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七章 水靈珠里現真相

第三四七章 水靈珠里現真相

「歌兒,對不起。」

母皇所凝仙音在耳邊揮之不去,就是不知,這一回,她會昏睡多久。

師父說,母皇元氣大傷,萬年間難以蘇醒。

我不知師父是不是故意扯了個謊好讓我不這麼難過,我也不知母皇有沒有再見天日的可能。

一年,十年,十萬年,但凡有一絲可能,我也會一直等下去。

父君怔怔地握著母皇冰涼的手,濁淚低垂。

他並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呼天搶地,只默默地守在母皇身邊,獨自垂淚。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並不愛母皇。但只要一走出屋,看着瓢潑而下的大雨,便知父君心中的痛有多深。

他是水神,從不敢輕易掉淚。

他一哭,山河同哭。

這場雨,下了三天。

不過對於久旱不雨的虛無界大陸來說,天降甘霖,實乃祥瑞之兆。

萬民同歡,僅寥寥幾人神傷。

父君走出卧房之際,除卻眉眼間還帶着朦朧傷感,一切如常。

他久未見光,半眯着眼直視着天幕上的紅日。

我淡淡地掃了一眼頹唐寥落的父君,雖知母皇走後他將度日如年,但他對我造成的傷害,已深深刻在心裏。

也許,時間會撫平一切傷口,但絕不是現在。

啪嗒——

父君又一滴淚奪眶而出,隨着袖中的水靈珠一同落地,天上也飄下一陣太陽雨。

哐——

下一瞬,水靈珠觸及父君淚,就地炸裂。

這枚水靈珠是百里秋笙彌留之際遺落下的,我曾想方設法,甚至將自己心頭之血澆在水靈珠之上,亦解不開封印。

想不到,父君的一滴淚,就輕而易舉地將水靈珠開了瓢。

不多時,虛無界大陸上的霓虹紛紛聚攏而來,湊成足以籠罩整片大陸的巨大幕布。

所有人紛紛好奇地抬着頭,看着幕布中早已魂歸故里的百里秋笙,或恐懼,或好奇,均摸不著頭腦,不過看得倒挺認真。

「我叫百里秋笙,是故去上神百里項陌的遺腹子。我有一個妹妹,命比常人硬三分,任何名字都鎮不住她的命格,林中精怪都喜叫她百里佚名。」

「我出生之際,便含着水靈珠。若是有一天,水靈珠炸裂,我應當已經不在人世了吧。生前,我竭盡所能地寵愛妹妹,死後,我也盼著妹妹能開心幸福,做個知足常樂的小女子。」

百里秋笙,確實是一個好哥哥。

可惜,且舞不配。

我仰著頭,看着天幕上侃侃而談,笑意炎炎的百里秋笙,唏噓不已。若是沒有且舞,他應當能逍遙一世,做個無憂無慮的散仙,暢遊天地。

天幕上,百里秋笙臉上的笑意忽然收斂。

他輕咳了兩聲,正色言之,「隱士華清道長曾言,我妹妹有逆鳳之命格,稍有差池,將會攪得整片大陸惶惶不得終日。我愛她,可我卻無法昧著良心,助紂為虐。水靈珠好比天鏡,塵世中的渺渺塵埃均逃不過水靈珠的天眼,我妹妹亦如是。若是她尚未釀成大錯,還望諸位對她寬容一些。若是她已釀成大錯,就給她一個痛快吧!」

百里秋笙話音一落,他的音容笑貌隨風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迷霧過境后的朦朧夢境。

撥開夢境迷霧,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走出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

身後精怪叫她百里佚名,對她冷嘲熱諷,看上去十分不待見她。

「百里佚名真是個怪物,她自百里秋笙走後,整整半個月,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百里家的人,除了百里秋笙,哪個不奇怪?據聞,佚名她爹,仰慕天後數萬年!天後大婚,佚名她爹便自暴自棄,不修法不修身,隱居桃花林中避世,使得自身尚處壯年卻早早身歸混沌!」

「這算什麼!佚名她娘的手段才叫高!據傳,佚名他娘以兩壺桃花釀就勾走了佚名她爹的魂,自此桃花小妖便成了上神之妻。肚子也十分爭氣,一兒一女,會生得很!」

………

我聽百里秋笙說過,大伯百里項陌在年少時,愛慕過天後一段時日。不過我並未料到,大伯的愛,來得如此深邃。

更讓我訝異的是,且舞居然連名字都沒有,只能草草地以「佚名」為名。

夢境中,且舞聽着林中精怪的閑言碎語,心有不甘,忿忿地以剛修成的飛天術扶搖直上。

「我倒要看看讓我爹爹連命都不要的天後,長什麼樣!」且舞忿忿言之,剛上仙界就迷失了方向,歪打正著闖入了容忌在仙界所居住過的「且試天下」。

吱呀——

她悄然推開書房的門,透過門縫目不轉睛地看着坐在案幾前眉頭緊鎖的容忌,一看就是一下午。

「殿,殿下!我喜歡你!」

容忌出門之際,且舞終於鼓起勇氣,閉着眼一股腦兒地將自己的心意傾吐而出。

不過,容忌並未注意到她,也未聽她將話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宮殿。

且舞悵然所失,垂頭喪氣地潛入書房之中。她怔怔地盯着容忌案几上的畫卷,眸中現出幾分艷羨。

「這姑娘可真俊俏!」且舞素手輕撫過畫卷,悠悠地嘆了口氣。

我揉了揉眼,目眥盡裂,才發覺畫卷中的女子正是一身道士裝扮的我。

自那之後,且舞每天都會偷偷溜上仙界,偷偷地觀察著容忌的一舉一動,甚至會偷偷躺上容忌的卧榻,摟着枕頭風情入骨地喚著容忌的名諱。

我原以為「且試天下」里那張卧榻只有我一人躺過,沒想到且舞在我之前,已然在卧榻之上滾了無數個來回。

夢境一轉,正是我與容忌仙界完婚的大好日子。

且舞藏匿在觀禮的諸仙之中,聽着眾仙道明我的來歷,低聲呢喃著,「原來她是幻境聖女,說起來,她應當算是我的堂妹啊!」

且舞不由自主地往迎親隊伍中擠去,身後忽而伸出一雙手,死死地擒住她單薄的肩膀。

「你是誰?」她不悅地看着一臉陰鷙的封於,冷冷問道。

封於怪鴉般粗糲的嗓音驟響,「本座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擁有且歌的容貌!」

「想!」且舞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且歌是我堂妹,我比她年長些,照理說,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該屬於我!」

封於冷笑道,「怪不得所有人都稱你為怪物!你這蠻不講理的性子,絕對配得上『怪物』二字!」

且舞執拗言之,「不,從今往後,我不再是怪物!我叫且舞,是神殿容忌唯一的妻。」

「呵!就你現在這副模樣,想嫁他,無異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除非,你願意抹去五官,蟄伏百年。百年之內,我會精雕細琢,重塑你的五官。只不過,每日酉時雞鳴之際,你會有一刻鐘的時間恢復原樣,周而復始。」

且舞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封於哂笑,大掌往且舞臉上一揮,她面上五官便被消融殆盡,雖未見血,但其慘狀依舊使人背脊發寒。

夢境寂滅,黎民百姓仍舊痴迷地盯着天幕。

他們驚駭於且舞變成無臉怪之後的模樣,亦回憶起我與容忌曾為萬民所做的一切,心中的愧疚只增不減。

待霓虹再聚,天幕又現朦朧夢境。

彼時,已是百年之後,六界坍塌,虛無界枝繁葉茂。

百年錘鍊,且舞從「百里佚名」,蛻變成了聖君封於座下的迦葉尊者,只手可遮天。

夢境之中,祁汜坐於且舞屋中,一杯接着一杯,烈酒穿腸,竟是喝了大半宿。

「祁王可是有憂心之事?不妨同且舞說說。」且舞纖長素手悄然置於祁汜手背之上,狹長的眼眸之中眼波似春水靈動。

「別動!朕就看看你。」祁汜出聲喝止住她,兀自喝着悶酒。

且舞訕訕縮回手,失笑道,「祁王想看的,並不是我,對么?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妖嬈酒樓。但每一回來,你都只顧自己喝悶酒,碰都不讓人碰,委實無趣!」

祁汜並未搭理她,將杯中酒飲盡之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他前腳一走,封於便闖入且舞屋中,任誰也攔不住。

「大人?今兒個怎麼不是從鏡中現身?」且舞驚愕起身,攙扶著斗篷遮身的封於。

封於一把揪著且舞的頭髮,將她腦門兒往柱上撞,「閉嘴,本座一會再送你一份厚禮!」

天幕上,旋即出現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畫面。

萬民津津有味地看着天幕上樂此不疲的兩人,議論聲甚囂塵上。

「這個女人是何來歷?怎麼頂着聖女的臉皮做着如此齷齪的事!」

「這女人,不正是夢境中冒充聖女的紅衣妖女嗎?看來,之前是我們錯怪了聖女!」

「嘖嘖,想來且舞也是個狠人!被虐得這樣慘,愣是一聲不吭!」

「………」

更有甚者,還在研究幽靈之身如何尋歡作樂。

我對這兩人深惡痛絕,不願讓他們污了自己的眼,了無興緻,悄然移開了視線。

酉時,雞鳴時分。

封於掃興地將錦帕扔至且舞平坦到毫無起伏的臉上,「清辭肉身已愈,現被本座囚於水中月。你想做什麼,放手做便是,但不得傷她性命!」

且舞大喜過望,「謝大人!」

自此,母皇的噩夢拉開了帷幕。

且舞以血咒蠱迷了母皇心智,騙得母皇傾囊授予她幻境造夢術的所有心法口訣。

待且舞造夢術大成之際,她開始兇相畢露,終日以鞭笞母皇為樂,直至拔了母皇的舌頭,使得母皇心灰意懶,毫無求生的意志。

父君死死地盯着天幕上受盡凌虐的母皇,雷霆震怒,「混賬!她竟如此虐待清辭!」

我冷笑道,「百里項淵,你不覺得,你覺悟得太晚了么?」

父君語塞,只得斂下滿腔的怒火,仰頭繼續看着母皇日復一日地受着苦。

水靈珠光芒漸弱,天幕上的幻影愈發模糊。

但北璃、東臨臣民心知肚明,夢境之中的他們,正群起激憤地同皇甫軒、且舞站在同一陣線,毫無理智地謾罵着我和容忌。

待霓虹散盡,水靈珠徹底寂滅。無論是幻境,還是東臨,亦或是北璃,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想不到,這麼快就能真相大白。

說來,此事還要歸功於百里秋笙。若不是他留下堪比天鏡的水靈珠,我和容忌怕是要被人誤會上好長一段時間了吧!

「歌兒,是為父對不起你。」

父君看完天幕上這稍顯冗長的夢境,再度紅了眼眶,聲音哽咽。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我反問着他。

若是他那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我可能會傷心會難過,但還不至於對他死心。

可他偏偏扇在了容忌臉上,縱使是他錯手打偏,我亦無法容忍。

憑什麼我深愛的男人要陪着我受這樣的罪?即便是父君,也不能夠傷他分毫的。

父君顯得十分歉疚,「這一切全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輕信那心腸歹毒的丫頭,你和清辭不會受盡委屈,被她折磨得這麼慘!」

「往事隨風,你不必耿耿於懷。百里項淵,八荒活水焚毀之際,你我就已經毫無牽扯了,後會無期。」我定定地看着他,堅定且決絕地說道。

事實上,我並非鐵石心腸之人。

即便是此時此刻,我仍擔憂父君因母皇長眠而一蹶不振。

不過,我也有我的驕傲。當驕傲一次次被踐踏,當信任一次次錯付,當失望一次次接踵而來,我會毅然決然地離去,不再回頭。

容忌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後,頗為感慨地說道,「歌兒,你這麼乾脆地舍父君而去,我竟生出幾分恐慌。深怕有朝一日,你也會這麼乾脆地離我而去。」

「要是覺得恐慌,記得抓牢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事瞞我!」我停下腳步,倏而轉過身,仰頭看着神色寂寂的容忌,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段時日,太多煩心事壓在心頭,最讓我頭疼的,正是總不肯對我吐露實情的容忌。

且舞夢境中,皇甫軒說容忌欲同邪祟合體。

在此之前,容忌亦同我說過,倘若有一天他突然消失,讓我不要擔憂,因為他終將會回到我的身邊。

難不成,他為了在短期內獲得更為強大的能力,為了能更好地保護我,已經下定決心欲同邪祟合體,直至徹底馴服體內邪祟之氣,再回來找我?

這混球,怎麼能這樣!

他不知道,我一離開他,就開始六神無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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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霸寵:妖妃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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