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

第一章 蘇醒

薄雅若出嫁的那日,薄言禾在房檐上整整趴了一日。因為平日裏沒有多少人注意她的存在,所以一日下來並沒有被人發現。

到了晚上賓客都離開之後,薄呂才想起他這個十年來一直泡在藥罐里的女兒。

等吳伯帶人在桃苑的房檐上找到薄言禾時,她已經昏睡了過去。

從薄呂和薄雅若的公公商量她的婚期開始,天氣就一直陰沉着,直到薄雅若出嫁的這一日,才稱得上是暖和了起來。

天雲四散,露出原本藏匿在其中的月牙,月光柔柔的灑落下來,將一片荷塘的小院照的亮堂了起來。

小院的長廊上,一個身着褐衫的女子,急匆匆地走進了不遠處的房間。

「大人,我已為小姐換好了衣衫,只不過,在這期間小姐一直都未曾醒來,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姐?我擔心小姐的病情會再次……」

「看什麼看,難道我去看一眼,她就能醒來嗎?!」

「……」

多麼冰冷的話從薄呂口中說出,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在來之前,流煙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就算是提前知道,在她真正聽到時,心裏還是會不舒服。

眼看流煙面上有變,薄呂看了眼窗外,不耐煩的說道:「煙兒,你先回去照看你家小姐!晚會兒雅若會回府取些東西,等她走了,我就去桃苑!」

既然薄呂都已經這樣說了,那身為侍女的流煙,自然不能再多言什麼。她點了點頭,朝薄呂行了一禮,轉身出了屋子。

薄言禾近來總是睡的不安穩,一閉眼腦海中就會出現奇奇怪怪的畫面。雖然這些畫面中所發生的事,她都未曾經歷過,但久而久之卻將那張所有畫面中都出現過的臉記了下來。

流煙回來的時候,她依舊閉着眼睛,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阿禾,別睡了!你不是說要擺脫續生葯的控制嗎?你若是再繼續這樣躺着,晚會兒吳伯就會將葯端來的!」

意識昏昏沉沉之際,薄言禾聽到了流煙的聲音,她掙扎着想要睜開眼來,但卻發現是自己異想天開了。

已經被那續生葯折磨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今日強打着精神,到了喝葯的時候躲了過去,沒想到終究還是沒逃了!

流煙守在床邊,她半蹲著,將薄言禾的手握在手心,輕聲細語地和她說着話。

「叮鈴——叮——叮鈴鈴——」門外突然響起了清脆地鈴鐺聲。

薄言禾像是聽到了一般,皺起了眉頭來。

守在一旁的流煙見狀以為她要醒來了,便將身子伏近了些,輕輕的喚道:「阿禾!阿禾!!阿禾?」

薄言禾很想應上她一聲,但卻是不能。

「時隔多年不來,沒承想這桃苑竟還是一如既往地晦氣啊!」

門外走來一個一身淡粉薄衫的女子,她的樣貌和躺在床榻上的薄言禾有五分相似,但眉眼之間卻縈繞着幾分薄言禾未曾有過的媚態。

那女子瞥了一眼薄言禾,面帶嫌棄的伸手遮在了鼻下,隨着她抬手的動作,戴在她腕上的金鈴再次響起了清脆的聲響:「我說妹妹啊!你泡在那藥罐子中日復一日的,都已經十年過去了,你覺得自己還有多久的命可活啊!以姐姐之見,不如一劑毒藥服下,早日離去為好!省的自己不見好還膈應別人!」

流煙聞言面色不善的回頭瞥了一眼,隨即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快速收回了視線:「大小姐,雖然我家小姐非你一母同胞,但好歹身上流着和你一樣的血。所以,流煙勸你說話之前還是先考慮清楚,有些分寸為好!免得有朝一日被哪個不長腦子的下人傳出去了,可就不是有損薄呂府的顏面那般簡單的了!」

這個站在薄言禾床邊,正輕蔑的看着主僕二人的女子,正是今日出嫁的新娘子,薄雅若。

「流煙,仔細想來,你到薄呂府已經三年了吧!」

「……」不知她為何會突然說這樣的話,流煙猶豫了下,沒有回答。

見狀,薄雅若冷笑了一聲,隨即往前走來,停在了薄言禾的床邊。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流煙,笑道:「都已經三年了,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嗎?這裏是薄呂府,而我是薄呂府的大小姐,就算今日出嫁了,也依舊是薄呂的女兒,你一個寄人籬下的婢子,方才是在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啊?」

「……」

放在被子之上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鬆了開來。

流煙扭頭瞥了一眼眉頭緊蹙的薄言禾,半晌之後,膝蓋着了地:「若是方才流煙有哪句話說錯了,還請大小姐見諒!」

雖然嘴上說着這樣的話,但她卻將腰板挺得筆直,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哪句話錯了。

「你!」見她如此模樣,薄雅若勃然大怒,咬牙切齒的指着她,「你這個賤人!若不是當初你爹和父親結了親,你覺得你還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嗎?」

她說着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花瓶,連帶着裏面的花和水,一同往流煙身上砸去。

薄雅若本就是囂張跋扈,口無遮攔之人,原本流煙還在奇怪昔日令人討厭,愚蠢至極的大小姐怎麼會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得,沒想到僅僅因為她的一個動作,她便原形畢露了!

「啪——」花瓶應聲碎裂,水從瓶中流出,立馬浸濕了流煙的衣擺。

「雅兒,大喜之日怎麼能動怒呢!當心氣壞了身子!」

薄雅若瞪了一眼方才在她扔出花瓶時,捏了一下她手腕,使那花瓶改變方向,落在流煙身邊的那人:「怎麼?我只不過是教訓一個以下犯上、不知好歹的賤婢而已!你心疼了?」

那人聞言笑了起來,腕上用力將她拉進了懷裏:「雅兒,你可別拿為夫打趣!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婢女而已,為夫怎麼可能會心疼她呀!」

「哼!」薄雅若嬌嗔地將頭扭到了一邊。

「好了!這大喜之日的,莫不要因為不相干的事,傷了我們夫妻之間的和氣!你說是吧?娘子!」

原本薄雅若還在生氣,但在聽到他這一聲「娘子」之後,心裏的怒火頓時便消了下去。

流煙抬頭瞥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兩人,冷笑了一聲。

薄雅若自然是聽到了的,但她只看了一眼,並沒有多加理會。

她伸手在那人喉結上摸了下,問道:「不是讓你去找父親拿鬼令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江離笑着捏了下她放在自己脖間的手,說道:「鬼令父親大人已經交給我了!原本我是在門口等著的,但等了許久,遲遲不見雅兒的身影,便跟着吳伯找到這裏來了!」

他說着扭頭瞥了眼床榻上躺着的薄言禾,當即皺起了眉頭:「這就是你妹妹吧?她這是怎麼了?」

薄雅若聞言神色變得有些不正常,她推開江離,往後退了一步:「你先去門口等我吧!」

江離愣了下,隨即點頭應道:「好!」

在他轉身之際,下意識的又往床榻上瞥了一眼,然後看着薄雅若笑道:「雅兒,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讓為夫久等了啊!」

「討厭~」薄雅若抬起了手來,以袖遮面。

她原本眉眼間就有些若有若無的媚態,加上這句柔情似水的話,更是撩人心扉。

江離一時間看的痴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忙輕咳了一聲,轉身往門口走去。

從他進來到離開,這整個過程中,流煙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但他卻是絲毫未曾注意到。

待腳步聲消失之後,薄雅若面上的笑意瞬間消散,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流煙,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麼,正如你方才看到的那樣,他根本不記得你家小姐是誰!」

「儘管如此,你也只不過是我家小姐的替身罷了!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嫁了個好夫君吧!」

薄雅若聞言又變回了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她扭頭看向床榻上依舊緊閉着雙眼的薄言禾,眼中凶光閃過,彎腰拾起地上的碎花瓶片兒,欲往她的臉上招呼去。

流煙在她彎腰之時,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她先她一步站起身來,擋在了她面前:「大小姐!我勸你在做出心中所想的舉動前,先思量一番!這床上躺着的可是薄呂府二小姐!儘管她沒有你受寵,但好歹現在也是央胥宮半個弟子!你確定要動手嗎?」

央胥宮是第一修仙大派,宮主維元子更是修為高深的半仙之身,離成仙不過只差了一個劫數而已!他的師妹瑤兮也是數一數二的仙派高手!居於薄呂府之上的帝淵府,聽說都是歸於她門下的!

半個月前,央胥宮弟子大選,三宮主門下的峰主都紛紛下山招人。原本薄呂是想讓薄雅若去的,但一聽說山上清寒,修鍊辛苦的很,便直接將薄言禾的名字報給了找上門來的峰主。

央胥宮弟子大選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就是各峰主下山招人,一般來說,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都會將自己的公子或者小姐送去,畢竟他們可不會錯過這麼一個,自家將來有可能出人頭地的機會!

報名之後,那峰主們會將他們收集到的人名交上去,然後才開始進入第二個階段。

不過至於這第二個階段是什麼,由於央胥宮向來內容都是對外保密的,所以並沒有人知道。

薄雅若自然也是聽過央胥宮的大名的,但她一想到半月後會是薄言禾這個病秧子去央胥宮參加第二個階段的弟子大選,她就忍不住樂了起來。

「流煙,你家小姐如今這副模樣能不能活着等到半月之後,從這個門出去,都是一回事!你居然還想着拿央胥宮一個虛無的弟子身份壓我!你覺得我會怕她一個一腳已經踏入閻王殿的人嗎?」

薄雅若說着上前一把推開了流煙,後者因為背上有傷,方才被她那一推之下,觸碰到了傷口,直接倒在了地上。

薄雅若嗤笑的看着她,將手中花瓶的碎片拿起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後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床榻:「流煙,你以前身份是比我要高上許多,但在你家破人亡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明白,從今往後你就只有低人一等的下場!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流昀府大小姐了!!」

流煙背過手來摸了下自己又滲血的後背,緊咬着下唇,任憑額上冒出層層細汗。

她以前是跟着父親練過武的,但自從入薄呂府的那日起,一身武功就被廢了個乾淨。

因為這個緣故,曾經那個就算是被刀劍傷了要害,都不眨一下眼的流焰,變成了僅僅是傷口撕裂流了一點兒血,都忍受不了的流煙。

現如今聽到舊日的府名從薄雅若口中說出,她閉上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薄雅若已經不再理會她,她坐在床上,看着緊鎖著眉頭的薄言禾,伸手將花瓶碎片輕輕在她臉上劃過:「妹妹,我想你現在應該傷心的肝腸寸斷了吧!自己心心念念喜歡了七年的男人,最後卻娶了同父異母,從小不同於你,備受疼愛的姐姐!你說是不是很可笑啊!」

她說着說着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漸漸的從屋裏傳了出去。

在她將花瓶碎片劃過薄言禾的皮膚時,薄言禾的眉頭就已經舒展開了,待她笑完重新將視線落在她臉上時,登時站起了身來。

「你……你居然醒來了!?」薄雅若顫抖着手指指著床榻上杏眼微睜地薄言禾,面上儘是驚訝之意。

流煙聞言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來,見薄言禾徹底睜開了眼,忙起身將薄雅若推到一旁,撲到了床邊:「阿禾!你醒來了!覺得怎麼樣?可有哪裏不舒服?」

薄雅若被她推的一個踉蹌,待她站穩之後,直接抬腳在流煙背上踩了一腳:「你個賤人!居然敢推我!」

流煙只一個勁的盯着眼睛絲毫未曾眨過的薄言禾,就連餘光都沒有分給她一點兒。

意識到自己被無視了,薄雅若抬起拿着花瓶碎片的那隻手,就往流煙背上劃去。

雖然一身武功沒有了,但習武之人的察覺能力她還是有的。所以,在薄雅若出手的時候,她便感覺到了身後有風聲響起。

來不及躲閃,流煙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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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鬼界當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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