓人喘不過氣。

幫東方念卿整理好后,福伯道:「大少爺,老奴先行告退。」

東方念卿輕輕拉住他的袖子:「福伯,能不能讓守衛晚一點再來巡邏,我想與他多說會兒話。」

福伯的腰瞬間彎了下去。

大少爺,是已經察覺到了嗎?

福伯艱難道:「老奴盡量。」

「去吧。」

東方念卿從枕頭下摸出木蓮花,又想到姬夜歡說的那個故事。

他們的相遇相知,是不是與女孩和那朵蓮花有些相似?

他就如那朵蓮花,在得到朋友不久后,就要枯萎。

只是不知,他的朋友會不會因為他的枯萎有些許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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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妃惑世:逆天言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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