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她的偽裝(一更)
葉修口吐鮮血,暗紫色的瞳孔中有游龍飛走。
「東臨王,你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助紂為虐?」葉修單手捂著心口,淬毒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無表情的容忌。
「阿修,別說了。我沒事!」且舞戚戚然說着,水漣漣的眼眸中黯淡一片。
我看着跪伏在我身前涕泗橫流的且舞,冷笑道,「堂姐,新舌頭用得可還習慣?」
「堂妹何意?」且舞神情微滯,雙手不自然地絞在一塊,顯得十分局促不安。
我取下她髮髻上的簪子,直接撬開了她的殷紅小嘴。
「堂妹,你為何要如此戲弄我?」且舞瑟縮著肩膀,纖薄的身體仿若隨時會被擰斷一般,晃動得厲害。
「聒噪!」
我仔仔細細地查看着她的舌頭,才覺她舌頭透著淺粉的色澤,光滑平整,幾無銜接的痕迹,渾然天成。
這就對了!浮生一夢之中,我失了記憶,因而發覺不了這些顯而易見的端倪。等我出了夢境之後,細細回想,才覺其蹊蹺之處。
夢中,肉肉掉落的舌頭上佈滿了密集的倒刺,大小形狀皆和我當初剜下的舌頭如出一轍。由此可以斷定,肉肉早已拿回了屬於自己的舌頭,而且舞口中的舌頭,毫無銜接痕迹,即便不是自己的,也絕不會是肉肉的。
此刻的且舞,驚慌失措。
她癱在地上,費勁地擺脫了我的禁錮,朝着容忌的方向爬去。
「救救我,救救我!」且舞抓着容忌的衣擺,聲淚俱下。
容忌低頭,冷睨了她一眼,旋即以腰間斬天劍斬斷了一截且舞抓過的衣擺,「離本王遠一點。」
且舞咬唇,手中緊攥著容忌衣擺上的一截布料,彷徨無助地縮著身子,「哥哥,你在哪兒?我好怕。」
她不提及百里秋笙還好,一提及百里秋笙,我更是怒不可遏。當日若不是且舞妒火中燒,以發簪貫穿百里秋笙的命門,他現在還好好地活着!
「閉嘴!」我冷斥着她,一腳正中她的心口,「別裝了,當初你手刃百里秋笙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手軟?」
「不!我沒有!我從小和哥哥相依為命,又怎會加害於他?」且舞慘白著小臉,許是憶起了百里秋笙曾給予她的關懷,面上卻是閃過些許悲慟。
「歌兒大病初癒,需要靜養,大家散了吧。」父君許是憶起了大伯,不忍我如此苛責大伯遺孤,遂開口圓場。
「父君,我的事,讓我自己解決!」
我如是說着,而後又鉗制住且舞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道,「迦葉尊者,別來無恙!」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均屏息凝神,再不敢多言。
世人皆知,迦葉尊者於古戰場中害得雲秦國主祁汜丟盡數萬年修為,合理來說,迦葉尊者已然成為虛無界大陸所不能容之人。
且舞裝傻充愣,矢口否認,「堂妹,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我知你十分厭惡我,但你萬萬不能因為私人恩怨,如此造謠我!」
葉修亦附和道,「北璃王,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欺負舞兒,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呵!你們二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十分般配!」我低低說道,轉而以手中冰刀直戳葉修雙片薄唇,以此封了他的唇,使得他短時間內再不得開口說話。
且舞柳眉倒豎,顯出一絲不耐,「堂妹,任性也要有個度。你如何對我,我都可以忍。但你絕不能妄加污衊我!」
「污衊?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輕嗤道,「之前,你失了舌頭,而迦葉尊者巧舌如簧,我倒是從未懷疑過你。但細細一想,迦葉尊者的傀儡術爐火純青,若是容忌當初剜下的僅僅只是傀儡的舌頭,那這一切,就合乎情理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且舞悲憤交加,緩緩地站起身,竟一頭撞向邊上的石柱之上。
「歌兒,得饒人處且饒人!」母皇眼疾手快,飛身攔在且舞身前,旋即鄭重其事地沖我說道。
真是諷刺!
因為且舞,南鳶死於非命,若不是玉妖嬈出手相救,南鳶恐怕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且舞,我的眼睛差點永見不得光,祁汜為救我失了數萬年修為,落下永不得愈的咳喘之症。
因為且舞,百里秋笙枉死。
因為且舞,我在浮生一夢中受盡折磨。
我心下思忖著,若她當真是我的母皇,定然會心疼我所遭受的一切,而不是幫着且舞斥責我!
母皇卻未覺自己所做不妥,她挽著且舞的手,氣呼呼地沖了出去。
我定定地立於門口,看着且舞倉皇逃離的背影,冷冷說道,「若是讓我找到你傷害母皇的證據,早晚有一日,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嬸娘,我沒事的。」且舞輕聲細語地說着,轉而將頭依偎在母皇半透明的懷中。
待眾人散盡,我略顯失落地蹲在地上,對於母皇的斥責耿耿於懷。
容忌亦蹲在我身側,柔聲寬慰着我,「歌兒,總有水落石出之日,無需為她傷神。」
「當真是我錯了嗎?母皇怪我太過咄咄逼人,父君嘴上雖未言說,但他亦覺着我對且舞太過殘忍。事實上,僅憑一條舌頭,我仍舊無法確認且舞就是迦葉尊者。萬一她當真不是迦葉尊者,那我豈不是錯怪她了?」
容忌失笑道,「就憑她對南鳶所做之事,千刀萬剮都不為過,談何錯怪?再者,她如何入的浮生一夢,也十分蹊蹺。情劫之中,本不該出現閑雜人等,她定然是有意為之。」
聽容忌如此一說,我心下倒是舒服了些。
「歌兒,你可知我們眼下身處何處?」
我惶惑地環顧著四周,這才發覺此處並非北璃王宮。
「這是哪兒?」我好奇地詢問著容忌,雖覺屋內陳設十分眼熟,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六界坍塌之後,幻境也跟着沒了。我怕小卓住不慣東臨,便命人在東臨境內,再造一處幻境。」容忌說着,以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頗為得意地說道,「感動否?是不是該表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