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離別(3更)

171、離別(3更)

對面過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鄉試完主考官們設鹿鳴宴時才匆匆見過一面的郝運。

府考那年,因為溫婉預感到郝運會自殺的緣故,宋巍及時點撥了他,後來考完,郝運說要請宋巍喝酒以答謝他的開解之恩,宋巍當時跟他說,外面的酒不好喝,要喝就等鄉試完,去官家的鹿鳴宴上開懷暢飲。

一語成讖。

鹿鳴宴上,謝正、宋巍和郝運三人的確碰了頭,只不過,那天的酒喝得並不痛快。

郝運鄉試排名高,雖然沒摘下解元,也排在前五了,他嘴巴甜,宴席上特別會討主考官歡心,又是作詩應景又是填詞拍馬屁,把那幾位大人的目光全給吸引了過去。

謝正和宋巍基本就是坐在角落裏喝悶酒的。

宋巍沒太大的感觸,雖說大人們一視同仁,但對於過分優秀的考生,心中自然會多一份偏愛。

這種現象,無可厚非。

謝正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臨近散席的時候,郝運突然端著滿臉的歉意來給他們倆敬酒,說:「剛才我凈顧著和幾位大人攀談,竟把你們二位給忘了,實在不應該,我自罰一杯。呃對了,你們倆還沒跟大人們說上話吧,要不要我幫忙引薦?」

宋巍端起酒杯回敬,面上笑意淡得恰到好處,「我還以為郝兄跟我們一樣,都是頭一天與主考大人們相識,沒成想,你都已經熟到能為旁人引薦的地步了嗎?」

主考官來到省城以後,吃住的地方與外界是隔絕開的,這麼做是為了防止考生賄賂主考官徇私舞弊。

也就是說,考生要想正式認識主考官,一般情況下都是在考完后的鹿鳴宴上。

如果提前就相熟,那隻能是採取了非正常手段。

……

謝正至今都還能清晰地記起郝運當時的反應,那臉色難看的,像被人按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還順帶蹉碾了幾下。

也是在鹿鳴宴上,謝正對郝運這個人越發的厭惡,覺得他比大戶人家后宅勾心鬥角的小婦人還噁心。

今天本來是他們的同窗聚會,謝正不明白這個人怎麼會在場。

見到謝正和宋巍,郝運一點都不意外,唇邊含笑,上前來,道了聲:「好巧。」

謝正接話,「確實巧,若非記起來今日是同窗聚會,我險些還以為郝大老爺是特地在酒樓等我們哥倆的。」

「那我們大概要同席了。」郝運無奈地搖搖頭,「我也是被熟人硬拽來的。」

謝正還想說什麼,宋巍先出聲,「來都來了,不得喝兩杯再走?」

郝運微笑,「只要兩位不嫌我礙眼。」

那表情,像是他們表兄弟私底下怎麼欺負了他。

謝正蹙了下眉,實在鬧不明白一個大男人,哪來的那麼多心眼子。

要比拼,就拿出真本事來堂堂正正地與人分個高下不好么?非得背地裏使壞,陰一套陽一套的,簡直給男人丟臉。

推開雅間門的時候,裏面的人齊齊回過頭來,有人突然起鬨,「瞧瞧誰來了?咱們省這一屆的三大新科舉人,嘖,這陣容……」

胖子說話直白,「宋巍,你丫這大招憋得可以啊,多少年前就輟學回家的人,竟然不聲不響地考上了舉人,讓兄弟們臉往哪擱呀?」

宋巍掃了眾人一眼,語氣清淡,「多年未見,有幾位都不太認得出了,不打算介紹一下?」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

兩桌人,胖子從第一桌挨個兒介紹開來,有某某地方的富商,有某個衙門的縣官;有人才智過人,混成了京城貴人身邊的幕僚;有人會打算盤,日進斗金,成天過着躺家數錢的日子。

總而言之,所有的介紹下來,無非就兩種人,要麼有權,要麼有錢,他們這不上不下的新科舉人往人家跟前一站,直接被碾壓成灰。

當了縣令的那位看向宋巍:「我們衙門缺個主簿,今年春闈你要是考得不如意,可以考慮過來,我給你留着缺。」

宋巍淺淺揚唇,道了聲謝。

之後胖子給他們拉開凳子,幾人落座,開始喝酒。

宴席上,宋巍一直在琢磨郝運出現在這地方的目的。

按理說,來赴宴的這群人,一個個都是「人物」,郝運該不會喜歡被人碾壓才對,可是看那樣子,他似乎來得很是心甘情願。

一直到散席,宋巍才明白郝運的用意。

先前說要給宋巍留缺的那位縣令,單獨把宋巍叫到一旁,說郝運是他們縣今年為數不多的舉人,又是考得最好的,這不跟着就要上京春闈嗎?郝運沒去過京城,縣令聽說宋巍在國子監念過一年書,所以想請他幫忙,多多照拂一下郝運,算是幫他們縣保住一個人才。

宋巍一聽,全明白了。

郝運自己不好出面,想到了同窗聚會的法子,把他們縣的縣令給請到平江縣來,先給宋巍來個甜棗,說一旦考不上,可以去他衙門裏謀個差事,之後再理直氣壯地「求」上宋巍,讓他上京之後多多照拂一下郝運。

這麼一來,宋巍就算想拒絕,也得顧及一下同窗兼縣太爺的情面,更要顧及自己的前程。

宋巍沒有往自己身上攬麻煩的習慣,客氣道:「在曹縣令之前,已經有無數個舉人找過我,都說頭一次去京城,想讓我照拂一下。

那麼多沒去過京城的舉人,我宋巍不過區區一個凡人,就算想照拂,總會分身乏術。

依我看,縣令大人倒不如把這種現象寫成摺子往上奏,上面一旦注意到,興許能成為大人你開年的第一筆政績。」

曹縣令:「……」

人家這拒絕的理由,一個字都反駁不回去。

因為,他確實是為了出政績才會想着幫郝運,如今有了別的法子,幫不幫都無所謂。

郝運的計劃算是徹底落空。

離開酒樓,謝正心情舒暢,笑看了宋巍一眼,「我算是瞧明白了,除非郝運玩陰的,否則要明著來,在你面前壓根不夠看。」

宋巍沒接腔,怕就怕這次沒成,郝運又要開始玩陰的了。

——

鎮學塾師把考卷弄好,宋元寶趁著還沒開學,一個人去把試給考了,他有念書的天賦,哪怕是在家裏自學,也把今年即將要學的內容弄懂了七七八八,考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起碼達到了宋巍給的標準,意味着能跟當爹的一塊上京。

宋元寶興奮得一夜沒睡着覺。

第二天頂着黑眼圈扛着小包袱跟在宋巍身後。

開了春,積雪一化,村道上濕漉漉的,一腳下去全是泥。

宋元寶穿的是新靴子,宋老爹怕他踩髒了,親自抱着大孫子上的牛車,都沒讓他往外踩一步。

溫婉站在院門口望着男人的背影,微抿著唇瓣。

宋巍回頭,看向她的目光顯得輕柔,「婉婉安心在家養胎,等我歸來。」

聽到這話,溫婉鼻尖泛酸,人還沒走,已經先難受上。

成親這麼多年,他們倆從來沒分開過,然而這一次,一分就得幾個月。

牛車已經走出去好遠,溫婉終究是捨不得,追了一段路,剛換上的繡鞋都踩濕了也沒察覺到。

宋婆子怕她沒踩穩跌倒,跟了上來,見她一個勁地掉眼淚,也跟着難受起來,勸她,「外頭冷,快回去吧,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三郎也該回家了。」

溫婉抬手抹眼淚,可好像怎麼都抹不完,眼睛一直水霧蒙蒙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平復情緒,跟着婆婆回了家。

這一天,她什麼都沒吃,把自己關在房裏,就那麼坐着發獃。

宋婆子敲了幾次門她都沒反應,最後沒轍,不得不踹門而入。

溫婉回過神來,見婆婆滿臉擔心,她垂下眼,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宋婆子見她實在沒精神,嘆氣,「要不,我送你去縣城你爹那兒住一段日子,你看咋樣?」

三郎和元寶走了,他們做公婆的看不懂兒媳的手語,無法溝通就開解不了她,為今之計,只能讓她先去溫父身邊待一段日子緩解緩解情緒,等緩過來了再回婆家來。

溫婉搖頭,相公不在,待在哪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她不想去別的地方,也不想去麻煩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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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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