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玉佩

第257章 玉佩

燕霖沒再繼續走下去,而是讓親衛傳了步輦。

輦車去到鳳寰宮門外,天色已經全黑,正趕上胡貴妃身邊的唐嬤嬤在大門口送徐夫人。

「寧王殿下來了。」看見燕霖,徐夫人雖然馬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燕霖已經捕捉到她前一刻眸中微閃的情緒。

「夫人是來找我母妃說話的么?」燕霖從輦車上下來,問得也很隨意。

「許久不曾進宮,又聽聞娘娘前幾日頭風發作了,正好時間來得及,就過來給娘娘請個安。」徐夫人道,目光落在他腰間一瞬,又飛快的移開,緊跟着就轉移了話題,「殿下今日的氣色好多了呢,娘娘見了必然歡喜,臣婦就先告退了。」

「夫人請便!」燕霖略一頷首,就沒再管她,徑自舉步上台階進了鳳寰宮的大門。

胡貴妃剛見過徐夫人,這會兒十分疲憊,正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院子裏侍立的宮婢立刻大聲通稟:「娘娘,寧王殿下來了。」

說着就疾步上前,引著燕霖往殿裏去。

燕霖那個親衛許暢自覺的留在了殿外。

裏面胡貴妃已經睜開眼,動作略有些快的坐直了身子,正扶著鬢角在整理頭髮,一抬眸燕霖已經跨進了門來。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胡貴妃笑道,沖他招招手。

燕霖走過去,任她握了自己的手,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落座,一邊回答:「去御書房給父皇復命,回來的路上見着時辰還早就想順路過來看看母妃了。」

胡貴妃的容貌生得並不是十分嬌艷嫵媚,但是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做着寵妃,姿色自然也是不俗。

她今年只有三十五歲,加上保養的好,看上去說是不到三十也有人信。

只不過神態和舉手投足間卻是不見了少女氣,十分的雍容端莊。

她含笑上下打量著燕霖:「前兩天聽你父皇說交代了你差事去做,本宮還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這會兒看着倒是精神……」

燕霖的身體不好,並且多年來所有的太醫都束手無策,也就只是囑咐他不可勞累,平時注意保養。

但凡身體有病或者有缺陷的人大抵都忌諱別人提起自己的短處,燕霖卻不然,他從小就是在這樣的議論聲里長大的,對別人異樣的打量或者飽含着惋惜和同情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並且也不在乎旁人當面提起他的病情。

胡貴妃也說不上兒子這到底是心胸開闊還是內心強大。

早幾年的時候她還唯恐兒子會抵不住那些流言蜚語和壓力,現在漸漸地也不再試着去窺測他內心的想法,反而放任自流的跟他一樣隨意了。

燕霖面上始終帶着平和的一抹笑:「不過就是動動嘴巴,有時候做點事情就當散心了。」

胡貴妃欣慰的點頭:「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凡事不要強求,還是身子要緊。」

燕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和胡貴妃閑聊了兩句就說自己要回去更衣赴宴,要告辭。

「好!」胡貴妃應允,親自起身送他。

燕霖起身的時候,腰間系著的荷包和玉佩纏在一起,碰到了桌角。

他低頭撫了撫,再抬頭的時候胡貴妃雖然神色如常,表情上卻有一絲不及掩飾的僵硬。

燕霖也沒介意,徑自轉身往外走。

胡貴妃將他送出了鳳寰宮的大門。

燕霖上了輦車,她又駐足門邊目送了一陣方才轉身又進了宮門。

唐嬤嬤扶着她的手進了內殿,見她娥眉微蹙,臉色甚是疲憊的樣子,就先打發了兩個大宮女:「快去準備娘娘晚上要用的衣裳和首飾。」

待到打發了人都出去,她才一邊給胡貴妃按著鬢角一邊勸道:「娘娘,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雙綺雖然裝傻充愣不肯替二殿下出面作證,可如果徐夫人所言屬實,二殿下是寸步不離跟着大胤的那位王爺的,那麼魏王那邊就算想要對他下手也不會很容易的。」

胡貴妃按著太陽穴緩緩的搖頭嘆道:「那蹄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本宮這些年本就覺得奇怪,如果她跟皇兒都安然無恙,怎麼一直不找機會給本宮捎個信來,就算宮門不好進,往侍郎府送個信給父親和哥哥他們總不會太難,本宮還一直疑心是不是皇兒命薄,當年就已經殞命在了燕霆的人手裏才嚇得她不敢回宮來見本宮,怎麼也沒想到……」

她拿了梳子在手,本來是想要拆開發髻來梳頭的,說到這裏,終是情緒難以控制,啪的一聲將梳子扔了出去,目光也轉為凌厲的咬牙道:「徐夫人說那孩子不肯跟相爺回來,想來是那賤蹄子這些年在他耳邊說了本宮和皇上的不是……」

皇帝這些年確實一直也沒放棄尋找失蹤的那個兒子,可胡貴妃找過幾年之後卻已經慢慢地冷了心。

當年跟着孩子一起趁亂失蹤的雙綺是她的心腹宮女之一,可是這個丫頭幾年都不曾再露面,那時候她心裏就大概有數——

八成是孩子沒保住,才會叫那丫頭又怕有愧之餘不敢再回宮來找她。

可是誰曾想那個膽大包天的丫頭居然會偷偷抱着孩子逃到了大胤去,以至於她跟皇帝荒廢了這麼些年都沒能找見人。

玉制的梳子落地的時候就已經斷成兩截。

唐嬤嬤趕緊過去撿起來放在桌角,折回來的時候還是盡量勸她:「娘娘彆氣,找到人了總歸是好事情,奴婢已經派人去接向婆子進宮了,雙綺那丫頭當年就孝順,總會鬆口的。娘娘還是先準備一下去赴宴,看有沒有機會先見一見咱們二殿下再說。總歸是母子連心,即使他聽信了雙綺的讒言,其中的誤會找機會解開就是。」

胡貴妃心裏七上八下的,並不是說兩句話就能太平的。

她煩躁的嘆了口氣:「現在信物丟了,也是個大麻煩,魏王和皇后一黨絕對會從中作梗的,就是雙綺那個死蹄子順着本宮的話說,都不能壓服那些朝臣,偏那死蹄子還在那裝傻。」

事關皇室血脈的傳承,一個流落在外快二十年的皇子,想要重新得到皇室的承認,回到宗室里來,本就困難重重,就算人證物證俱全都還要被一群老臣質疑和阻撓,更何況現在他們還丟了最重要的信物。

胡貴妃說的都是實話,康嬤嬤既然是她的心腹,就也不好再違心的勸她什麼。

胡貴妃那裏一籌莫展,對着鏡子皺眉半天突然又想到一件糟心事:「霖兒那裏也是個麻煩,也不知怎的,他兄長的下落有了着落,本宮今天看見他反而會覺得心虛,也不敢對他開口提起這事兒……」

聽她提起燕霖,唐嬤嬤就乾脆沉默了。

燕霖這邊坐着輦車往自己的寢宮走,雖然他還住在宮裏,但畢竟年歲也是漸漸地大了,十二歲上寢宮就搬到了離著后妃們寢宮較遠的壽仙宮居住。

燕霖回到壽仙宮,就讓輦車在外面等著,回頭他更衣之後好直接返回乾和宮赴宴。

他人進了宮門,內侍宮婢連忙跟進去服侍。

「殿下,衣物都準備好了,您看看要穿哪一身?」管事太監帶着四名手捧托盤的宮女進來。

燕霖也沒細看,只瞄過去一眼,隨手指了個捧著淺紫色錦袍的婢女。

管事太監走過去將那托盤接了,就打發了宮婢們退下,剛要上前服侍他更衣,燕霖卻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轉頭。

許暢快步從外面進來。

燕霖勾了下唇:「交給許暢吧。」

「是!」管事太監將衣物遞給許暢,他轉身的瞬間燕霖卻不動聲色的扯下腰間佩戴的玉佩,順手攏進了袖子裏,一邊才又吩咐道:「本王的玉佩不見了,你去庫房重新找幾塊差不多的來,我挑挑。」

他方才進門的時候那管事太監沒注意他腰間,此時特意轉頭看過去,果然只見荷包,玉佩沒了蹤影。

管事立刻就着急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殿下還有印象么?奴才一會兒帶人沿路去尋。」

燕霖道:「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在的,該尋的地方本王都親自去尋過,沒看見。不就是塊玉么,今天宮裏有宴,不方便,回頭再說吧。」

那塊玉佩是他從小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即使偶爾圖新鮮換了別的配飾,也會妥善的收好,不為別的,就因為那玉佩一共兩塊,母妃說是他跟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兄長一人一塊的。

這件事,在宮裏不是秘密,他這壽仙宮上下都知道。

只不過都過去快二十年了,當年走失的那位二殿下也沒見個蹤跡——

這玉佩除了是寧王殿下的貼身之物以外,宮人們也不覺得有什麼更特殊的意義了。

那管事太監聞言就順從應諾:「是!那奴才這就去庫房另找幾塊過來給殿下挑一挑。」

他轉身退了出去,而方才燕霖那個小動作許暢卻是盡收眼底的。

許暢捧了衣物跟着他進內殿伺候他更衣,燕霖就又將那玉佩從袖底滑出來,眯着眼睛拈在之間摩挲。

許暢十分謹慎的注意着他的舉動,不禁問道:「殿下為什麼要將這玉佩藏起來?」

戴了多少年的物件了……

燕霖並沒有回頭看他,只盯着這玉佩,唇角緩緩的揚起笑紋來:「之前在鳳寰宮門前徐夫人盯着本王這玉佩瞄了眼,後來母妃也有特別的注意過,既然大家都感興趣……特別容易引人注意的東西當然不能再若無其事的戴出去招搖了,當心招禍。」

許暢的心頭一凜。

自家主子向來不會對什麼事這麼鑽營用心的,可但凡是他特意盯上的,無論是人還是事,總歸都不同尋常。

許暢隱隱的就跟着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

燕霖的視線卻已經從那玉佩上移開,轉頭問他:「你呢?打聽到什麼了?」

他從鳳寰宮出來的時候許暢沒一起跟着回,留在那邊打探消息了。

許暢連忙收攝心神,拱手道:「殿下不是發現了,徐夫人從娘娘那出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身邊並沒有帶着服侍的奴婢,屬下打聽到了,她進宮的時候身邊是跟着一位眼生的姑姑的,可是……人被貴妃娘娘留在了鳳寰宮。殿下您一向不準屬下衝撞貴妃娘娘的,所以屬下就沒好再往鳳寰宮裏面繼續探。」

燕霖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些什麼情緒,臉上也跟着露出饒有興緻的表情來:「母妃特意留了徐夫人帶進宮的奴婢在鳳寰宮?」

即使是命婦入宮,也會經過宮門守衛嚴格的盤查的,徐夫人帶着人進來,人卻留在了宮裏……

燕霖道:「你馬上去內務府問問,徐夫人既然是將人留在了鳳寰宮,看來晚上宴會散席之後也不會再帶出去了。」

這樣的話,有關這個人的資料就會在內務府記檔。

「是!」許暢將衣服放下就急匆匆的去了。

過了一會兒那管事太監就又手捧著個很大的錦盒進來,裏面一字排開七八塊成色上好的玉佩。

燕霖很仔細的挑了一遍,選了一塊跟他身上那塊形狀大小都差不多的,又讓人拿下去把上面紅色的穗子換成淺色的。

這邊他重新更衣穿戴好,許暢也回來了。

燕霖抬眸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許暢道:「說是徐夫人身邊的媽媽,姓林的,因為有祖傳按摩的手藝,留下來兩天幫娘娘緩解頭風的。」

宮裏不缺奴才,尤其胡貴妃那裏,要什麼樣的奴才服侍還不是跟內務府說句話的事?

想都不用想,這就是個由頭。

「知道了。」燕霖淡淡的應了聲,就又好像是對此事全不在意的模樣,帶着許暢就出了門。

彼時蕭樾帶着武曇和沉櫻一行也已經進了宮。

不過在開宴之前他們先被請去了御書房,拜見北燕的皇帝。

蕭樾走在前面。

沉櫻由晚棠扶著,跟在他身後。

武曇也沒往他身邊湊,反而是走着走着就蹭到沉櫻身邊。

沉櫻側目看她:「你是要跟着我還是跟着晟王舅舅?一會兒到了宴席上可別亂跑,這裏到底不是咱們自己的地方。」

對於武家這位二小姐,沉櫻常常會覺得無力形容,有時候你會覺得她聰明伶俐很有見地,但更多的時候都是看一眼就覺得這孩子到底啥時候能長大懂事了,這天真爛漫的模樣跳脫的真是叫人時時懸心。

「我當然跟着公主你了!」武曇抬頭對上她的視線,眨眨眼,順理成章的說道。

沉櫻一愣。

她就又往她身邊湊了湊,把聲音更壓了幾分下來,突然問道:「你對那位魏王孫……沒有特殊的好感吧?」

沉櫻的眉心一跳,旁邊的晚棠直接就變了臉色。

這二小姐真的是童言無忌呸呸呸!出門在外的,怎麼嘴上也沒個把門的?

沉櫻也是有些尷尬,面上表情略顯僵硬。

可是武曇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一臉的純潔,她等了片刻,見對方就是死纏這個問題,不得已也只能勉強的道了句:「沒有!」

「沒有就好!」武曇於是就心滿意足的點點頭,便不再煩她,往兩邊張望着看風景去了。

沉櫻被她問的很有些莫名其妙,仔細想了半天也沒能想明白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前面已經是御書房,於是只能趕緊定了定神,跟着蕭樾進去拜見。

武曇對跟進去給老頭兒磕頭沒興趣,就和隨行的婢女一起等在了殿外。

大晚上的,雖然四下的迴廊底下都點着燈籠,視線也延伸不到太遠,武曇索性就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消磨時間,等了有一會兒也不見蕭樾和北燕的皇帝出來,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聽到這殿前廣場的入口處,燕北帶着侍衛等候的地方傳來隱約的爭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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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凰謀:天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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