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 再遇墨染塵?
意識到腹中兩個祖宗亦十分喜歡花顏醉,我命人給容忌傳了個口信兒,轉身便帶上赤羽鏈,往妖界奔去。
一路上,彼岸花如火如荼,瑰麗如天邊霞霰。
眼前,偶有蠻荒小妖說着晦澀難懂的話語沖我扮著鬼臉。
步行數里,煙霞更濃,迎面走來數位藤條男妖。
「哪裏來的俏丫頭?扛回洞穴中,讓她為我們擇菜燒飯。」
「對!將她囚在洞中,讓她為我們洗衣刷鞋。」
「照我說,直接將她扔鍋里燉燉,熬個濃湯滋補滋補最為合適。」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尚未走至跟前,就將我的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
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花顏醉瀟灑隨性,為何會下定決心重整妖界。
而今,瞅著面前三位野性難馴的藤條男妖,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說到底,虛無界大陸由頹敗至興盛,也就百年光景。起初,神魔同窟倒也沒什麼,人人心中自有一桿秤砣,誰也不會越界一步。然,今時不同往日,妖魔氣焰大漲,若是不加以約束,恐將整片虛無界大陸攪得烏煙瘴氣。
花顏醉重整妖界,想必是為了黎民蒼生考慮。
「你叫什麼名字?」為首的藤條男妖站定在我身前,細長的雙腿自然而然地交疊數圈,顯得尤為柔韌。
「我找花顏醉。」我淡淡答道。
藤條男妖嗤笑,「妖王那張臉真真是好使得很!這麼俊俏的小丫頭竟也對他魂牽夢縈。」
他如是說着,細長的手不自覺地朝着我的臉頰伸來。
我剛想避開他的手,不料他的手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擰成了麻花。
難道有人在暗處保護我?
乍一回頭,除了渺渺雲煙,再無活物。
藤條男妖痛得跳腳,遂指使著邊上兩位小弟,要他們將我綁回洞中。
這小妖真是沒有眼力見,我不願傷他們,他們非要湊上跟前討打。
我熟稔地擰着他們的脖頸,將他們修長的身體纏繞成一團,隨意地丟至一邊,「花顏醉在哪?」
「妖王在玄熾洞小憩。」藤條男妖手腳被縛,朝着前方努了努嘴。
玄熾洞?
我眯了眯眼,看向前方不遠處的赤色洞穴,飛身而去。
身後,藤條男妖許是不甘心被我暴打,以嘴銜著碎石朝着我的背脊一陣狂噴。
奇怪的是,碎石尚未觸及我的身體,便次第炸裂,花火般化作飛煙散去。
難道,容忌也跟來了?
這一回,我並未回頭,仍舊一鼓作氣朝着玄熾洞飛去。
遠遠的,我就瞥見花顏醉異常醒目的身影。
只不過,他並未如藤條男妖所說,於玄熾洞中休憩。相反的,他正全神貫注地同一梳着滿頭辮子的絕色女郎鬥法。
「魚承影,速速回去!」花顏醉眸色凜然,似笑非笑桃花眼中,藏着一絲不耐。
「憑什麼?我要出妖界,尋找我的宿命。」魚承影篤定言之。
我眨了眨眼,細細打量著一身魚骨短裙的魚承影,而後將視線落在她手中的光禿禿的劍柄上。
這姑娘倒是有意思,握著沒有劍身的劍柄一通亂砍,費力且毫無殺傷力。
正當我看得津津有味之際,玄熾洞中,忽而探出一個黑糊糊的腦袋,黑魆魆的即將赫然印入我的眼帘。
墨染塵!
莫不是我看花眼了?
我雙手捂著心口,悄然繞過打得不可開交的花顏醉和魚承影,閃身溜入玄熾洞中。
「墨兄,是你嗎?」
瞅著洞穴中一閃而過的身影,我信步追去,焦灼地詢問道。
「宿主,小心!玄熾洞裏另有玄關!」腦海中,黑盒子驚呼道。
聞言,我生生止住了腳步,正欲往回走,忽而瞥見角落處一塊破落的石碑,石碑上寫着龍飛鳳舞的「赤海」二字。
赤海?
昨兒個剛聽小野說起,北弦月情迷赤海妖族公主,今兒個竟來到了赤海境地,還真是湊巧。
恍惚間,墨染塵的身影再度在我眼前閃現,使得我心潮澎湃。
自墨染塵故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要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他被八十一道天雷劈中的血腥場面。
而今,得知他極有可能存活於世,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抬步往赤海地域而去。
穿過黢黑的洞穴,我淌著漫漫湯湯的赤海海水,亦跟着那抹身影潛入了海底。
海水成赤紅色,似血艷麗,尤為瘮人。
真不明白北弦月怎麼想的,竟為了一己之私,狠心將寵了數百年的閨女送至這詭譎莫測的深海之中。
剛踏入赤海王宮,我心中便暗嘆了一聲不好。原本只是想弄清墨染塵是不是還存活於世,現在卻誤打誤撞進了第五關古戰場。
照理說,身上乾坤之力已然徹底覺醒的我想要破關,應當勢如破竹才對。
但憶起第四關古戰場中所遇絕境,我仍心有餘悸。
回頭看了眼已然閉合的水簾,深知眼下難有回頭路,我只好沉下心來,往赤海王宮深處挺進。
赤海妖族人人皆有一雙或是紅瞳,年齡稍小的女子穿着魚骨短裙,滿頭鞭子盡顯活潑靈動。年紀稍長著,魚鱗做衣,雍容華貴甚是耀目。
我好奇地打量著赤海王宮中形形色色,總覺赤海王宮與當初陰蚩尤族人所聚居的西海有幾分相似。
表面平和,內里暗潮湧動。
啪——
忽有一隻大手落在我肩膀之上,使得毫無防備的我驚乍地聳著肩膀,急急轉身,冷眼對着身後之人。
「墨兄!」我瞪圓了眼,看着面前頭長犄角,紅眼紫唇的男子,震驚不已。
「你認錯人了,孤不姓墨,孤姓魚。孤不是你的兄長,也不想成為你的兄長。」他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猛然將我扛上肩頭。
我回過神,手中冰刀橫亘在他脖頸上,冷漠言之,「說,為何盜用墨兄容貌?」
「傻娘們,腦子壞掉了?」他氣憤地將我放下肩頭,沉聲解釋道,「孤生來就是這模樣,你抽的哪門子風?墨兄墨兄叫個不停!」
難道,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我猶疑了片刻,繼而追問着他,「你在赤海稱王多久了?」
「記不清了。總之,在六界那群傻不愣登的玩意兒侵佔虛無界大陸之前,孤就已經稱王多時了。」他一邊解釋,一邊拍了拍自己結實的心口,略帶揶揄地詢問着我,「叫一聲『菡煙相公』給孤聽聽?」
菡煙?
一個五大三粗足足有九尺高的壯漢,竟起了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着實違和。
「小丫頭,想什麼呢?要不要陪孤喝杯酒?」
說話間,他已經拽過我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將我拋上桌台。
他隨手抄起桌上半死不活已擱淺的魚,在我眼前晃了晃,「叫一聲『菡煙哥哥』,賞你一條活魚,如何?」
我滿頭黑線,一把將他暴摔在地,「老娘聞不得魚腥味,你就不能先蒸煮一番再送至老娘跟前?」
魚菡煙眼露驚懼,始覺掃興,兀自從地上爬起,娘兒們般朝我冷淬了一口,而後大搖大擺地摟着數位貌美佳人,上了榻。
我瞥了眼幔帳中縱情聲色的魚菡煙,已經十分確定他並不是墨染塵,只是相貌上有些相像而已。
轉身之際,魚承影忽而從我身後冒出,一雙紅寶石般的晶亮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我,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擅自溜入赤海地域,該當何罪?」魚承影雙手叉腰,修長的腿在魚骨短裙的半遮半掩下,好似鍍了一層白光,委實迷人。
「你就是赤海公主?」我反問着她,心下思忖著魚承影這般刁鑽古怪,比起怯懦柔弱的白晶晶,確實更吸引人。
她微微頷首,舉手投足間帶着些許嬌氣,「我也知道你。上回偷溜出妖界,無意間見過你一面。」
魚承影說罷,忙將我拽至暗處,好聲好氣地同我商議道,「整個赤海王宮已經淪為了第五處古戰場,易進難出。我若是帶你出了古戰場,你也須得掩護我,助我逃出妖界。」
「你急着逃出妖界,是打算去青丘尋北弦月?」我好奇地追問着她。
提及北弦月,魚承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稍顯嫌惡地說道,「找他作甚?那個藍眼珠的臭男人,一看到本公主,就跟丟了魂兒一般,纏着本公主問東問西,非要本公主下嫁他做妾。」
「他讓你做妾?」我頓覺有些好笑,北弦月當真以為當了青丘之主,自己就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了。
魚承影連連點頭,打開了話匣子,一刻都停不下來,「可不是?北弦月渾身散發着一股狐臊味,若不是我身上足夠濃郁的魚香味死死地壓制着他的狐臊味,我鐵定不能活着走出青丘。」
在我看來,魚承影身上的魚腥味也不遑多讓。不過,若是將她拋水裏一番蒸煮,以薑絲兒去去腥氣,尚還入得了口。
魚承影乍乍乎乎地說道,「你也認識北弦月嗎?那個男人,比起我如死魚般躺在榻上的老爹還要奇怪!他竟抬起我的手臂,沖着我邪魅一笑,而後誤導我去聞他的胳肢窩。他說,就連他最寵愛的女人白晶晶,都鮮少有此殊榮,能貼著鼻尖聞他的胳肢窩。」
「………」
北弦月莫不是瘋了?
我默默汗顏,再不願聽她嘮叨北弦月極為噁心的行為,轉而漫不經心地掃了一樣幔帳之中如死魚般躺在榻上的魚菡煙。
奇怪!方才他還熱乎地叫我喚他「菡煙哥哥」,怎麼沒一會兒工夫,就沒動靜了?
魚承影順着我的眼神往幔帳里的魚菡煙瞟了一眼,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篤定言之,「別擔憂。我這牛一般的老爹沒這麼容易嗝屁。他就這副死德行,成日沉迷聲色之中,但卻從未碰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