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恰是故人
夜漓本還有一段時間靈樞陣至練滿星就能成人了,可因夜九失蹤,最近事多,被耽誤了。
現在它又跟着夜九一起被祗旖給抓走了,化成人之事只能越推越遠。
祗旖背着夜九連夜趕路,不曾歇息,夜漓如死物一般趴在夜九的身上。
僧人輕功太好,夜漓不敢動,就連叫喚都不敢了,只怕它稍微動一下,就能從這高空中摔下去,落個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事小,它是怕跟丟了這僧人,又不知它主人去向了。
祗旖沒有管這靈狸,他不殺它,卻也不管它死活。
等祗旖快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夜漓終於支撐不住從祗旖身上摔了下去——
這一摔它在孤山山腳下昏迷了快一夜。
等次日清晨,夜漓再度醒來的時候,只看到山崖石壁高聳入雲霄,抬首便讓它覺得暈眩。
它頭一昏,眼一花,雙腿兒一蹬溜,倒地不起。
*
柳城西面百裏外有一山,此山名曰「孤」,孤山一萬八千丈,植被良多,人煙稀少。
山上有一佛寺,年久失修,前來拜祭的人不多,若不是晨鐘暮鼓定時,鮮少有人知道這山上有一佛寺。
而浣花鬼僧祗旖就是自這座佛寺里走出的。
他的師父一年前圓寂,如今這座寺廟的住持是他,他時常外出便將此處交給他的大徒兒打理。
祗旖連夜回寺,年方十三歲的大徒兒提燈前來開門,身後還跟着一個只有七八歲年紀的小和尚。
「師父……」
祗旖看了少年一眼,吩咐道:「去備熱水熱飯。」
「是。」少年將提燈遞給小和尚,便隻身去了廚房。
小和尚迎著祗旖進屋,燈光一揚,看到住持懷裏黑不溜秋的人兒,先是嚇了一跳,後來又覺得好奇多看了幾眼。
「師父,飯菜都熱好了。」
少年端著熱菜熱飯進來后,又去提了一桶熱水來。
祗旖抱夜九去客廂,他將夜九往床榻上一放,眉目深沉地凝著夜九數眼,毋庸置疑,若吃了這陽明少陰之體,無疑是能成神成佛的。
只是。
他的目光沉了沉,沉默片刻后,轉身離開了。
祗旖去主屋吃完飯,沐浴更衣出來,那少年仍垂首立在書案前。
「榷杉,我出門后,山腰學府如何。」
榷杉愣了一下,如他所想一致,師父一回來便是問那學府的近況。
「榷杉每日都有去山腰,學府很好,離……離公子很好。」榷杉知道師父是想問離公子,便直接說了,哪知他師父丟了他一計眼刀。
還冷淡地對他說道:「出去吧。」
榷杉有些摸不著頭腦,躬著身出去了。
次日,寅時末刻,榷杉早起敲鐘。
晨鐘之後又去佛堂外扎了一個時辰的馬步。
等清晨,晨曦照進山林,佛寺里鳥鳴聲漸起的時候,他該去給師父請安了。
方敲了門,垂手立在祗旖門外,那門一開,祗旖便遞給榷杉一張紙條。
「照這個去抓藥,熬半個時辰,第一道的湯藥去掉,再熬半個時辰。熬好了端去客廂灌給那人喝下,帶着榷寬一起做。」
祗旖為人孤寒寡言,卻對這兩個孩子極為用心,皆是細心教導,什麼都說得十分仔細。
榷杉接過師父遞來的紙條,去佛堂叫了正在念經的小和尚榷寬。
「師父要我帶帶你。」榷杉牽着榷寬的小手去佛寺藥房。
藥房裏有個老和尚,已經很老了,所以被他的師父派來這裏管藥房。
榷杉和榷寬對着祗旖寫的方子抓藥,榷寬將葯屜取出,榷杉抓了葯稱斤兩,兩人配合有序的同時,榷寬有不認識的葯會尋問榷杉,榷杉會告知他葯的性味和功效。
這碗葯足足熬了一個多時辰才熬好,熬好後端至客廂,榷寬跟在他身後。
客廂里,夜九仍如死物一般躺在床榻上。
榷杉將葯放在桌上,走至夜九榻前。
他想將夜九扶起,「榷寬,過來幫我。」
榷寬小跑過來。
「我扶起她,你將枕頭塞到她背後。」
榷杉說着已將夜九扶起,榷寬將枕頭放在夜九的背後,夜九靠在牆上。
榷寬將葯端來,遞給榷杉。
這葯灌得頗為費力,甚至榷杉起初還以為這人是個死人。
但看到這塊「黑木頭」奇迹般地吞咽起來,他才知道這是個活人……
*
榷杉端著葯碗走出客廂,他看到他的師父就站在庭院裏。
「師父……」
也不知他的師父在庭院裏站了多久了。
「去打點熱水給他洗把臉。」祗旖淡淡地吩咐。
「是,師父……」榷杉點點頭,小小的榷寬也跟着點頭。
榷杉打來熱水,祗旖接了過去,端著水盆走進屋中。
榷杉和榷寬跟在後面。
榻前,祗旖凝視着夜九良久。
客廂靜寂,正因為太過靜寂了,讓兩個小和尚深感不安。
榷寬抬起頭望向榷杉,榷杉搖頭示意他別出聲,榷寬撇了下嘴低下頭去。
沉默良久,祗旖才拿起熱帕子給夜九擦拭手臂。
熟悉。
刻骨的熟悉感。
和昨夜他抱起這人時的熟悉感一致,那樣的濃郁,那樣的刻骨,是深處靈魂所銘記的深深眷戀。
是故人吧。
只餘一聲輕嘆。
他不能吃她了。
成佛成神他能自己修,只不過要多等十年。
或許,不會再考慮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