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呂家本就是名門望族，這次呂家的小小姐失蹤被擄走，陛下百忙之中竟然還讓禁衛軍去尋找，足見龍恩浩蕩，這份寵愛，別的家族都只能望其項背。

只這一回，呂家小小姐還沒有找回來，呂家眾人的興緻都不是很高，只有家主呂浩鈺面上還帶着點禮貌的笑。

還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跟在呂浩鈺邊上的小小少年郎，一襲白衣，看上去就是風度翩翩，氣質非凡，見人先含三分笑，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任誰瞧見這樣一張臉，也不會人心說出什麼重話來。但是細細的瞧過去，就會發現，那雙細長的丹鳳眼裏頭，根本就沒有一絲絲的笑意，反倒是透著不易察覺的疏遠。

總而言之就是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親近，但是又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讓人不免的心生好感。

在場的老狐狸不在少數，能看出來的人也不少，他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少年的心性，暗暗嘆氣，呂家的後輩裏頭還真的是人才輩出啊，先是一個頗為受皇後娘娘看重的羅小小，現在這兒又來了一個小少年。

呂浩鈺自然是明白眾人對於羅辰的打量，但是沒有出手做阻攔，為的就是想看看他的表現。但是很明顯，他沒有讓自己失望。四周的打量的視線根本就不能夠打破他面上的溫和面具，不管旁人如何，他自巋然不動。這份心性，倒是又叫更多的人欽佩不已。

「呂太師，呂大人，」早就在門口候着的小太監極有眼力見的就迎上來了，陪着笑說道，「請跟着奴才來。」

「麻煩公公了，」呂青山微微的頷首，隨後便跟着走了。雖說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必對於這些小太監們客氣，但是長久以來的良好素養還有經驗教訓告訴他，這些個小太監們，往往才是一件事情成敗的關鍵。

領路的小太監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得虧是自己今天運氣好，這才碰上了呂大人，這要是換了旁的大人，先別說會不會對你客氣，不罵上兩句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也就是呂家的家教好，謙遜溫和。

這麼一想着，對於身後幾人的印象瞬間就變得更好了。

羅辰不著痕迹的往前走了兩步，不過幾句話之間，就套出了自己想要問的話來。

面上卻是不露聲色，目的達成之後，就默默的放慢腳步，走到了羅氏身邊，不再說話。

幾人到了大殿門口的時候，好巧不巧的，正好碰見了羅邵。

現如今的羅邵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狀元郎，殿試的時候一番言論讓陛下拍掌叫好，直接就封了個正四品的太常少卿，可謂是風光無限。

但是由於他不想被旁人認為自己是因為自己的外祖家才做到了這個位置上，也就一直沒有對外說明自己的身份，連住所都是皇上親賜的狀元府。

「呂大人。」羅邵率先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這裏人多口雜，一不小心就會露餡，還是要小心注意一點為妙。之前羅小小出事的風聲一傳出來，他都快急瘋了，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在府中等著消息。直到前幾日羅辰派人給他送來消息，說是羅小小已經找到了，他這才放下心來。

「羅大人，許久不見。」呂浩鈺並未行禮，而是微微一笑。不得不說，自家妹妹的幾個孩子，確實都是一表人才，各有千秋，小小丫頭雖為女眷，但是能把自己的視野做到如此地步已然是很不容易了，羅辰就不說了，他本身的身份就已經是不可比擬的存在了，更別提他能在太子手上把人悄無聲息的帶回來的本事，羅邵現在也已經成功的坐上了狀元郎的位置，大概也就羅均那個孩子顯得稍微平庸了些吧。

想到這兒，呂浩鈺不由得浮現出那天對話的場面。

想着羅邵已經去考取功名準備入仕了，呂浩鈺把自己的大侄子叫到了面前，問道：「現在邵兒都已經在考取功名了，你是不是也要好好的打算一下自己的將來？我準備向陛下舉薦，正好兵部空出來一個閑置，你進去掛個名也是好的。」

這聽上去簡直就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是羅均卻拒絕了，他當時是這麼說的：「我就不用了吧，舅舅你們都這麼厲害，已經能夠保我一聲無虞，我又何苦去蹚渾水呢？再說了，呂家小輩不能都是人傑，至少得有那麼一兩個平庸的，樹大招風，還是稍稍低調一點為妙。」

說完，他極為憨厚的笑了笑，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有些膽怯的低着頭，生怕自己說的那一句話不對，會讓自家舅舅生氣，時不時的還抽空瞧上那麼一兩眼，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變了，末了還小聲的說了一句：「我覺得我的脾氣性子若是入仕，非但不能夠給你們增加助力，反而還會拖後腿，牽一髮而動全身，我不能做那個最薄弱的突破口。」

呂浩鈺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這個孩子，他不應該是平庸的，但是他卻甘於平庸，為什麼？因為他一直都想用自己的平庸來襯托出自己弟弟妹妹的優異。這般的心性，旁人難以達到，就連他，也不能說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他確實是大哥，有着長兄的風範。

「好孩子。」他只能伸手用力的拍了拍羅均的肩膀，再說不出旁的什麼話。

打完招呼之後，就是各自落座。

呂家的位置還是比較靠上的，羅邵本不過是四品大員，本應坐在下面的，但是他身為狀元郎，今日風頭正盛，座位竟正好就在呂家對面。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距離開宴的時辰也是越來越近了。

站在羅邵後面的一位侍女不自覺的動了動自己的腳，似乎是站的有點累了。

這本是個細小的動作，沒人能發現的，但是羅辰一直不著痕迹的專註著後面，自然是立刻就瞧見了，小聲的問道：「累了？要不要坐下來歇會兒？」

「別鬧了，怎麼可能！我現在可是個侍女，哪有侍女落座的！」羅小小輕聲的斥道，面上的表情卻還是畢恭畢敬，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婢女，低垂著頭挨訓。

羅辰自然是不會那麼蠢的，她說的他都已經考慮到了，於是揚聲說道：「老夫人最近的腰不是很好，這坐久了一定會疼，你去給老夫人捶捶。」

老夫人是坐着的，她想要給老夫人捶腰，自然是要跪坐下來，這樣一來，不就光明正大的能休息會兒了嗎？羅小小長鬆了口氣，說道：「是。」隨後便一溜小跑到老夫人的身邊，給她按捏起肩膀，隨後捶腰。

「丫頭啊，累了吧，外祖母不要你捶腰，你歇會兒。」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就是一陣的心疼，這個丫頭之前才剛剛被找回來，方才來的時候，為了不引人耳目，又是走來的，然後就一直站在邊上，不累才怪，現在她哪裏還捨得讓她給自己捶背？

羅小小一邊動作著，一邊輕聲的說道：「外祖母，我沒事的，你放心，我不累。正好您之前也說了腰不好腰疼，我今兒得這空，給您好好的按摩一下。」

她上一世的奶奶也是經常腰痛，她有事沒事就給捶捶，倒也是練出來了一手按摩的功夫，這幾下下來，老夫人就不說話了，疼了幾天的腰，總算是好一點了。

「回去之後，我就給您做個腰封，您帶上，就會好很多了。」羅小小一邊給她按摩，一邊輕聲的說道。

對面羅邵不知道哪個才是羅小小，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判斷。

他緊緊地盯着那個小婢女，不捨得移開眼睛。自家丫頭這回是受苦了，看這腰身，應該是又瘦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頭，這該死的太子！動誰不好，偏偏動自家小妹，簡直就是不可饒恕！

他一直盯着這邊，自然也瞧見了這之前的事情，看着羅辰對於自家小小的維護與眼中怎麼都掩蓋不下去的寵溺，他到底是鬆了口氣。本來還以為他只是看上了外祖家的身份，想要藉著小小喜歡他，然後成功的上位，但是現在看來，他應當是對自家小妹愛慘了吧。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他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惡狠狠的仰頭喝了一口。

好巧不巧的，文康時正好到了，路過這位新鮮出爐的狀元郎，本着不結惡的精神，他到底是好好的打了個招呼，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回事，就跟和他有仇一般，面子上意思了一下就轉過頭去了，不管他說什麼，一概不理。

搞得文康時鬱悶了好久，他這是長得丑還是怎麼的？怎麼這才見面，就讓他這麼討厭？

但是羅邵的心裏頭卻是在暗暗地腹誹，一切對於自家妹妹意圖不軌的，都應該亂棍打死！能跟你意思意思已經是對你客氣的了！什麼見鬼的理解！該死的羅辰，竟然敢趁着他不在拐帶小小！

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這下好了，事成之後，這位兄弟的成親計劃怕是要擱淺好一陣子了，畢竟，羅小小的娘家人現在看他都頗為不爽。

太子今兒早上起來就覺得自己的右眼皮跳的厲害，就好像是在預示着什麼一般。老人們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但是不過也就是唬人的說法罷了。可是不知道問什麼，不管怎麼樣自我安慰，他都不能安定下來，一顆小心臟撲騰個不停。

「給本殿更衣，」太子頗為厭煩的看着面前唯唯諾諾的太子妃，心中很是煩躁。丞相自己為非作歹的太多了，罪狀一併被捅到了父皇面前，別說他根本就不得父皇寵愛了，便是得寵多年，只怕也是無力回天。自那之後，太子妃就是罪臣之女，帶出去都嫌丟人的那種，偏今兒父皇壽宴，不帶上她都不行，故而太子現在是一看見她就煩躁，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別在那站着畏畏縮縮的，待會兒出去你要是給本殿丟人，本殿必定是不會輕饒了你的！」

太子妃早就知道自己現在失去了母家之後，必定是會被太子給厭棄的，有了心理準備，也就不覺得委屈，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衣裳，一件件的給他往身上穿，等到她將最後一枚玉佩都已經佩戴好了之後，太子轉身就走，根本就沒想着要等她一下。

她的眼睛中露出一絲陰暗的神色，隨後又快速的消失不見了，只是在心裏暗暗的說道：「你也就只能在再得意那麼一小會兒了，放任你又如何？」隨後便快步跟上去了。

「太子殿下到！」隨着太監的一聲叫喊，眾人齊齊站起身來行禮，恭迎太子殿下的到來。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他施施然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不著痕迹的開始和邊上的肱股之臣聊天。

被他忽視掉的幾道目光一直釘在他的身上，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以告慰亡魂的在天之靈。

太子渾然不覺，依舊與旁人談笑風生。

眼看着時辰已經差不多了，眾人停下交談，等著昭武帝的到來。

「臣等恭請皇上聖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看着昭武帝攜著皇後娘娘走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眾卿家快起來吧，」昭武整理好自己的衣擺，坐在了龍椅之上，笑着說道，「今兒是朕的壽宴，諸位卿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來，朕先敬諸位愛卿一杯，這夕照的和平穩定，少不得你們的功勞！」

說完，就舉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向著眾人示意了一下，隨後一飲而盡。

下面眾臣也隨着他的動作一飲而盡，將杯口斜側過來，示意自己已經喝完了。

羅邵一貫是不擅長飲酒的，但是這樣的日子也不能搞特殊化，只得生生的將那辣嗓子的東西給咽了下去。

昭武帝見自己這位新鮮出爐的狀元郎皺着眉頭，很是不能接受的樣子，大小出聲。

「哈哈哈哈，狀元郎今兒倒是給朕的面子，不過你年紀尚小，又是喝不慣的，還是叫人給換了茶水吧！」說完，便有人來將他的酒換成了茶。

「謝陛下。」羅邵看着面前的茶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