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溫柔少年

第196章 溫柔少年

暖靈石包裹着夜九的元神,她此前受損的元神開始複合自愈……溫暖的靈力流入夜九的元神里,從靈台至胸腔都覺得溫暖的不可思議。

這時候天地又一轉灰濛,幻境消失了,陷入了黑夜之中。

第四天的考驗,就在這溫暖的嘆息中結束了?如此倉促,卻沒有一絲硝煙和殺戮味道,最終腦海里只余小男孩溫暖可愛的面容。

這一夜,入素問塔之後的第四夜。

暖靈石的靈源將夜九損傷的元神修復了。

雖然沒有回到元神初始時的輕盈與純凈,但元神損傷的疼痛感受減輕了許多,現今夜九隻覺得身體輕盈,溫暖的靈力環繞周身。

第四天之後,素問塔進入了一段相當平和的時期。

夜九這一覺,是進入素問塔后最安穩的一覺,前幾日不是睡的渾渾噩噩就是渾身難受。

暖靈石的靈氣遺留在體內,夜九舒服的睡了一覺,這一覺她又夢到了少年時的蘇淯,那樣溫暖和煦的笑容,還有那絕美瀲灧的眉眼。

這一時,她突然懂了,為何當初對師尊只是由喜歡到尊敬到仰慕,而第一眼在素問塔的狐狩皇宮的河邊見到少年時的蘇淯,就有一種近乎要落淚的衝動——這是靈魂深處的深深眷戀,是或許隔着無數時空也能覺得熟悉的入骨愛戀。

——是沈君夜對蘇淯的愛,那遺留在她的靈魂深處的愛。

陽燭閉目間,只覺得它的靈體里被一陣暖意包裹。這就是人類最柔弱的情感?這就是女主人當初在被殺伐之心左右之後,靈魂深處仍然留有柔情的原因?

那當初沈君夜入魔障又是為何?既然靈魂深處藏有愛戀,又何以入魔障中?

陽燭將它的九陽之靈的靈氣化作一雙手,撫摸上夜九的眉眼,感她的靈台處的靈台之氣,卻沒有感受到她靈魂深處的憎怒……她甚至遺忘了她的仇恨,卻銘記她對蘇淯的愛。

只是當素問塔幫她找回遺失的記憶,那些令她入魔障的仇恨也會回到她的記憶之中,到那個時候,她的靈台之氣也會是這般清凈淡泊嗎?那些刻骨的仇恨,她還會放下嗎?

陽燭輕緩一笑,沒有再想這些,它將暖靈石的靈源吸收進它的靈體里,這時,它幻化成的那張臉,與少年時的蘇淯的更接近了,彷彿瞬間增長了幾歲一般。

她的元神在素問塔中歷練,使它以往的能力也在逐漸恢復。相信當她完全記起自己是沈君夜的時候,也是它的強大能力回來的時候。

若沈君夜無殺心,要它陽燭何用?它的能力又如何回來?

凡世間一切靈力的增進都是在殺戮中愈戰愈勇,愈戰愈強,若無殺心,她體內的九陽之靈無法增進,它就無法恢復到鼎盛時期。

所以說陽燭私心是想喚醒沈君夜的仇恨。

像前幾日,她體內燃燒的強大貪慾,讓它再度蘇醒時那樣強大的貪慾與殺戮,那樣炙熱的感受真的太舒服了,在它的記憶里沈君夜就該是那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快意恩仇,殺伐果斷。

這一夜,風平浪靜,夜九睡得如此平靜,唯有夜玄劍仍舊是虛弱,氣若遊絲地躺在夜九的身邊。

陽燭知道該如何喚醒這劍靈,但誰叫這蠢劍它知道了它的存在,所以它才不會讓它醒過來。

夜九醒來的時候,天地仍是混蒙一片,她因為睡得安穩,所以早醒了一刻鐘,她提了一口氣,只覺得胸腔內的那股暖意像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一般,雖殘留着一股暖意,但不那麼能讓她感受到了……

而且體內的靈力變得異常的穩定了,她清楚的記得她體內的九陽之靈前幾日還在躁動。

難道是昨日那暖靈石的助力,使得她體內的九陽之靈安分了?

夜九將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這一碰,正好碰觸到陽燭的臉,陽燭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夜九的手指一頓,她感受到了體內的某個情緒,一個不屬於她的情緒……

她眉頭微微一擰,隱約察覺到某些不妥,卻又說不上來。

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是她體內的九陽之力起了變化,已經結丹成靈體,成了陽燭。但她注意到了,她的心房的地方有了微小的情緒,不屬於她的情緒。

夜九這才恍然記起,昨日裏有幾次,她也感受過這一份細小的情緒,就像是心房裏住着另一個自己,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沈君夜的情緒?

這時日光劃破天空,她再度出現在素問塔的幻象之中,仍舊是雲澗之地,仍舊是昨日那一片林子,只是林子裏沒有了那兩個夫婦,只剩下蘇淯和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長大了不少,而蘇淯仍舊是那少年的模樣,就像是沒怎麼變化一般。

有了昨日的經歷,夜九特地留意了一下那孩子的影子,孩子沒有影子了,這不是真實的幻象,而是徹徹底底的幻象。

他彷彿在一夜之間長了幾歲大,而蘇淯卻沒有變化,身高樣貌,仍舊是入雲澗之地時的模樣,頎長的身子依然清瘦也青澀。

「昭謝衣。」蘇淯這麼喚那個孩子。

尋着這個名字,夜九思索了好久,也沒有想起來這個名字。

她想她是徹底的忘記了。

蘇淯的臉上帶着沉痛,他看着小男孩,似乎是想說什麼,也似乎是想溫柔地對他說什麼,可是他仍然一副孤寒模樣,不知該說什麼。

夜九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她穿過少年與男孩,朝着河邊竹林處的房屋跑去。

毀壞的竹林,坍圮的房屋,屋中卻再也沒有了禾卿和昭慕的影子,他們都不見了。

夜九不知這裏離昨日的幻境到底過去了多少年,更不知那恩愛的夫婦為何不見了!

她在屋中站了一會兒,衝出房去,走到那少年與男孩身邊。

他二人就這麼僵持着,少年的眉目孤寒又沉痛的望着男孩,男孩的眼裏是倔強與憂傷。

不知過了多久,蘇淯嘆了一口氣,冷聲說道:「昭謝衣,你若記得你父母生前的話,就不要再碰那些魔靈了!」

原來故事是這樣的,一個在雲澗之地孕育而生的孩子,他擁有吸食魔靈的能力,而有一天他的靈力不小心被雲澗之地的其他首領發現了,因為他的這個靈力,他失去了他的父母。

夜九這時方知道,這是離昨日發生的那個場景半年之後,蘇淯在雲澗之地走了半年,又回到了原處,去而復返,卻剛好遇見一個魔道之人為爭奪昭謝衣與禾卿夫婦大戰。

蘇淯出手救下了昭謝衣,卻沒能救回禾卿和昭慕。

他們被那個魔道之人擊成了碎片。

雲澗之地的人,若是死去,魂魄入不得輪迴,要麼彌留在雲澗,要麼灰飛煙滅,當然,夜九並不知禾卿和昭慕的最後歸宿。

蘇淯和昭謝衣僵持地站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到底是蘇淯動了動發麻的腿,走向男孩。

他沒有帶孩子的經歷,因他也還只是個孩子,更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孩子。

心知昭謝衣有錯,不該招來魔道之人,卻又憐惜他如此小喪父喪母。

他走過去,在男孩身旁的空地里坐下,他遊離的目,望向遠處,淡聲道:「你若想報仇,我帶你去尋那個人,縱使翻遍這雲澗之地,也幫你找到那個人,但你日後都必須聽我的。」

此子性子古怪,是因在雲澗魔靈聚集之處孕育而生,他生而帶魔,若無人教導,蘇淯唯恐他恐他日後入歧途,是故才立下此規矩。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望向蘇淯,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眼神儼然是同意了。

蘇淯望着他,心中沉痛,分明還是個弱小無助的孩子,上蒼為何要賦予他如此特殊的靈力,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蘇淯在河岸邊挖了墓碑,將禾析和昭慕身前穿過的衣物埋在裏面,立了衣冠冢。

這幾日昭謝衣跟在他的身旁,不說話也不哭不鬧。

蘇淯自嘲一笑,甚至有時候在想,這孩子跟着他不知是不是只因他父親最後一句:「謝衣你跟着蘇淯哥哥,聽他的話……」

可是後來,蘇淯的記憶里,昭謝衣並不聽他的話,他說什麼謝衣雖然應允但心裏並不應允,但謝衣很聽一人的話,那就是沈君夜。沈君夜說東,謝衣不敢往西,沈君夜說不準,謝衣是不敢動半個手指頭。

蘇淯將禾卿夫婦的墓碑刻好后,才想起好幾日都不曾好好吃過飯了。

夜九知道,蘇淯沒有離開這裏,是想等那魔道之人再找回來,他甚至在這房屋邊設下了一些陣法,但是這幾日周圍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蘇淯煮了一鍋魚湯,他和昭謝衣坐在石桌前吃飯,他似乎是突然意識到將來可能要和昭謝衣生活很久,他必須得讓謝衣開口對他說活。

他皺着眉頭,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他抿了一口魚湯,淡道,「魚湯如何?」說到這裏,蘇淯的目光也有些遊離了,因為他的胸口泛起了疼痛感受,他想起了他的阿夜。

以往在祗闕,但凡他做的東西阿夜都愛吃,阿夜不好養活,是因阿夜只吃他做的東西,阿夜好養活,是因他但凡做什麼,阿夜都愛吃。

他沒有等到昭謝衣的回答,甚至此刻入骨的相思要將他淹沒了……

沒有他做的飯菜,阿夜可是瘦了。

「阿夜……」他甚至有些哽咽的輕喚出聲,瀲灧絕美的目里閃過一絲淚花。

此時此刻,他始終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啊。

昭謝衣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停止了扒飯,抬起頭望向蘇淯,他這才認認真真地看了眼蘇淯,似乎這半年來他沒有變過,比方說他的個子長高了一個頭,而蘇淯哥哥卻沒有變。

昭謝衣不知其中緣由,但心裏想,沒變化也好,總歸是半年過去了,他還記得他。

只是蘇淯哥哥為何會這麼難過?他的爹娘永遠的離開了他,他也不曾像蘇淯哥哥這般難過。他只是不想說話,一句話也不想說,他現在只想找到那些殺他爹娘的人,把他們找出來,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蘇淯從收回情緒,卻看到坐在他對面的昭謝衣正在咬着筷子,他眉頭一擰,伸手輕緩地握住昭謝衣的手。

「謝衣……」他喚了他一聲,眉目里又閃過一點沉痛,難道是他做的魚湯不好吃?

夜九看着蘇淯和昭謝衣尷尬的相處了一整日,直到入夜的時候,兩人躺在一張床榻上,蘇淯突然問起,「謝衣,你知道你的名字的由來嗎?」

蘇淯本來只是清淺一問,卻感受到黑夜之中男孩那雙晶亮晶亮的眸子望向他。

他心中一喜,這時方知,若是幫謝衣去回憶一下快樂的日子,他或許會開口對他說話吧……

帶孩子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尤其是沉默的孩子。

「你呢,你為何叫蘇淯?」

黑暗中,稚嫩的童聲傳來,這一刻,蘇淯幾乎是紅了眼眶,是禾卿和昭慕的靈魂庇佑着你,讓你此刻開始學會回應了我的問題吧……蘇淯的心口升起一股柔暖,他翻過身,一把抱住昭謝衣稚嫩幼小的身體,將臉與他的臉相碰。

起初昭謝衣有掙扎的,可是當少年溫柔如水的聲喉傳來,他的靈魂彷彿都得到了安撫。

「我姨母說,我母親在淯水生我,難產而死,死時她最愛的長釵掉在了淯水之中,所以我乳名喚作長釵,長釵也是我的字,我名『淯』是因為我出生在淯水……」

他說得很詳細,昭謝衣似懂非懂,似乎是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難產而死」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稚嫩的聲音輕嘆道:「原來……哥哥的母親……一出生就死了,比我可憐……」

蘇淯的身體一震,他愣了好久,突然緊緊地摟住昭謝衣,他哽咽道:「傻孩子……」他不比他可憐,因為沒有曾經擁有,所以不會明白失去的痛,他對母親的愛,只存在對她用性命生下他的無限感恩之中,而那些實實在在的感悟,姨母所說的母親美貌與溫柔,他全憑想像……來的如此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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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夜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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