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片雲

洗漱過後，就又有人拿來乾糧。楊玄也不客氣，接過就吃。

林素衣坐在楊玄身旁，離得很近，見楊玄吃的痛快，也小口輕咬。

「楊兄弟，喝酒嗎？」

老何靠近楊玄，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個老舊的葫蘆。

「有酒？」

楊玄一笑，問道：「商隊裏面也能允許喝酒嗎？」

老何老臉微微一紅。

「老闆自然不允許喝酒誤事，可我老何生平就好這一口，這不，偷偷帶了點，你可別說出去啊。」

「那是自然。」

楊玄好像從來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直接從老何手裏接過葫蘆，仰起脖子，灌了一口。

「咳咳！」

一口酒下肚，楊玄感覺喉嚨火辣辣的，有一股熱線順着喉管，直到胃部，頓時嗆得發出咳嗽之聲。

林素衣在他旁邊，也不多想，自然而然的伸手輕拍他的後背。

她這個動作做的自然無比，可是拍過之後，才反應過來，臉色又是一紅。

「好烈的酒！」

楊玄前後兩世加起來，也沒有喝過多少酒。

這時候只感覺這酒猶如一把燒紅了的刀子，燙的人忍不住要痛快出聲。

老何目瞪口呆道：「這酒名叫燒刀子，以性烈聞名，哪有你這樣喝的，我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楊玄哈哈一笑，大口吃着乾糧，神色快意。

「哥哥姐姐，原來你們在這裏啊。」

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幾人回頭一看，卻是小雀兒。

「小雀兒，你怎麼又亂跑了。小心你爹打你屁股。」

老何哈哈一笑，打趣道。

幾個年輕的夥計也都湊過來，圍住小雀兒逗她。

看的出來，大家都是十分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老何，你喝酒了。我告訴我爹去。」

小雀兒眼睛滴溜溜一轉，突然道。

老何臉色一僵，連忙把酒葫蘆藏了起來，苦着臉說：「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千萬別告訴你爹啊。」

小雀兒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故作大人姿態，神氣活現。

「哼哼，這次就算了，但是你要答應我回去以後，再帶我去摘果子玩。」

「一定一定！」

老何一臉無奈，滿口答應。

小雀兒露出這還差不多的表情，然後跳到林素衣身旁。

「姐姐，你怎麼這麼漂亮啊？比我娘還漂亮。」

林素衣的眼睛都彎了，她開心的把小雀兒抱在懷裏，忍不住又在臉上親了一口。

「小雀兒才漂亮呢，小雀兒是最可愛的小姑娘。」

「真的嗎？」

小雀兒臉上露出一抹燦爛：「我娘也這麼說過哎。」

接着，她又神色一黯，不開心道：「可是我都很久沒有見過我娘了，我爹說，我娘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好長好長時間才能回來，可是，我想我娘了。」

小雀兒說着，小嘴巴嘟起來，顯得悶悶不樂。

楊玄和林素衣都是一愣，向老何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老何看了小雀兒一眼，表情黯然，眼神充滿寵愛。

然後他微微嘆了口氣，沒說話。

「等小雀兒長大了，你娘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看着小雀兒變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她一定會很開心。」

林素衣心中微微一疼，用力將小雀兒抱在了懷裏，喃喃道。

「真的嗎？」

小雀又開心起來，嘴裏不知道嘟囔了些什麼，往林素衣的懷裏用力鑽了鑽，過了一會，竟然沉沉睡去。

楊玄看看小雀兒，從邊上拿過一塊毯子，蓋在了小雀兒的身上，然後才壓低了聲音，問：「老何，小雀兒她……？」

「唉，這可憐的小雀兒。」

老何也壓低了聲音，吧嗒了一口旱煙。

「小雀兒是李老闆唯一的女兒，她娘是出雲國的人，去年這個時候，李夫人跟隨商隊準備回家探親，卻不料商隊中途遇見馬匪，不但貨物損失慘重，連小雀兒的娘親李，也被箭矢射中，醫治無效，就這樣去了。」

老何的聲音低沉，他敘說的十分簡單，可是不論是楊玄還是林素衣，都從中聽出了當日的血與火。

「為何不把小雀兒放在家中，反而要帶在身邊？」

林素衣插嘴問。

「你道李老闆不想？」

老何說：「可是自從小雀兒失去她娘之後，對李老闆極為依戀，要是不跟在身邊，就不吃不喝，李老闆無奈，這才始終帶在身邊。」

「這幫馬匪是什麼來路？」

楊玄眼神莫名，繼續問。

「出手的是這一帶最大的馬匪幫派，人稱一片雲，頭領聽說外號叫黑鴉，不過卻沒有人見過，他的手下，都是內勁高手，誰能得罪。」

楊玄拿起旁邊的木柴，隨手一扔，丟到了火堆之中，平添幾分火勢之後，接着問：「官府也不管嗎？」

「誰敢管？」

老何在鞋底敲了敲旱煙嘴，接着說：「傳說一片雲有先天高手，哪個官府敢管這個閑事？」

林素衣聞言道：「不是還有護國大師嗎？」

老何瞥了林素衣一眼，無奈道：「姑娘，你想的太簡單了，護國大師身份何等尊貴，保一國平安，怎麼會管這裏的閑事。」

說着，他還搖了搖頭，臉上盡顯滄桑之色。

「既然這裏有馬匪出現，你們為何還要走這一條道？」楊玄問。

「你以為我們想？還不是生活所迫，這條路是燕國和出雲國唯一的商道，除非你不做生意，否則怎麼都繞不開這裏，幾百口人等著吃飯，只能鋌而走險。」

他停了一停，接着道：「好在一片雲不知為何，出手次數並不多，運氣好了，十次裏面都碰不到一次，所以，做這生意的，還都能勉強混下去吧。」

「那要是萬一碰見呢？」楊玄問。

「呸呸呸，烏鴉嘴。」

何老連啐了幾口，才說：「萬一？沒有萬一，要是真碰上了，聽天由命，貨物金銀是別想要了，能保住一條命，就算萬幸。」

他瞥了楊玄一眼：「楊兄弟，你知道這條商道上每年死多少人嗎？」

楊玄搖搖頭，靜待下文。

老何搖搖頭，卻沒有再說下去，反而是沉入了沉默，吧嗒吧嗒猛吸旱煙。

一時間，大家都安靜下來，只剩下火焰舔舐木柴的聲音，在夜空裏傳出老遠。

「小雀兒，小雀兒……」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焦急的喊著。

老何使了個顏色，一個年輕的夥計會意，忙站起來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楊玄剛才見過的那個女人跑了過來，看見林素衣懷裏的小雀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女人應該是李老闆找來專門照顧小雀兒的，她輕輕接過小雀兒，不好意思的道。

「沒關係，這孩子很可愛！」

林素衣微笑道。

女人點了點，然後抱着小雀兒走了。

小雀兒走後，眾人也各自休息，自不待提。

楊玄和林素衣再一個帳篷內休息，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出門在外，哪裏有那麼多講究。

不過這帳篷還算寬敞，兩人各自一床鋪蓋，也不算擁擠。

其實楊玄根本不用睡覺，他只需要打坐一會，就能恢復全部精力，不過林素衣可不行，不入先天，還是凡人一個，需要進食休息。

此時楊玄盤坐在鋪上，閉目養神。

林素衣對楊玄這樣的姿勢，早已習以為常，她側身而卧，在黑暗中獃獃的看着楊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說人死後真的會轉世投胎嗎？」

林素衣突然出聲，聲音平淡，但楊玄卻從中聽出一絲傷感。

「嗯，會的！」

楊玄不忍告訴她真相。

「那小雀兒的娘親應該已經轉世了吧？」

林素衣又問，眼睛從楊玄身上移開。

楊玄點點頭，道：「是的，已經轉世了。」

「那就好，我娘應該也已經轉世了吧。」

林素衣喃喃道，臉色變得有些悲傷，卻又含有一絲希望：「好想去看看她啊……」

聲音漸漸轉低，然後不聞，竟是就這樣睡去。

楊玄不語，他默默看了林素衣一眼，心中閃過一絲愛憐，這個堅強的女子，何嘗不是另一個小雀兒呢。

這個世界與他的世界不同，不存在輪迴之說，人死之後，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可能有靈魂的存在，也可能沒有，誰都不清楚。

輪迴！

楊玄輕輕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神閃過奇異神色。

第二天一早，楊玄與林素衣早早起身，出了帳篷，卻見外面已經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楊兄弟，昨夜睡的可好？」

老何早上起來，就已經叼著旱煙嘴，吧嗒吧嗒。

「還好！」楊玄報以微笑。

他雖然天生傲骨，可傲骨並不代表倨傲，對普通人，他也能以平常心對待。

「那就好，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倒是不必家裏了。」

老何與楊玄打了招呼，就吆喝着幾名夥計忙活起來。

不一會，就有人拿來早飯，無非是乾糧稀粥，冒着熱氣。

雖然簡陋無比，可出門在外，卻也講究不了那麼多。

楊玄也不客氣，接了過來，張口就吃。

林素衣也不講究，同樣吃的不亦樂乎。

關於這一點，楊玄倒挺欣賞她，林家在出雲國是大家族，她自小錦衣玉食，大小姐一個，可是，也能吃苦，沒有一點富家千金的樣子，倒像是現代獨立女性，令人欽佩。

正在用餐，突然有吵雜聲音傳來，同時伴有馬嘶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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