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雪夜寒

序章

凡間的霜雪總比不過廣寒上冷寂的月光，大地上萬靈奉獻出來的最後一抹綠意早在入冬之前便已流失殆盡。

恰是隆冬時節，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雪花捲裹着穹頂上伸手無法觸及的寒冷，令群山陷入寂靜。

已近子時，滿月高懸，清幽的月光灑下，影影綽綽之間忽有一道冷光劃過。

哧——

撲通！

有血腥味升騰，雪地中幾道身影未來得及發出任何慘叫便已經一命嗚呼，應聲倒地。

雪還在漫天飛舞，只消幾盞茶的功夫便可令這裏發生的一切銷聲匿跡。

他步履如風，於重重枯枝間飛躍，漆黑的瞳孔中不帶有一絲情緒。

三兩炷香后，有火光驟起，隨後七八道人影追至，其中有一獨眼鷹鈎鼻的中年男子一揮手，身後一眾隨從頓時止步。

他面沉如水，屈指一彈，一道無形的氣流自指尖激射而出，滿地的白雪瞬間濺起，露出兩具面色驚恐萬狀的屍體。

屍體皆是握著脖頸之處，表情驚懼而僵死，指縫間凍硬的血跡可見是一劍封喉，直取性命絕不拖泥帶水。

「只出了一劍，瞬殺兩名地級殺手。」中年男子身後有陰鶩聲道。

「他若連兩名地級殺手都不能瞬殺，『天殺榜首』豈非浪得虛名？」中年男子淡漠道，然後一揮手。

其身後走出一名矮小男子，渾身籠罩在破舊的布袍中，只有一對幽綠色的眸子透過兜帽的縫隙現出冷光。

他俯身蹲在屍體旁，仔細地嗅探了片刻，而後倏然抬頭，枯瘦的手臂抬起指著某個方向，沙啞的嗓子裏發出含混的聲音。

「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中年男子騰身而動，語句中充斥着漫天的殺意。

七八道身影隨即踏雪遠去，只余兩具凍硬的屍體在雪幕中再次被慘白色掩埋。

另一邊，一座千仞高崖上，黑衣男子立身崖頂，纏滿繃帶的雙手握住寒光四射的長劍矗立於白雪中，高處不勝寒。

一眼望去，有火光四起，至少有五六支人馬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而西邊的高崖下是無底的黑暗，號稱雁過亦返的墜龍淵。

但見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冷眸中寒意正濃，他髮絲飛舞，血跡斑斑的黑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約莫一炷香過後，嘈雜的腳步聲從附近的林中傳來，隨後數十道火光將懸崖圍堵起來，崖頂亮如白晝。

「這一次，你應該逃不掉了吧。」隨後，中年男子自黑暗中現身，冰冷的笑道。

「逃？」黑衣男子淡淡一笑，手中長劍橫在胸前，而後眸光如同冷電一般直射前者，「誰說我在逃了？」

「不愧是『天殺榜首』，聽聞你曾夜襲雲都王府，不但刺殺雲都郡王成功，還從王府三名絕頂高手的阻攔下逃脫，其中一位高手還被你重創險些橫死。」中年男子彷彿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臉上的笑顯得尤為森然。

對於中年男子所說的話，黑衣男子未做任何回應，但見他長劍微震，寒光四射。

「不知今日，遁逃三日的你，是否還有餘力呢——」中年男子冷冷一笑，揮手間五道身影從火光中走出。

五道身影如同深潭寒冰，氣息極度內斂，深不可測，必定是恐怖的絕頂高手，殺人不過翻掌之間罷了。

五位不弱於天殺榜絕頂殺手的高手，放在一般的殺手組織里便是稱尊做祖的存在，此刻竟同時出現在這裏！

「雲都王府三大高手即便是傾盡全力也無法從我這五供奉手中討到好處，」中年男子冷笑道，「就算是插上翅膀，今天你也在劫難逃！」

「……」黑衣男子倏然抬頭，身影陡然激射而出，殺意與劍光縱橫！

幾乎是一瞬間，五位絕頂高手也同時飛身而出，氣勢滔天而起，只卷得雪花飛濺。

錚！！！

下一個呼吸已經是短兵相接，刀與劍的碰撞中火星迸濺，來人虎口劇痛長刀險些脫手而出，眸中驚色乍現。

卻見第二位高手已經殺至，一條掛滿勾刺的鐵鞭已然打將過來，其上的勁道怕是尋常人中了便是要五臟移位口吐鮮血！

黑衣男子眸射冷電，飛身避過長鞭，左手忽然一彈，便見兩顆鐵丸在半空中對撞，鐵屑迸裂！

那是第三位高手在攻擊，他雙臂如飛，已有七八顆鐵丸割破寒風到來近前。

黑衣男子絲毫不慌，他長劍插地，而後空中猛然一個抖卷，雪花與劍氣頓時噴薄而出，五大高手立時如驚弓之鳥飛身躲開。

「砰砰砰——」

只見劍氣所過之處，鐵丸炸裂，而後劍氣神威不減，頓時七八棵寒松攔腰崩斷，雪花漫天飛舞。

眼見這黑衣男子三天之中早已疲於奔命，卻還展現如此神威，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眸中一抹濃濃的貪婪之色悄然上涌。

是了，如果不是為了黑衣男子那威力無窮的劍氣源頭，他決計不願招惹天殺榜單這位絕頂的存在！

「《玄庚劍譜》！」中年男子手掌握緊，目視場中六人殺得難捨難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森冷起來。

黑衣男子劍氣滔天，五位高手同樣不落下風，各自使出絕殺手段，與黑衣男子戰到了一起。

便見這孤崖之上，刀光與劍影交融，血腥味濃郁。

本來這黑衣男子若是狀態全盛，便是再來三兩人恐怕都不能阻止其脫身，但此刻黑衣男子確實已近油盡燈枯。

第四位高手使一把鐵扇，飛身一記橫切就叫黑衣男子仰身驚險一躲，黑色髮絲都被削掉幾根。

倏——

黑衣男子也不示弱，長劍橫斬出去，其速度驚人令鐵扇主人大駭，連忙倉促閃躲開來，只道是劍鋒晚了半瞬，否則定叫這人身首異處！

但一人獨對五人，體力不支也令這黑衣男子無暇他顧，倏地一枚鐵丸正中其後背，黑衣男子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來。

「中了！」那暗器高手眼見前者中招，登時飛丸齊射，其上真氣瀰漫，足以令常人骨斷筋折！

其他四人也不停頓，剎那間鞭影刀光扇刃已然殺至，黑衣男子揮劍拒之，三道沛然勁力共震，黑衣男子登時倒飛出去。

「哼，強弩之末。」中年男子神色大喜，「哪怕你是天殺榜首，今日也決計是死路一條！」

黑衣男子半空中一個翻轉，堪堪穩住身形，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下一秒五大供奉飛身而來，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滾！！！」但見黑衣男子暴喝一聲，渾身黑袍鼓盪，一股驚人的氣息爆發開來，五大供奉頓時狼狽倒退，面露驚容。

「哈……哈……」黑衣男子劇烈喘息，身形已支撐不住，半跪在雪地上，單手握住長劍，手臂上青筋暴起，已隱隱有些顫抖。

「啪啪啪……」此時，中年男子一邊鼓掌一邊來到五大高手身前，臉上帶着一抹陰狠和獰然。

「好一個『天殺榜首』，真真是天縱絕艷，若是再放任你十餘年，恐天下再無一人是你的對手！」中年男子一邊獰笑一邊道，「可惜今天你已經是在劫難逃，本座給你個機會，只要你答應本座的條件，今日便饒你一命不死，不知你意下如何？」

「呸——」黑衣男子將喉間的淤血一口吐出，漠然道，「你以為我會將《玄庚劍譜》交給你？」

「江邪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中年男子面色逐漸冷厲，「本座念你是個人才，只需你將《玄庚劍譜》交於本座，本座今天便饒你一死，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相信你也應該領教過本座的手段……」中年男子話鋒一轉，不禁殘忍地笑道，「如果你想針對你兄弟的酷刑，再在你這裏施展一遍，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找死！！」當中年男子提到自己的兄弟，黑衣男子頓時殺意大盛，身形如同閃電一般暴射而出！

中年男子眉頭劇跳，但見五大供奉立刻迎上，「鐺」得一聲黑衣男子再一次倒飛出去，血灑長空！

這一次可就沒有那麼走運了，他胸腹中了五顆鐵丸，臟腑翻江倒海，長鞭擊穿了他的皮膚帶起一片血肉，身形無力地落在雪地上，掙扎著才爬起來。

「哼，當下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實力十不存一，還妄想取我性命？」中年男子森然笑道，「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呵呵呵呵……」不知怎的，黑衣男子卻是洒然一笑，不過笑狀有些凄慘，咳著血依然在笑，笑得很燦烈。

「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你竟然還在笑，真真是不知死活！」中年男子冷笑道，「如今也由不得你了，給我把他拿——」

「哈哈哈哈哈哈！！！！！」中年男子話音未落，但聽黑衣男子放聲大笑，而後面色猙獰道，「今天，你們都給我陪葬吧！！！！！！」

中年男子神色大變，登時預感到不妙，卻已經為時已晚！

「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彌天而起，雪夜的寂靜被恐怖的火光撕扯開來，地動山搖！

「不！！」中年男子瞳孔一縮，便看到周圍的地面隆起，緊接着磅礴的衝擊力從腳下的地面傳來！

霎時間，毀天滅地的烈焰和爆炸將山頂淹沒，那是黑衣男子早就埋藏好的震天雷，此刻派上用場。

說來也巧，這些震天雷其實是在解救自己那位「兄弟」時從中年男子的組織里盜取出來的，可以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中年男子目眥盡裂，爆炸聲掀起焰浪，他一個躲閃不及便如同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其身後的人馬和五大供奉同樣被措手不及的爆炸打了正著，頓時血肉飛濺哭喊和驚叫聲瀰漫。

哪怕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黑衣男子也同樣身處在爆炸之中，甚至是爆炸的中心！

他耳畔只剩下連綿不斷的爆炸，身體在灼熱的狂風中被掀起，在半空中如同無助的飄羽，墜向山崖。

「噗——」一顆震天雷就在他腳下崩裂，血花從嘴裏噴濺而出。

虛空中，黑衣男子的最後一抹意識已近崩潰的邊緣，他已經感受不到來自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整個人朝着無底的深淵下落去。

在他的意識陷入死寂之前，他彷彿隱約看見因忍受不了痛苦而選擇自我了斷的兄弟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要死……你不能死啊！！！！！」那歇斯底里的嘶吼此刻顯得那麼無力。

與此同時，有一道清麗若仙的倩影神色凄婉地在遠方眺望着他，眸中的不舍之色久久不曾消散。

「對……不……起……」黑衣男子擠滿血沫的喉嚨里，含混的聲音如是答覆道。

下一秒，天地歸於寂靜。

一道漩渦忽然自虛空中出現，黑衣男子無助的身體眨眼間被漩渦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檢測到符合條件的宿主……系統啟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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