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戚明

俞思藍上前一步扶住祝玉，後者也終於能稍作休息，放下心倚靠在俞思藍身上，似乎已是疲憊至極。

「媽，沒事了，我們回來了。」俞思藍小聲安慰著，待祝玉面色稍緩，她才環繞四周，發現戚家來了不少人，有見過的，還有素未謀面的。

都是些戚家的旁支，這些年老爺子一人獨大，支撐著整個戚家，直到戚修遠能夠獨當一面，老爺子才收了手，安心的想度過晚年。

這些人在老爺子在世的時候，都有爛攤子想找老爺子幫助，大多數都被有的被嚴厲的拒絕，俞思藍打量着他們，只覺得都是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他們看見戚修遠時兩眼發光，一瞬間，就有好幾個人上來打招呼，戚修遠神情不虞，想來心裏也是厭煩，在沒有心思客套下去，直接拉着俞思藍繞開他們往前走。

其中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迎面走到戚修遠的面前，很尊敬的喊了了一聲：「小叔。」

這聲小叔一落地，周圍人臉色都變了，他們都沒想到戚明的兒子竟然還和戚修遠有聯繫，似乎還挺熟捻。

俞思藍抬眼看去，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對方穿着迷彩服，膚色黝黑，五官硬朗，她注意到，對方神情之中並未見有多少悲傷。

戚修遠看向來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朝戚成琅身後看去，果然看到了戚明。

老爺子的小兒子，一直居住在挪威，是個藝術家，半長的頭髮雜亂的披在肩上，看來從機場立即趕到醫院，之後也沒休息過。

曾經因為夢想和老爺子大吵一架后，就離開了戚家，眨眼之間已經幾年過去了，這期間他回國不過三次。

戚修遠主動走過去，打了聲招呼：「二伯」。

戚明在國外最初並不是順風順水，老爺子拉不下臉的時候，都是讓戚修遠救濟他們，戚明心裏都明白，可老爺子是要強的人，戚明也是。

如今出了這種事，戚明內心十分後悔，父子之間怎麼會有隔夜仇呢，都是最親近的人，卻因為賭氣，錯失最後的機會。

戚明十分傷感，那句對不起，他再也沒有機會對老爺子說了。

「修遠，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戚明喃喃自語着，似乎已經陷入回憶。

戚成琅在這邊看到俞思藍，心裏瞬間明白，和剛才喊小叔的態度完全一樣，他也對俞思藍喊了聲小嬸。

男人年紀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與俞思藍相仿，但是因為輩分原因，俞思藍默默的受了這聲稱呼。

祝玉在一旁見俞思藍眉目中有疑惑，跟她解釋道：「這是你二伯的孩子，小琅。」

「你二伯成年在國外，你不了解也正常。」祝玉沒再多說這件事，而是看向戚修遠，

「你們沒趕上老爺子最後一面，他也不會怪罪你們的，進去看他最後一眼吧，之後就要火化了。」

俞思藍正有此打算，她恨當初就不應該去旅遊，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戚修遠並沒有出聲，而是環顧了一下，「封鎖消息了沒有。」

祝玉聽到這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到這剛過沒一會兒，就有記者來了，我把他們都趕了出去，可是消息散播的太快了。」

俞思藍攬著祝玉，無聲安慰著。

戚修遠把助理叫了過來：「查查是哪幾家媒體。」

助理瞭然，「明白。」

戚修遠看了眼外面的天氣，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酸疼：「管家怎麼樣了？」

「沒事，管家沒事，只不過還在昏迷，在病房裏。」祝玉是真的累了，俞思藍都能看見她眼裏的紅血絲。

「媽，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和修遠。」俞思藍十分擔憂祝玉的身體。

戚修遠看着緊閉的房門，心情沉重：「媽，你先回去吧，我們去看看爺爺。」

祝玉也沒有多說，她是真的累了，從昨天到今天一直沒有睡，連軸轉。

她跟在場的人示意后，點頭離開了。

戚修遠和俞思藍推開病房門，老爺子躺在病床上，面上蓋着一塊白布，戚修遠瞳孔瞬間緊縮。

戚家不像平常的普通人家，權勢影響了戚家的所有人，爾虞我詐在這裏盡顯，戚修遠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現在的成功，這些多半都是老爺子教導的功勞。

戚修遠才接手公司時，日子並不好過，老爺子每到他迷茫的時候都會開導他，也是老爺子磨了戚修遠的銳氣，教會了他遇事一定要冷靜。

他早就習慣了爺爺的存在，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失去他。

他的心臟好似被凌遲一般，手也顫抖的伸出，輕輕掀開那塊白布，露出戚老爺子平靜的臉。

這位曾經說句話都能讓A市抖一抖的人，此刻，緊閉着雙眼，額頭上還有剛清理乾淨傷口。

蒼老的臉上佈滿皺紋，而他的心臟也停止了跳動，戚修遠彷彿才認清了現實，原來再怎麼強大的老爺子，也已經老了。

俞思藍的目光看過去，老人靜靜躺在床上，面容安詳，看起來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淚水悄無聲息的流了滿面，她沒有發出聲音，不想叨擾了老人家的安靜，曾經和爺爺歡聲笑語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一樣鮮明。

這個給了俞思藍莫大的幫助的人，也是讓俞思藍在戚家唯一體會到家的感覺的人，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去世了，毫無預兆。

她看着戚修遠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了上去，兩個人牽着手互相依偎，給彼此極其溫暖，消化這個殘忍的事實。

葬禮，在後天舉行。

這幾天戚家老宅的都瀰漫着一層烏雲，僕人們不敢大聲說話，祝玉竟然開始誦經。

老爺子走了，戚家的主心骨沒了，所有的重擔都落在戚修遠一個人身上，戚家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俞思藍很怕他們趁火打劫。

但她更怕戚修遠堅持不住。

然而事實證明，俞思藍的擔心是多餘的，老爺子火化之後，戚修遠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管家林叔。

昨天管家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戚修遠從公司回來直接趕到醫院，來到病房門前時，才發現裏面已經有一個人在那裏。

是林叔的兒子。

戚修遠對他有印象，今年剛大學畢業，林叔在戚家待了二十年了，小時候還帶兒子來戚家一起玩過。

記憶里是一個調皮，愛玩鬧的小男孩，沒想到再次見面，已經長成沉穩的大人了。

戚修遠敲了敲門，林丘注意到動靜，看了過來，他頭髮亂糟糟的，眼底青黑一片，神情疲倦，想必也是一直守在跟前。

他看到戚修遠，叫了一聲遠哥，低聲道：「節哀。」

林叔還沒有清醒，一直處在昏迷狀態，戚修遠站在床邊，凝視着林叔蒼白的臉，這時候林丘突然開口：「事故發生之前，我爸還給我打了電話，說晚上讓我去老宅吃飯。」

「已經聯繫了警察，我正好要去警局一趟，你要一起去嗎？」

戚修遠這趟來本來是想看管家有沒有醒，他還有很多事不明白，需要詳細問問。

現如今看來，一時半會也醒不了，只能先去警局看一下進度。

林丘聞言，點了點頭，拿着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對面似乎是他信得過的人，他說要對方現在過來，有事出去一趟。

洗手間的水龍頭開了有關，林丘隨意的洗了把臉，從裏面走出來后，戴上了一個平光眼鏡，憔悴頓時少了不少。

戚修遠想，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他們坐戚修遠的車來到了市中心的公安局，昨天戚修遠就報了案，公安局上面很重視這個案件，畢竟戚家的名望擺在那。

一個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身材挺拔，面容硬朗，國字臉，走路大刀闊斧，是警隊的隊長，王志平。

昨天剛接到消息的那一刻，着實把他嚇了一跳，這才明白，出事的竟然是戚老爺子，立刻整頓了人手，派遣幾個人去醫院守着，自己領人去了案發現場。

那輛大貨車的司機沒有查出酒駕，也沒有其他藥物，證明他當時完全清醒。

出事地點是一個非常大的交叉路口，總共有四個方向，當時戚老爺子的車正打了左向燈準備往左轉，而大貨車闖了紅燈撞了上去。

當時這條大道人煙稀少，很少有車輛經過，而司機已經死亡，沒有人知道是人為的還是事故。

王志平擦擦冷汗，將戚修遠迎了進去，「王隊，怎麼樣了？」戚修遠面無表情，聲音冷淡，他的眼神隨意的看了看周圍。

王志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是局長來視察。

他帶着戚修遠和林丘走到一排監控面前，「這是事故現場的監控，要看嗎？」

他知道齊老爺子是戚修遠的爺爺，打小就照顧他，回看事故的發生全過程對他來說有些殘忍。

戚修遠點了根煙，他嘴唇有些乾裂，也是很久沒有休息了，打火機咔塔的一瞬間，他說：「看。」

王志平佩服戚修遠的毅力和決絕。

戚修遠想到什麼，轉頭看着佇立在一邊安靜的林丘，囑咐了一句：「受不了可以先出去等著。」

作為上位者太長時間，戚修遠說句話總是帶着命令的意味，林丘沒有察覺，但是戚修遠皺了皺眉，手指捻著煙，他此刻突然有些想念俞思藍，如果有她陪在身邊就好了。

林丘堅定了眼神，看着王志平：「可以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