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沈君夜眯眸，關於苻搖光這段，這確實只是她的猜測，但她不說出口，東君不會管，她得分析的合理還要將事情說的打動人……才能讓東君給她兵馬。
她沒有理會，繼續道：「姬黍和搖光私下合謀，設計引誘我阿姊出來，地點你們都知道的，那個小鎮，而這時他們又引……那幾個……」
說到這裏，沈君夜的手握緊了，指甲深入進肉里，她的手在滴血……
她的聲音在顫抖，「引旭家二子，和秦家長子去……小鎮……于山野對我二姐施……暴，且將她殘忍殺害……補：他們隨行的侍衛，亦將我二姐的貼身婢女……」
若不是一整個月，她再怎麼請求，也無人同情她的遭遇，無一個大臣肯為她的二姐說句公道話……她才不會將二姐和她二姐的婢女的傷疤揭開……
說道這裏，沈衾和沈鈺皆跪在沈君夜身旁，哽咽道：「懇請東君還我們二妹一個清白……」
多少隱忍算計，多少沉斂攻心，此刻在親人的清白面前都不值一提了，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
東君很生氣，為何生氣，因為他若真鬼迷心竅聽了這三個娃娃的話，他將面對的是三方天的圍攻！
東君故里有多少能耐，他是東君如何不知，連最不濟的南山谷落都打不過，何況是溯方和狐狩……
不過這南山谷落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是真的……太讓人牙癢了，東君雖然生氣，但他畢竟孬，氣歸氣，他不敢動，溯方求和能賠他銀子他已經覺得這結果很滿意了，只是沈君夜這丫頭非要攪和。
「不行！朕是不會同意的！退朝吧！」東君冷聲說道。
這時，空曠的金鑾殿上，那女子爬起來，對着一群大臣們吼道：「你們都沒有兒女嗎？」
「你們的兒女若是遇上這樣的事？你們也會開開心心的去拿熱乎乎的銀子？你們也會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此番一說，那些大臣們非但不覺得羞辱，反倒覺得憤怒，心中頗覺晦氣！
沈君夜眯眸，繼而冷笑道：「東君故里此番讓其他三方天看了笑話，東君故里的女兒是好欺負的，一個貴女受人強迫死於非命，東君的大臣們都想着拿了錢財大事化小，其他三方天的男人們是不是想着，糟踐東君故里的女兒只需拿銀子就成了？」
她的聲音抬高了些兒，冷冷的目光掃過這些人。
那些人聽聞此句後果然面露些許驚惶。
她勾唇，哼笑道：「若是東君的男兒都是軟骨頭，我阿姊的昨日，就是你等女兒的來日。」
她的語氣極淡，已聽不出是憤怒還是嘲諷，大概是疲憊到極致的無力。
沈君夜說完，轉身離去。
她的白衣隨着行走舞動，瀟灑之中透着落拓。
在場的臣子雖然心中隱隱有些微妙，大抵是覺得這女子今日一走之後，恐怕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可只是覺得微妙罷了，竟是誰都不敢上前去追。
沈衾和沈鈺依舊沉痛跪地，咬牙切齒。
夜九看着沈衾和沈鈺，一時的情感頗為複雜，她知道兄長們的苦衷，她知道，但她不贊同。
她只沉默了一會兒，追上沈君夜。
陽燭嗤笑道：「你就是沈君夜，你當然只贊同沈君夜的做法，可你若是知道她做了什麼……我……哎，還是不說了……」
陽燭說話斷斷續續的毛病，夜九已知曉至深諳了，她習以為常也不會再逼問它了。
問它還不如去自己搞清楚，它不會告訴她的，倒是學了十分的咋咋呼呼。
夜九追上沈君夜時，她已經出了東君故里。
夜九見她一路騎着白馬向著南邊狂奔，開口想問陽燭，卻又閉住了嘴，陽燭不會告知她的，每每告知她都是它心情好。
幻境裏日出日落，那是沈君夜的時間，大概是五六日吧，夜九看到的幻境出現在一處荒野，荒野的位置她不知道，但能猜測這處應當是東君故里和南山谷落的交界處了。
沈君夜來這裏作甚？
莫不是要去尋了那南山谷落的兩位皇子……
將他們給砍了不成？
陽燭扶額，若只是將皇子砍了就好了……
沈君夜在這處荒野坐了三天三夜。
當夜九塊沒耐心的時候，突然聽到陽燭說道：「你還沒想起來嗎，這是哪裏……」
夜九搖搖頭。
陽燭嘆了嘆氣，淡聲道：「你腳下十丈外，是幽冥界之幽冥囚域。」
夜九渾身一震，卻沒有問也沒有說話，但一直皺着眉，抿著唇。
或許她是想到了的，或許她是往這方面想過的……
可直到親眼所見，她仍覺得震顫，渾身動彈不得。
沈君夜手中的那個東西，她就算是不認得沒見過，或者確切的說是沒有記憶了，但也能猜到它的名字。
那……
是冥璽。
是華胥之地那些人尋找很久很久的神物，是天下修者尤其是鬼修爭搶的東西。
原來冥璽不在華胥，在四方天。
原來六十年前，冥璽在她的手中。
忽地。
在認清楚這個事實后，夜九喃喃道：「她……是不是要成為夜尊了？」
冥璽相助，她一夜成尊不難的，不難的。
只是她習得是九陽之靈，卻拿着冥璽如此陰物……難怪她會入魔。
陽燭心下一震，不料主人瞬間猜到這裏，它這回倒也沒瞞着她，重重頷首。
夜九心間一顫，忽地覺得元神都透著一股子冷意，不知過了多久，她冷冷一笑，對陽燭道：「這幾日……我若過不了素問塔……也會想辦法送你出去……你替我做件事……」
陽燭一震，突然大吼道：「你他娘的說什麼胡話？！你若在素問塔中灰飛煙滅，我他娘的只能再度消亡了！哪還能幫你做事？！」
陽燭很生氣，它的語氣掩飾不住情感了。
「不，你能的，相信我，不會讓你消亡……自少這一次不會了……」
她的語聲很柔軟，這時候不會再有人懷疑她是南方人了。
因她突如其來的柔軟話語，陽燭竟然斂了情緒，怔怔地瞧着她。也不知是該繼續罵她，還是認真聽她說完。
夜九繼續道：「你能離開我的身體，就不會消亡，或者說就不一定會消亡，你要明白，我們的契約是已經進階了……我會幫你，即使逃不開灰飛煙滅的宿命，也會幫你。」
她的聲音堅毅、溫柔。陽燭從未想過，她是如此溫柔的女子，它和她兩度結契，原來始終是它不了解這個女人。
而她對他的請求不過是為了一隻狸貓。
她求它幫忙照顧一隻貓，助那貓幻化成人。
「你就不能有別的心愿嗎？就不能是掃平華胥之地，殺了那姓旭的小兒，要老子去照顧一隻貓？殺雞安用青龍偃月刀？！」陽燭大吼道，吼完了卻覺得心底一陣悲涼，這女人不能太聰明了，祈求下一個主人不是女人，更不是聰明女人。
一個對生死估量得太準的女人，只會讓它看着難受。
她知道接下來的素問塔，不會讓她好過了，畢竟是第四十日了，畢竟……沈君夜要成為夜尊了。
夜九卻被它逗樂了，淡道：「陽燭啊，是我對不住你了……」
「你他娘的少說這個，你若真想對不住我，現在就他娘的死在素問塔吧。」陽燭氣得口不擇言，好半天沒緩過一口氣來。
「嗯……」
似乎是在輕嘆，可沒來得及張口再說一句……
只見天地間四面八方陰風來襲。
「她！」陽燭想說什麼，終究是閉住了嘴。
她在召喚陰兵。
那幢幢的人影浮動，陰兵席捲天地而來。
一個擁有九陽之靈的人，她竟然能召喚陰兵！
那陰兵在她身邊聚集，圍聚着她一層一層。
來一波陰兵，則會在她的腳下跪下。
再來一波陰兵，同樣如此。
如此往複，大概來了幾十波之後，夜九明白了。
她能成尊，大部分是陰兵相互。
「旁人感應不到這裏嗎？」夜九皺眉問道。
陽燭搖頭，沈君夜設了結界，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設的，但也能猜到。
結界這種東西，消耗的是陽壽，看來沈君夜壓根只想報仇，什麼都不在乎啊。
「你那個時候，哎，我也不知該怎麼說了，反正你那時候的仇恨，是真的嚇人，雖然我那是在你體內很亢奮，但是現在想想，那時候你真的是被仇恨淹沒了……」陽燭感嘆道。
不用陽燭說，夜九現在都能感受到沈君夜的恨意，若不是她一直安慰自己「都過去了」，恐怕此刻她已然繼承了沈君夜的九分恨意，但那五分的恨意還是在的。
她想說，旭家二子，該死。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是這個想法。
沈君夜，被跪地的陰兵團團圍住，她坐在正中心的位置，打坐，她正在試圖突破靈階。
夜九隻覺得周身發寒，她在等待素問塔的考驗，直覺進入四十關后……絕不會像之前那麼有驚無險了。
陽燭扶額，安慰道：「主人別怕……」說要夜九別怕，它自己卻在發抖。
「……」
因為等待，所以恐懼。
夜九已經感受到這一日快要過去了，外頭的時辰應當是亥時了吧……只一個時辰了……
難道她真的過不了這第四十關了？
對死亡的恐懼，不是沒有的，況且是灰飛煙滅永無來世……
她真的有那麼一點慌。
那這一點心慌是為什麼……
她陡然也問自己是為什麼……
想了許久她心頭浮現那個人的臉，那個人的名字。
蘇淯。
阿淯啊……
貌似再也不見了，她還不知道真真正正的蘇淯到底在哪裏了……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瞧著，也覺得那麼不真實。
她好想知道，他在哪裏。
想再問他一句：「蘇長釵，我至今仍缺一支長釵。」
那支他贈她的長釵，已落入記憶的溝壑，不知去了時節的哪個地方哪個角落，六十甲子過去，要尋，也無了蹤跡。
他還能再贈她一支嗎？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時。
此刻陰風四起，那些存在於幻象里的陰兵突然向她席捲而來。
那速度之快，已激起她的身體本能的反應。
她只能出手抵禦——
她的速度很快，調理好九陽之靈，運力打出。
如今她與陽燭的配合已經很是熟稔了。
「陽燭，佈陣。」她低聲一語，陽燭已念起了口訣。
夜玄劍的劍靈在夜九背上，其實夜玄早恢復的差不多了，但是就是未醒，想來是至後面的關卡之後，素問塔所為。
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素問塔可能是想讓她和陽燭……多交流感情，所以自行封印了夜玄。
九陽之靈佈陣，夜九幾乎是將她知道的陣勢都試煉過一番。
今朝用的又是最複雜的天羅陣來抵禦陰兵。
天羅，顧名思義，天羅地網。
是將九陽之靈散落成網，這樣能大範圍攻擊敵人。
陽燭的口訣一出，天羅陣中無數個小紙人向著陰兵飛去。
那些小紙人是九陽之靈化成的！
這招是陽燭教她的，因為陽燭之前的主人能將靈力化作小紙人去攻擊敵人，陽燭只是隨意一提，當時夜九一聽便覺得甚好甚好，她竟然相處將九陽之靈分化成小紙人去攻擊敵人，與它前頭那個主人是「異曲同工」。
小紙人和那些陰兵同歸於盡——
「哐」「咻」「咻」
小紙人消失時發出聲音，帶着一陣白光。
夜九因為消耗元神，元神逐漸變得透明……
陽燭知道她撐不了多久，可是陰兵太多了。
不行！
「主人，你得撐著！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但你得撐著！聽到了沒有！」
陽燭很慌張，它不想主人有事啊！
但是時間分分秒秒過去，陰兵像是打不完的樣子。
難道素問陣壓根沒想要他們全身而退？
陽燭一咬牙，也不敢多想，怎麼都是一死，不妨拼了，專心陪着夜九禦敵吧！
「主人，堅持住！陽燭助你！」它說着一咬牙，讓自己變得火熱起來。
它不知，一句陽燭助你，叫她如此心安。
這一刻，她的鬥志燃到了至高點。
這一刻，她竟然使出了以往一倍的九陽之靈，而且元神也不覺得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