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第三七五章

神君倏爾起身,一把將我拽至他身前。

四目相對,眸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溢。

他霸道不講理,我亦不遑多讓。

「忤逆本座很得意?」神君語調陡然轉高,不悅地逼問着我。

我受夠了他沒日沒夜的威脅,沒好氣道,「你搞清楚,從始至終都是你單方面為難我。」

神君突然伸手,用力地掐着我的臉,訕訕道,「不跪,就不跪罷。」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好說話?太陽怕是打東邊出來了。

我錯愕地看向神君,原想詢問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他已然快我一步,將大半截燈芯立於我頭頂上,而後以軟蠟覆於燈芯外圍,頗為滿意地扶正我的腦袋。

「做什麼?」我一點兒也不喜歡蠟油的味道,皺了皺眉,抬手欲將發頂軟蠟摘下。

「別動。你縱使不跪,本座照樣能在你頭頂上燃燭挑燈。」神君冷斥道,而後一手用力按着我的肩膀使我被迫蹲在他身前,一邊取來一道火摺子,「欻」得一聲點燃我發頂上的燈芯。

原來,神君要我跪在他身前,竟是為了方便在我頭頂上點燈。

喪心病狂!

我火氣上頭,抬手便要去將頭頂上的糟心玩意兒扯落下來。

神君見狀,將我的雙手反綁在身後,頗為矯情地說道,「人形燭台更有溫度,本座甚喜。」

「你不要太過分!」我氣急敗壞,抬腳狠踹着他。

神君往邊上閃避著,垂眸見我撲了個空,一腳差點踹上冰冷堅硬的石榻,遂擒住我的腳踝,「張牙舞爪的,小心傷了腳。」

「放開。」

「既然打不過本座,就安分一些。乖乖做半日燭台,本座保證不為難你。」

神君鬆開了我的腳踝,而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頁泛黃的話本。

明明密室壁上嵌滿了夜明珠,但他非要裝模作樣地就着我頭頂上的微弱燭光,全神貫注地品讀著不入流的話本。

我漫不經心地瞥了眼他手中的話本,驚覺此話本眼熟至極,不可置信地小聲嘀咕著,「御妻有術之霸道神殿追妻路?這不是月老為我和容忌編纂的話本么!」

想不到平素里殺伐果斷喜怒無常的神君,背地裏竟偷偷地躲在密室里品味着話本中的風花雪月。

「你倒是會玩,動輒在人體上作畫!竟還在男人身上寫下『吃喝玩樂』四字!」

「怎麼吃?」

「怎麼喝?」

「怎麼玩?」

「怎麼樂?!」

神君單指戳著話本,一連拋出數個問題,情緒愈發激動。

我冷睨了他一眼,「與你何干?」

神君吃癟,心煩意亂地又翻了幾頁,突然間又捏碎了石榻邊涼透的茶杯,碎渣嵌滿了雙手,他卻渾然未覺。

「沒有本座的允許,你怎可和野男人私相授受,還敢產下一子!」

我滿頭黑線,看着憤怒到渾身發抖的神君,反唇相譏道,「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神君,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我與自己夫君『吃喝玩樂』外加生兒育女怎麼了!你管得着?」

神君猛地抬眸,正欲將話本朝我身上扔來,終是忍住了衝動,繼而又垂下頭,一直翻到了末尾。

尾頁恰巧是我隻身跳落誅仙台的場景。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話本,怔怔出神。

此刻的我,頭頂上的軟蠟即將燃盡,燈芯馬上就要燒至我的頭髮,急急開口詢問着他,「你看完了沒,我頭頂都快冒煙了。」

神君回神,朝着我的臉頰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往哪兒吹啊你!」我近乎抓狂地朝他吼道,實在難以想像自己頭頂被燒出一個窟窿的醜態。

神君聞言,抬手掐斷了我發頂即將燃盡的燈芯,沉聲說道,「帶你出去透透氣。」

話音一落,他就拽着我的手,帶着我出了暗無天日的密室。

中和殿內,山魈精怪紛紛探出了腦袋,好奇地打量着我。

還有些膽大的精怪,直接沖至我跟前,諂媚地眨了眨眼,「寵妃娘娘安好!」

「………」

怎麼被神君關了兩日,我就稀里糊塗地成了他的寵妃?我心下大為不爽,暗自使勁企圖擺脫他的束縛。

神君渾然未覺,硬是將我帶上了中和殿裏高達數丈的觀星台。

我伸著脖子往下瞥了一眼,只見觀星台下層雲繚繞。若是從觀星台上摔下,定兇險萬分。

思及此,我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慎踩到神君的鞋面。

「我不是故意的。」我連連致歉著,萬不敢在觀星台上惹怒他。

誰知,他根本不聽我所言,二話不說,直接將我推下了觀星台。

「狗屁冷夜,你等著瞧!終有一日,我會將你拆骨入腹。」我狠淬了一口,一邊朝着神君放着狠話,一邊迅疾轉身,欲趁亂逃離。

然,人算不如天算。

神君竟跟着跳落觀星台,長臂一撈,穩穩地接過我,將我摟入懷中。

眨眼間,神君將我帶至地面,卻抓着我冷汗迭出的手不放,「當初跳誅仙台,也如現在這般嚇得小手冰涼?」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憶起自己陷落誅仙台下的心境。

凄涼,絕望。

「有本座在,沒人敢逼你。」神君聲音細弱蚊蠅。

他帶我來觀星台上走一遭,就是為了引出這句話?

「無聊。」我冷漠言之,不為所動。

神君對於我異常冷漠的態度,亦是始料未及。

未得到我的呼應,他稍顯失落,一聲不吭地又將我關入密室之中。

之後一個月,神君每日雞鳴時分便會準時來到密室,兀自坐在石榻上發半日呆,於申時準時離去。

我雖不得自由,但近來他鮮少刁難我,使得我被囚密室的日子不再像之前那般難熬。

一日,神君盤腿坐了半日,許是腿麻了,起不來身,便示意我替他捶腿。

他若是讓我替他捶背,我興許還能勉強應承一下,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捶腿就顯得十分尷尬,我再不願同他有分毫的肢體接觸,斷然拒絕了他,「男女授受不親,還望神君自重。」

「都能和野男人『吃喝玩樂』,就不能替本座捶一會腿?」

神君鬱鬱寡歡,背對着我,不多時又沉沉睡去,砰然倒在榻上。

我原先十分困惑為何神君每日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後來轉念一想,應當是深夜時分溫柔細緻的神君整夜整夜不睡覺,四處找尋着我,這才導致白日裏的暴躁神君,時不時犯困。

待神君呼吸聲漸勻,我又打起了他袖中靈血石的主意。這一回,我直接躥上了榻,素手往他袖中一撈,輕輕鬆鬆,靈血石手到擒來。

神君睡眠極淺,感受到石榻上的輕微震感,猛地睜開眼,錯愕的看着蹲在榻上眉開眼笑的我。

「又在玩欲擒故縱?」神君起身,話音未落,視線已落在我尚未來得及收入袖中的靈血石上。

我緊張至極,不停地咽著口水,想要開口辯駁,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本座原以為你和那些居心叵測之人不一樣,想不到,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本座,亦存了將本座殺之而後快的心思。」神君一掌劈在我手肘上,奪回靈血石,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我頹然癱於榻上,全然未將神君的憤怒放在心上,輕揉着差點被他劈穿的手肘,滿腦子全是已然到手卻又被他奪去的靈血石。

偷盜失手被他抓個正著,就意味着他將高度戒備,日後,再想從他身上順走靈血石恐怕難上加難。

臨近申時,神君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

他抓過我的手,強行攤開我的手心,將稍顯灼熱的靈血石塞入我手心中,將自身與靈血石之間的瓜葛娓娓道來。

「不瞞你說,自本座擁有意識時起,就不記得過去數萬年發生的種種,也記不得日落之後所發生之事。但本座能確定的是,本座之所以有了意識,和靈血石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靈血石,心中一陣竊喜。

想不到神君也有犯傻的時候,竟將他的制勝秘寶交至我手中。

「眼下,靈血石尚未完全同本座融為一體,因而靈血石中的怨氣邪念時不時便會跑出來摧毀本座的理智,使得本座被硬生生地分裂為二。白日裏的本座被怨念邪氣所擾,漸失本性。深夜裏的本座意志堅定,反制於靈血石中的怨念邪氣,始終如一地保持着本心。因而,本座十分嫉妒深夜時的自己,企圖在本座的意識徹底被同化之前,讓深夜時的自己嘗嘗失去的滋味。」

原來,神君之所以如此反常,全是因為靈血石的反噬所致。靈血石中的怨念邪氣侵蝕着他的意識,使得白日裏的他暴躁易怒。而深夜時的神君,又憑着堅定的意志,反掣肘於靈血石。

說白了,就是神君被靈血石折騰地「發了瘋」,分裂成了兩種意識。不過,聽他說,白日裏的意識終究會被深夜裏的意識同化,我心下甚是欣慰。

神君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稍作喘息,繼而說道,「待本座與靈血石完完全全融為一體之際,靈血石將黯淡無光,本座終究問鼎虛無界大陸。不過,若是在本座與靈血石完完全全融為一體之前,將靈血石捏碎,本座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話音剛落,我五指下意識地收攏,原想一鼓作氣將靈血石捏碎,突然間憶起深夜時分溫柔儒雅的神君,心中萌生出幾分不舍。

「本座將靈血石交予你手中,等同於將命給了你,你萬萬別叫本座失望才是。」神君掃了眼密室角落中的沙漏,見申時已到,匆匆奪門而出。

他之所以走得這麼急,是怕深夜時的意識發覺我的藏身之處吧?

我定定地盯着石門,心下已經十分確定,不論是神君白天的意識,還是他深夜時的意識,對我都有幾分好感。

白天的他,拚命作亂只為引起我的注意。

深夜的他,似水柔情讓我不自覺深陷其中。

不過,這些都不足以讓我心慈手軟。虛無界大陸神魔同窟,局勢異常動蕩。若神君同靈血石完全相融,再無人能與之抗衡,極有可能演化成一場曠世浩劫。

縱我賭得起,黎民百姓賭不起。

一夜沉思,一夜糾結。

腦海中,黑盒子審慎言之,「宿主,切不可輕舉妄動。倘若神君強塞給你的,並非真正的靈血石,你當如何?」

我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心中亦有確定的答案,篤定說道,「倘若是假的,他必定惱羞成怒,不過不至於將我置之於死地。」

喀嚓——

雞鳴破曉之際,我微閉雙眸,五指收攏,稍一使力,頃刻間將閃著猩紅暗芒的靈血石捏得粉碎。

啪啪啪——

石門后,傳來一陣擊掌聲。

石門洞開,神君緩步踏入密室,他怒極反笑,步步朝我逼近。

我心中警鈴大作,即便早就料想過是這個結局,但仍心存僥倖地捏碎了靈血石。

「且歌,你總說本座虐待你。實際上,你的心比起本座狠了不是一點半點。」神君單手緊扣着我的下顎,陰鷙的眼眸死盯着我的臉頰,殺氣愈發濃烈。

他將我重重摔在地上,欺身而上,膝蓋頂着我的腹部,緩緩抬起手,正欲朝我的臉頰掌摑而來。

我忙不迭地以水式心法第一式水波無痕將身體化為水影,逃離了他的禁錮。

神君並未善罷甘休,將火摺子隨意地扔至地上,使得密室中頃刻燃起熊熊烈火。

水火本就難以相融,不過幾個回合,我就敗下陣來,現出原身,重摔於他腳邊。

他本欲抬腳重踹我的腹部,但不知為何,突然收回了腳,轉而將我拎至跟前,深嗅着我身上的氣息,「哪裏來的血腥氣?」

許是徹夜未眠,我身體本身不太舒服,這會子被他來回暴摔,肚子劇痛難忍。

神君十分粗暴地翻轉着我的身體,察覺到我衣擺上的點點血跡,終是放過了我。

他頹然地鬆開我,消去了一室的火光,冷睨著咬牙忍痛的我,「明知道你在用苦肉計,本座還是願意被你騙。你說,本座是不是很賤?」

神君很氣,闖了進來,我剛好人不太舒服,被關了快一個月了。腹痛難忍,又想欺負我的時候,發現我身上淡淡的血腥氣,找了一遍之後,知道了原因。出屋給我換那套女裝,我沒有別的選擇。然後他給我灌了黑糊糊的葯,我不肯喝。然後用嘴灌。我有點承受不住了。那天我情緒很激動,他說都怪我,申時還未離去。發現他很擔心時間,應該怕被深夜的神君發現。然後我也很害怕,這一個時間除了枯燥,大體沒有受傷。但是他的失控讓我慫了,鑿地使不得,在他背後寫下中和殿密室,神君將我帶了出去。溫柔神君說委屈我了一個月時間。他將我帶去了下一處宮殿,說白天他肯定會四處找我,就將我藏在宮中,還說再過幾日,就能稍稍控制住暴躁神君。他們本就是同個意識,只不過暴躁神君再接觸到靈血石中邪念時,將原先所有的暴躁無數放大。他在努力。然後白天,暴躁神君翻天覆地地找我。甚至以華清的性命威脅着我。然後神君說我是不是因為那天灌藥生氣了,他可以改。

他問我為何老是欲擒故縱,看到靈血石,然後知道我的目的,說你和別人一樣想暗算我嗎?他扇飛了我,氣呼呼地走掉。說我不配溫柔。然後回來,將靈血石放在了我眼前,說自己缺失了部分記憶,也記不得深夜的記憶。但是靈血石很關鍵,其中能源沒有完全融入體內,等到完全融入,他可以天下無敵。他說捏碎石頭他會死,然後將石頭交給我,希望我不要讓他失望。我閉目沉思著神君的種種,深夜溫柔,白天雖然暴躁,但似乎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最後,理智之下,我捏碎了靈血石。

他一連半個月,只是在我頭頂點燈。終於有一天,見我心不在焉,問我在想什麼。我覬覦着他的靈血石,不敢說出口。然後讓我給他捏腿,我說男女授受不親。他沒有勉強,鬱悶地倒榻睡去,這一回,我成功得到靈血石。

過了許久,神君移開視線,在我頭頂上捻了一截燈芯,

他要我滾一邊,頭頂頂着燈芯給他照明。然後手中翻書翻的是《御妻有術之霸道神殿追妻路》,他看得很生氣,捏碎了茶杯。我撇了一眼,無非是我幫容忌作畫時在他身上留下的吃喝玩樂四字。看到誅仙台跳落的時候,靜靜地盯着我,一言不發。我問他看完了沒有,火要燒到頭髮了。他頷首,對着我的嘴吹滅火。然後發現吹錯了,掐滅我頭頂的火。說走,帶我出去透透氣。結果將我從中和殿的觀星台,將我推落觀星台,突然有雷。而後自己閃身跑下面去接住我。我一下子憶起那種感覺,心裏沉甸甸。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神殿霸寵:妖妃欠收拾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神殿霸寵:妖妃欠收拾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七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