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兒!
「小姐!將軍府的人欺人太甚!」大嗓門丫頭小梨的怒吼,幾乎快要傳到了暮雲翼的院子裏。路過的下人們紛紛駐足側目,然後低頭快速路過,心裏尋思著這江南林家聽說也是個豪門,怎麼出來的丫鬟如此不識大體……
其實小梨並沒有受多大的罪,暮書墨的命令是拖出去,他的人自然是嚴格執行,只是拖着她一路出了將軍府大門,一丟,便離開了。
雖說不曾傷到,可是剛進將軍府就被丟出了門這是什麼何等丟臉的事情?
來將軍府之前,她也做過功課的,小姐性子柔弱無爭,她作為一個丫鬟自然得考慮著,雖知道將軍府有個三小姐,卻也知道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女,還沒她家小姐身份好,再說,以後小姐便是將軍府世子妃,怎麼着也比那位小姐高貴。是以從未放在心上,也沒刻意了解過長什麼樣。
卻沒想到,來了第一天就撞上了,還因此丟了這麼大臉。
這口氣如何平的下去?抱怨著,「小姐,你就是性子太弱,那位小姐以後還不是得叫你一聲大嫂的?再說,說白了也不過是個私生女罷了!」
「小梨。」林依依皺眉,不贊同地道,「她如今是縣主,以後說話小心些。」
「小姐!」
「小梨……那位……三小姐,看着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似乎……三爺還很寵她,你以後……讓著些。」林依依結結巴巴低聲說着,連跟自己丫鬟說話,都很是怯弱斟酌著,似乎怕言語失妥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
小梨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林依依,重重剁了腳,跑出去打洗漱水,嘴裏依舊念念叨叨的,依稀能聽到「三小姐」、「私生女」這樣的言辭。
並沒有看到,從院子門口悄悄離開的青衣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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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夜。
彤街。
距離上巳節還有兩日,彤街的氣氛已經出來了,上巳節當日會有一些舞獅、遊街的慶賀活動,這幾日街頭巷尾的偶爾能見到這些表演者穿着奇裝異服地扎堆練習,還有官府也派了人過來給街道商鋪裝飾統一的彩色綢緞和紅燈籠,路邊的小攤小販們也已經漸漸佈置好了。
這個過了年節以後最大的節日,自是隆重非常。
閆夢忱雖然來了麓山書院2年了,卻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參加這樣的節日,自然是期待滿滿,於是這一日吃完晚膳,就嚷嚷着拉着暮顏去了彤街,暮書墨本想陪着,正巧小譚過來耳語了一番,便急匆匆離開了。
是以,暮顏便帶着北遙、南瑾、閆夢忱,一起來了彤街,順道去萬品樓轉一圈,帶上了沉施。
閆夢忱咋咋呼呼地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逛過去,身後跟着似乎一樣好奇的北遙,倒是沉施,含笑跟在暮顏右側,陪着暮顏閑話家常,只是偶爾停一下,看看飾品。
暮顏看在眼裏,突然有些五味陳雜,低聲叫了一聲,「沉施。」
「嗯?」彼時沉施正在一個脂粉鋪子上看脂粉,聞言回頭。今日沉施穿着碧綠色的長裙,陪着一套低調的碧玉首飾,那首飾是暮顏送給她的,含笑的眉眼在紅色燈籠的暖光下,泛著晶瑩玉潤的白,她見暮顏看着她不說話,轉身放下手裏的脂粉盒子就過來,關心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暮顏看了看前面,蹦蹦跳跳拉着北遙的閆夢忱,北遙其實是和南瑾差不多的類型,這會兒被拉着,有些尷尬,卻也推拒不了,一路小跑着跟着閆夢忱。
最初的沉施,和閆夢忱很像。
咋咋呼呼的小丫頭,神神叨叨地掰着手指頭算着她們主僕二人一年能存多少銀錢,可是如今……
暮顏搖搖頭,說道,「走吧,這個脂粉不好,改日我給你送點兒過來。」
「不用了,小姐。我一小丫頭,不需要那麼好的,不過就是臭美些……」沉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地很靦腆,微微紅著臉,這一笑,倒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小丫頭。
暮顏心底的那些感慨疏忽間便沒有了,取笑道,「如今誰還敢說你只是個小丫頭?」
「我本來就是小丫頭呀!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只是小姐的小丫頭!」小丫頭沉施噘著嘴,嘀咕道,「小姐,你可不能因為有了北遙、還有府里那些個下人們,就不要沉施伺候了!那些人根本伺候不好,笨手笨腳的!」
「是……沉施小丫頭最好了!……走吧,去千姿坊看看,給你買胭脂水粉,把你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她挽著沉施的胳膊,回頭又問南瑾,「瑾,給你買幾身衣服?」
她記得南瑾似乎一直都是最初買的那幾件,那時候自己銀子不多,似乎也很是將就,只是南瑾從未提過要求,這會兒才想起來。
南瑾搖了搖頭,「不必了。」神色隱隱有些遲疑。
「小顏!小顏!你們快些!」前面已經跑得快沒影的閆夢忱在遠處跳着朝這裏揮手,大嗓門吸引了一群路人紛紛掉頭看過去,暮顏只想撫額,「走吧。先過去。」
南瑾點點頭,正準備跟上,一隻腳才抬出去一半,突然似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只是街上燈火輝煌,便更顯得那輝煌之後的黑夜暗沉看不清晰,而暮顏已經走了兩三步,見南瑾還未跟上,便回了頭等他,他便揮了心底隱隱的感覺跟上。
那感覺,很微妙,從未有過。不是危險,不是殺氣,像是……激動和期待。
而南瑾那一眼落在的地方,是彤街某家不起眼的小酒樓的三樓,窗戶緊閉着,一點點微弱的光根本透不出今日的彤街夜空就被吞噬乾淨,自然也照不出禁閉的窗戶後面的兩個人影。
那是兩個男子,一個低垂著頭恭敬伺候在身後,另一個,端著酒杯坐在窗戶口,方才聽到閆夢忱的呼喊於是下意識抬了頭看出去,這一看,便凝住了呼吸。
那個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少年……在光線里精緻地像個瓷娃娃,像極了……她,那個在他偌大後宮瘋了十幾年的女人……
「去!傳信給國師!讓他即刻過來!」聲音滄桑、低沉,卻激動地難以附加。
手中琉璃杯咔嚓一聲裂了,裂口鋒利扎進血肉,酒漬混著鮮血,淡淡的酒香的紅色液體滑落,男子卻彷彿察覺不到痛,依舊死死盯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