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河神索眼(二更)
不知為何,無涯師伯突然撲騰著雙腿,驚魂未定地爬上一葉扁舟。
「乖師侄,救我!」無涯手足無措,竟意圖掀開我的衣擺,將自己藏匿其中。
我避開了他的手,冷漠言之,「不救。」
呼——
湖面上,涼風吹驟,風中夾雜着一股海腥味,苦中帶澀。
無涯顯得更加慌張,他掏出袖中一本破舊不堪的典籍,鄭重交至我手中,「此乃水系十二式心法,將之吃了,好好領悟吧!不過,收了我的典籍,必須要救我一命,因果循環,你可不得抵賴。」
我猶疑地接過典籍,翻看了兩頁,猶如醍醐灌頂。
原先,我身上空有曠世神力,卻不知如何將之發揮至極致,有了這水繫心法,運用體內神力應當事半功倍。
無涯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著,「我尋尋覓覓幾百載,依舊找不到比你更適合修鍊水繫心法的人,此次,便只好便宜你了!快快吃下!」
「為何要吃下?一一記下不就完事了?」我反問道,將典籍放在鼻尖輕嗅了下,尚還留存着無涯師伯體味的典籍,我還真是難以下咽。
然,無涯師伯一本正經地說道,「記下有何用?萬一被抹去記憶,你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唯有吃掉它,將它融為一體,才能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
我將信將疑,簌簌撕了幾頁典籍往嘴裏塞著。等我將整本典籍吃干抹凈,這才想起邊上面色晦暗的無涯。
「無涯師伯,你在懼怕什麼?」
無涯指了指湖中心不斷擴大的漩渦,無奈地嘆了口氣,「老朽在苦海待膩歪了,便隨意尋了一涓涓河流,戲耍了幾日。不成想,那河流中藏着一性格乖戾的河神,非說我擾了他的清夢,要將我磨成珍珠。老朽走投無路,才闖入的古戰場,不成想,那河神又追來了!」
我順着無涯手指的方向,將視線放在疾速朝着扁舟挺進的湍急漩渦之中,止不住咽了咽口水,「河神很厲害?」
「豈止厲害!就連在古戰場裏頭稱霸一方的聖君都不願同河神針鋒相對。」無涯感慨地答道。
我聞言,更加困惑,「河神既如此神通廣大,想來我也不是他的對手,那該如何救你?」
無涯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鬚,意味深長地說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既吃了我的典籍,也算是我半個徒兒。師父有難,徒兒應當挺身而出的,對否?」
該死的!無涯該不會是想將我獻祭,以求自保吧?
我氣急敗壞地掄起木槳,「師伯,你該不會把我賣了吧?」
無涯點了點頭,轉而理直氣壯地說道,「容忌小兒定能披荊斬棘,趕來救你!」
他語音剛落,就如一尾游魚,跳入水中,不見蹤影。
我正準備隨他一道,跳入湖中,身體已經被捲入漩渦里,隨着渦旋內疾速旋轉的水流一圈又一圈地轉着。
窒息感愈發強烈,苦澀湖水紛紛灌入我口鼻之中,差點沒把我嗆死!
「呵!你就是無涯那無賴的小徒弟?」湖水凝成五指,重重地掐着我的臉頰。
「你是河神?」
「正是。」
水流依舊湍急,但漩渦已不再轉動。我趁著空當,連連解釋道,「想來你應當是誤會了!無涯那無賴才不是我師父,若他冒犯了你,冤有頭債有主,你也應當去找他,而不是找我。」
「他吞食了我打磨千年的珍珠,我本想將他打磨成珍珠。但他皮糙肉厚,即便製成珍珠,也只能是平淡無奇的凡品。你就不一樣了,若是打磨成珍珠,定能成為舉世無雙的滄海明珠。」
我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竟打算將活生生的我,磨成珍珠?」
「不然呢?」河神反問道。
頃刻間,他化作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碩水怪,一口將我吞入了腹中。
隔着透明的水簾,我不斷地以軒轅劍頂着這一方狹窄的空間,「放我出去!」
「等你化為滄海明珠,我便放你出去。」河神優哉游哉地答著,緩緩沉下湖底。
不多時,我周遭的水簾突然化作堅硬的刷子。
但凡刷子觸及之處,皆佈滿道道深淺不一的紅痕。
我疼得直叫喚,「這是什麼鬼東西!」
「宿主,河神原身是一河蚌,因而才想將你打磨成珍珠。河神力量不容小覷,眼下,你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等東臨王趕至,你們二人合力,方能逃出生天。」黑盒子焦慮地說道,一邊釋放着源源不斷地神力,儘可能地在我周遭劃出結界,避免河神體內堅硬的刷子對我造成傷害。
「若是我真被打磨成珍珠,還能活么?」我一邊以軒轅劍抵擋着河神腹中堅硬無比的刷子,一邊擔憂地問著黑盒子。
「河神性格乖戾,但並不狠毒,從不傷人性命,這也是無涯放心將你留下的緣由。被打磨成珍珠自然能活,只不過會顯得珠圓玉潤,和你現在傾國傾城的模樣頗有些出入。」
我一想到自己會變成一顆珍珠,悲從心生。
無涯也太過分了!我原以為他和師父一樣,只是喜歡開玩笑而已!沒想到,他為求自保,竟將我賣給這乖戾的河神!
數道刷子從我眼瞼上掠過,疼得我不自主地落下數滴熱淚。
正當此時,我眼前閃過一道燦芒,將黑魆魆一片的湖底照得亮如白晝。
我原以為這是即將失明的前兆,沒想到我的眼睛竟安然無恙。
嘩——
河神突然將我拋出水面,以水汽凝聚成一抹偉岸的背影。
「你眼裏留下的,為何物?」河神怔忪問道。
我以水袖擦去臉上點點淚痕,沒好氣地說道,「眼裏留下的除了眼淚,還能有什麼!」
「奇怪!你的眼淚竟比南海鮫人的眼淚更奇特!」河神喃喃自語着。
我並未理會他,快速游上岸,提着神力迅速治癒著自己身上被河神腹中刷子刮出的傷痕。
他亦化作人形追着我上了岸,彬彬有禮地朝我施了一禮,溫文爾雅地問道,「可否將你的眼珠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