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再遇楚荷
翌日一早,我捂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從卧榻上翻身而下。
只手輕攏紗帳,我半眯着眼眸環顧著四周。確認神君不在屋中之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細細回想着昨晚酩酊大醉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事。
苦思冥想了大半天,我只記得自己滿懷憧憬地揭下了神君的面具,結果被現實潑了一大盆冷水。
儘管,神君身上有諸多容忌的影子,但那張臉確確實實不是容忌,並且他也從未承認過自己和容忌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這使得我愈發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斷是不是太過武斷。
叩叩叩——
屋外,傳來一陣輕柔的叩門聲,徹底擾亂了我的思緒,使得我極速回過神來。
「有神君的寵愛果真不一樣!也就過了一宿,且歌姑娘的面色愈發紅潤了。」徐娘推門而入,喜笑顏開地盯着我的臉頰。
「神君呢?」
我本不願詢問她關於神君的一切,但我仍有一些事未弄清楚,沉吟片刻之後,終是開了口。
徐娘殷切答道,「且歌姑娘莫急,神君有要事在身,近期內怕是不會回極樂門。臨走之前,他特意囑託我,定要將你安安全全送出後院。」
走了也好。
我便不必擔憂自己會深陷他的情網中,無法自拔。
不多時,在徐娘的安排下,我順利走出極樂門後院,兀自往第三處古戰場走去。
剛踏入第三處古戰場,迎面襲來的炊煙中隱隱飄來陣陣焦香濃厚的肉香。
抬手輕輕撥開眼前薄薄的炊煙,始覺第三處古戰場恰巧設在極樂門后廚。
我正欲往膳房走去,身後忽而冒出數十位髮髻高盤,身姿裊娜,纖長天鵝頸尤為出眾的西越女人。
她們首尾相接,雙手被鎖妖繩所捆,恍若行屍走肉一般與我擦身而過。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挨個步入膳房之中,等了大半日,卻未見她們再踏出后廚一步。
難不成膳房內暗藏玄機,別有洞天?
我如是想着,躡手躡腳地挪至膳房前,趴在沾滿油污的石門上,透過眯縫,仔細打量著膳房裏頭的光景。
膳房中,陳設著一個巨型圓桶,數十位西越女人圍聚在圓桶周圍,如同號喪一般面上有清淚簌簌掛下。
突然間,一哭嚎不止的女人被一道無形之力所牽扯,「騰」地一聲凌空躍起,被重重地摔在圓桶之中。
下一瞬,圓桶中閃著寒芒的刀片飛速轉動,頃刻間將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化為一灘血泥。
僅僅瞥了一眼,我胃裏止不住一陣翻江倒海,雙手捂著心口,伏在門口處狂吐不止。
原來,並非我太過敏感,膳房之中當真暗藏玄機。
「居然偷溜出一個!」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我來不及回頭,便被一雙浸滿油煙的手往膳房中推。
所幸,反彈之力終於發力。
但我萬萬沒料到,反彈之力如此不靠譜,雖將我身後之人彈出十米開外,但其後勁亦兇猛無比,竟誤打誤撞地將我推入膳房之中。
待我回過神來時,石門已然重重闔上。
我忿忿不平地踹了一腳石門,發現石門外已被設了數道結界。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我如是寬慰著自己,遂闊步朝膳房中央的圓桶走去。
「你們都愣著幹什麼?」我詢問著圓桶周遭哭哭啼啼的女兒。
然,她們似乎被嚇破了膽,雙眸緊盯着圓桶中的一片猩紅,魔怔般除了掉淚,再無其他動作。
不多時,又有一個女人被一道無形之力所控,凌空躍起,被迫往圓桶中砸去。
我見狀,一腳踏上桶沿,懸浮至圓桶上空,死死地摟着被無形之力所控的女人,隨手捻了一道天雷之火,往圓桶中央閃著暗芒的鋒利刀片擲去。
歘——
觸及桶內陰邪之氣,天雷之火大盛,須臾間將整個圓桶燒成了一堆灰燼。
我摟着懷中驚魂未定的女人,藉著火光,這才看清了她的樣貌。
「楚荷?」我失聲驚呼,輕拭去她面上的淚痕,鄭重其事地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楚荷雙目怔怔,淚水奪眶而出,但她緊咬着牙關,愣是一個字不肯說。
待火光寂滅,膳房中的西越女人這才稍稍恢復了些神智。
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我頗有些頭疼地望向這些年紀尚幼,嚇得魂不附體的女人,一時間亦不知道如何安慰。
過了許久,等楚荷回過神,她胡亂擦拭著面上的淚水,緊攥着我的雙手,「噗通」一聲重跪在我身前,「北璃王,請你救救她們吧!」
其他女人許是見識了我如何解救的楚荷,眼下亦紛紛跪在我身前,「北璃王,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求您救救我們!」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我環顧著一屋子狼狽不堪的女人,心生疑惑。
楚荷聞言,沉聲說道,「數日前,當武失蹤,我幾經輾轉,打聽到他被招進西越王宮做事。他行事莽撞,我怕自己不在他身邊提點一二,他會再惹事端,甚至有可能惹上殺身之禍。因而,我亦揭了西越王選秀的皇榜,混入這群秀女中央,只為進宮找尋當武。」
三日前,我確實在西越地域見過手持皇榜的楚荷。
不過,那時候我還以為楚荷早已將當武休棄,轉而欲入葉修後宮做個寵冠後宮權錢傍身的后妃呢。
楚荷深吸了一口氣,斂下眸中的懼意,繼而說道,「不成想,西越王選秀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我與這些秀女一入宮中,就被關至不見天日的暗室之中。這期間,不斷有秀女被帶走,每天數十個,從未有人能活着回來。」
楚荷說至此,再度紅了眼眶,背過身慟哭不止。
我不明白她還遭受過什麼重創,但隱隱覺得此事定然與當武有關。
膳房中,一怯生生的秀女出言補充道,「今兒個一早,暗室再度打開,我們像牲口一樣被繩索束縛著雙手,被一股無影無形的力量牽制着,由著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引入此地。兩個時辰前,楚荷姐姐還欣喜地寬慰着我們,說是看守我們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當武。我們原以為他夫君是特地前來解救我們的,不成想,他夫君瞧見楚荷姐姐,還笑稱要送楚荷姐姐歸西。」
「罷了。當我瞎了眼,竟會看上當武這等小人!」楚荷緩緩轉過身,強忍着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當初我就不該心慈手軟,直接取了他的項上人頭,興許就沒這些事了。」
「無妨。諒他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我如是說着,兀自立於石門前,透過門縫往外望去。
不成想,石門外,亦有一雙灼灼的眼眸透過門縫,往裏探來。
我心下一驚,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掌心冰刀差點就往門縫處鑿去。
「大半日不見,小爺想死你了!」屋外,傳來黑衣人十分不正經的調笑。
我正欲以乾坤之力轟門而出,旋即對黑衣人冷聲說道,「退後。」
黑衣人聞言,連連開口制止了我,「門外結界重重,以神力破門,定會反噬己身,不可取。」
「無妨。」
「聽話!切莫不可輕舉妄動,小爺有法子將你們安然無恙地解救出來。」黑衣人篤定地說道。
「什麼法子?」我匆匆壓下已然上提至心口的乾坤之力,迫切地詢問著黑衣人。
下一瞬,黑衣人趁我不備,以周身涌動着的神力重擊石門。
石門頃刻間轟塌,他卻跪在一片碎石渣上口吐鮮血。
我怔怔地看着他,眸中滿是不解,「為什麼?你明明沒有更好的方法,為何要幫我?」
黑衣人抬眸,儘管黑綢遮臉,但我依舊能感覺到綢布下他的笑意,「就是想保護好自己喜歡的人,哪有那麼多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