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輩子一場戀愛

醜八怪！

母親的話像利劍一樣刺中了站在門外的姜薇薇。伸出的手僵在門邊，慢慢收回來放在胸口。

薇薇需要平撫心情，才能和母親正常說話。

姜薇薇曾經腹誹過自己不是姜家親生的女兒，不然為什麼母親對兩個姐姐總是有求必應，對她卻冷麵寒心？

姜瑩瑩也弄不明白，她和妹妹薇薇是雙胞胎，長相卻一點也不一樣。不過她可不認為薇薇丑，有時候還會暗暗羨慕薇薇可鹽可甜的高級臉。

為什麼母親總是說妹妹丑呢？

「其實薇薇不難看，她是造型師都喜歡的那種高級臉，可塑性強。」

姜瑩瑩在藝術學院最大的收穫就是化妝造型。

「什麼高級臉！小眼睛黑皮膚，簡直……」

付美玲把到唇邊的話咽了回去。想起小女兒像婆婆精縮版的臉孔，心裏就升起一股怨氣。

當年如果不是看在姜富海有手藝，有鋪面，家裏經濟條件還不錯，怎麼可能嫁給其貌不揚的他。可是沒想到他有那樣一位冥頑不靈、重男輕女的母親！

又不是有皇位要繼承，非要生孫子！可倒好，小叔子終於生孫子了，可惜老太婆短壽沒命看到。真是惡有惡報！想到因為多次懷孕流產落下的腰痛病根，付美玲就對婆婆萬般怨念。

「我先去洗澡。你等我洗完再洗，今天累得，渾身都快臭了。」

付美玲抬起手臂嗅了一下腋下，褪去旗袍，只著輕薄的襯裙準備去衛生間洗澡。還沒走到門邊，門開了，小女兒薇薇站在門口。

「死丫頭，你想嚇死我！」

付美玲一天美好的心情，全都因為小女兒的出現蕩然無存了。

「薇薇你在家呀？！」

瑩瑩看出母親的怨怒，只道是因為薇薇耽誤了她洗澡，拉薇薇讓開路。

薇薇側開身，看着母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走出門。

「租戶跑路了，抵押的身份證信息是假的，欠的鋪租收不回來了。」

「什麼？假的？！」

付美玲白膩的臉龐頓時攏起陰雲。一直靠郊外老鋪收租補貼美容院的虧空，現在租金收不回來，美容院的虧空就得從積蓄里出。

動用買養老房的錢是萬萬不行的！因為五十一歲的丈夫突然離世，付美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擔心養老的問題。

「我已經去公安局查過了，查無此人。鋪子裏值錢的東西都搬空了，搬不走的東西都破壞了，如果再出租，得裝修一下才行。」

「什麼人啊？！怎麼這麼缺德！！」

付美玲搶過薇薇手裏的租賃合同，翻到身份證複印件那張，盯着黑白頭像恨得牙癢。

丈夫的鋪子雖然在郊外，可卻是遠近聞名的美食街里位置最好的一間。不但依山傍水停車方便，還獨立成院，鬧中取靜。

姜富海在世的時候自己經營美食，賺得缽滿盆滿，不但買下了和付美玲的愛巢，供三個女兒讀書考學，還為付美玲在市區開了一家兩百多平方的美容院，購置了一台紅色豐田轎車……

「我就不信，有照片公安局還抓不到人！」

「公安局說這種事立不了案，租戶有給我們押金，欠我們兩個月的鋪租，涉及金額不夠立案條件。另外鋪子裏的損失也不好估算，我們沒有原始發票證明物品損失價值。」

「天雷劈的！算我倒霉，明天我過去看看，實在不行就把鋪子賣了。」

「媽，鋪子不能賣。」

「不賣又租不出去，咱們喝西北風呀？」

丈夫去世這一年多，飯館鋪子轉來轉去租過三個人，都經營不到三四個月就撤了，最後這個直接跑路，估計是轉讓不出去。

總不能讓鋪子爛在手裏！每個月的物業管理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不如咱們自己做吧，瓦罐居是我爸的心血，可以重新開起來。」

「你瘋了？我可不會開飯館！煙熏火燎的，開飯館活受罪。別說了，你們都回屋去吧。鋪子的事明天我過去看一看，然後找幾家中介掛牌賣出去。」

本來指望一鋪養三代，沒想到現在的行情這麼不景氣。那麼有名的特色美食街都不好放租出去，賣掉雖然可惜，這種時候也只能忍痛出手了。手握現金，心裏安穩。等瑩瑩的婚事搞定，美容院也得轉讓出去，小本生意確實越來越不好做了。

母親正在氣頭上，這種時候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就算聽進去，也不會同意自己的想法。母親從來都是立場鮮明地反對自己。

薇薇沒有再說話。

瑩瑩比薇薇早出生十分鐘，雖然被薇薇叫着二姐，可她從來沒把自己當姐姐看。只要是薇薇的東西她看上眼的，就必定得搶過去。

大姐菲菲留下的舊衣服整齊地放在薇薇的床上，瑩瑩眼尖，看見壓在最下面的一件是嶄新的連衣裙，立刻伸手奪了過去。放在自己的身上比照着鏡子，嘴裏連說：

「大姐怎麼只給你買新裙子，也不想着我。虧我還給她做伴娘，連一封辛苦紅包都沒給。還不如我給鄰居姐姐做伴娘大方豪爽呢！」

瑩瑩是沒想到她穿的伴娘裙、高跟鞋，臉上用的彩妝品，都是大姐特意選的名牌貨，花費可比鄰居姐姐給的兩百塊錢紅包多多了。

「大姐應該是給你買的，估計忘了單獨拿給你。我從來不穿裙子，大姐怎麼會給我買裙子。她留給我的這些衣服也不合適我穿，你要是喜歡都拿去。」

「我才不穿舊衣服。」

在姜家，只有薇薇才會穿兩個姐姐的舊衣服。就算這幾年薇薇上了大學，個子也長得比兩個姐姐高，照樣要穿姐姐們不要的舊衣服。

薇薇脫下短到腰上的白色T恤，正要褪去剛到腳裸的牛仔褲，瑩瑩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突然目光炯烔地盯着她。

「薇薇，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怎麼身材越來越好了？」

瑩瑩環住薇薇的腰肢。

「別鬧。」

薇薇躲開，端坐到書桌前。此刻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重新把父親的飯館振興起來……

瑩瑩嘻嘻笑着躺倒在小床上，目光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

「你說大姐這會和沈赫在幹嘛？大姐會不會還想着那個初戀對象？大學戀愛真的不好嗎？青春可只有一次啊！哎，我不敢……」

「……」

瑩瑩呢喃地自言自語，並不需要薇薇給她答案。

從上高中的時候起，母親就三令五申嚴禁女兒們談戀愛。上大學更是時時監督警告，大學生的戀愛都是遊戲，只會落得傷心傷身。只有奔著婚姻去的戀愛才值得付出感情。

一輩子只能談一場戀愛，是不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