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陽燭感應到夜九的想法，忙補充道：「此刻狐狩太子斷臂，南山谷落的帝君重傷馬上要死了，現在正是狐狩帝君要為子一臂報仇，南山谷落的大將們都熱血沸騰以要為帝君報仇，兩家集合了十萬人馬圍攻你的時候，這一戰……」

不必陽燭說完，夜九也能估算到：若是此戰沒有姬離，沈君夜應當能死在這一戰。

姬離不光帶着黑衣軍來救沈君夜的命，還找親衛給他的師父尹梵天帶了信。

信上直接寫的是：孤要死了，求師父來見孤最後一面。

本來是姬離的一句戲言，想用這樣的方法激將，讓尹梵天出幽冥殿。

結果……

哪知。

夜九跟着姬離，她想起此前的夢境，在那日見到尹梵天的幻影之後，她便做了那個夢，現在回想夢中是姬離死前的樣子，如果沒有猜錯，姬離就快……

夜九皺起眉，美麗的唇瓣有些輕顫。

陽燭淡道：「主人不必想了，這小子快死了，他從這裏帶這兵馬過去，剛好遇到了苻搖商的老爹狐狩帝君，當時狐狩帝君以為他就是你本人，把他抓着一頓好打，大戰了四百多回合吧……然後受了重傷，若不是尹梵天趕來，他估計當場就死了……」

夜九猛地將陽燭一掌震出來，陽燭慘叫一身，摔在地上，雖然不痛到形容狼狽。

夜玄劍也嚇了一跳，迷迷糊糊的，顯然不知道為何夜九突然這麼對陽燭。

夜九眯起她那雙絕美的眼，冷聲道：「都記起來了？」

陽燭見她目光冷凌，帶着幾分陰鷙，心下打了個寒顫，陡然意識到自己裝傻充愣了這麼久，突然什麼都說了，這行為着實有點蠢了……可是話都說出來了，讓它如何收回。

夜九冷冷地望着它，低吼道：「你最好再說完，現在沈君夜是不是入魔了？」

夜九記得，那個夢裏，姬離死前求尹梵天救沈君夜，不讓她入魔。

陽燭被她一吼，又有幾分傻眼，只能悻悻地點頭。

豈止是入魔，簡直是要瘋了……因為戰完苻搖商，接着又和南山帝君打，殺了南山帝君，禾家的三個大將又來，沈君夜是差點死了。

若不入魔，若不藉助魔道之靈，沈君夜得死，那還不如入魔算了，況且此時的沈君夜身旁還有個小魔頭……

想到小魔頭，陽燭頓生疑惑了。

為什麼從沈君夜的婚訊傳來之後，素問陣沒有放出那個「小魔頭」的幻象呢？陽燭記得它出現在沈君夜的體內時，那個「小魔頭」已經在沈君夜身邊甜甜地喚著「夜尊姐姐」了。

然而，為什麼素問塔給夜九的幻象里，卻沒有那個小魔頭的幻象？

難道是素問塔刻意隱瞞了？

這個可能很大。

畢竟連一些小人物都會放出幻象來，不應該沒有小魔頭的幻象。

因為陽燭一直叫那個傢伙「小魔頭」，是故他是真的忘了那十一二歲的男孩的名字。

不絕於耳的哀鳴，打破了夜九和陽燭的對視。

他們望向那戰場。

很多士兵跪地，很多將士沖了過去。

這時，一個青衫男子騎着黑馬而至，對溯方太子的親衛道：「掩護阿離先走，我斷後。」

尹梵天說話間，已拔劍抵擋住狐狩帝君一掌。

「你敢阻止朕殺了那妖女！」狐狩帝君嘶吼道。

尹梵天微皺眉，瞬間怒不可遏，這蠢貨人都沒弄清楚就喊打喊殺，若阿離有半點意外，他定要殺了這狐狩帝君給他陪葬。

尹梵天收到姬離的信立刻來了，哪知一來就看到姬離被這狩帝君打得半死。

尹梵天極少動怒的人，但姬離不是旁人，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徒兒啊，他可是把他當親子對待的。

而且狐狩帝君打傷姬離不說，還窮追不捨，甚至這會兒還叫囂起來。

尹梵天頓時動了真火。

二話不說拔劍還擊！

尹梵天的武宗和冥修皆屬上上等，但狐狩帝君畢竟年長他幾何，也是四方天帝君之一，與沈君夜一樣屬於尊者級別。

四方天一戰狐狩帝君一開始的態度是中立，是因為苻搖商想戰，他也樂得見兒子去磨鍊，才不做聲保持中立的。

但是他中立不代表樂得見苻搖商受傷。是故，當狐狩的將軍，千百莉加急將苻搖商被斷一臂的消息帶來時，狐狩帝君直接奔赴戰場了。

他的目的很簡單，讓沈君夜死。

如今三方天齊攻沈君夜，讓沈君夜死太容易了！

儘管她一夜之前成尊，儘管她如今叱吒風雲，與狐狩太子和南山帝君大戰三日，並且斬了南山帝君，且斷狐狩太子一臂。

這兩件事，足以讓她威震四方天，且被人忌憚、談論很久很久了。

但狐狩帝君是誰，他是如今這四方天四位帝君之中最有威望的。

為何如此說呢。

若是論真實實力，有些人猜測溯方帝君可能在狐狩帝君之上，只是聽說這兩人也就幾十年前交過手，那時尚不知高下，只是聽幾個厲害的修者說溯方帝君的內修可能還在狐狩帝君之上。

狐狩帝君已是尊者級別，且因為他早年滅前狐狩，后登基即位，名揚四方天，讓四方天八大家都心生畏懼。

狐狩帝君實力非凡，這是四方天各部人共同的認知，若是東君故里的武帝還未崩，這四方天內恐怕還有在狐狩帝君威望之上的人，只是東君故里至武帝駕崩以後，其子即位，不善征伐。

東君故里的帝君和南山谷落的帝君與溯方和狐狩的帝君相比平庸許多，溯方帝君雖實力不可估量，但因自他的妻子和妾室死後也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所以才說如今威望最高的人是狐狩君。

——此戰自狐狩君出征之後，簡直就是給四方天看戲的人吹了風向。

緣何這麼說？知情的人皆知四方天大戰爆發之後，狐狩、溯方、南山雖然聯手，但除去南山是帝君親征之外，其他兩天，溯方是二皇子帶的兵馬，狐狩是狐狩太子帶的兵馬。

要知道，除去四方天各部的皇室、貴族外，四方天還有天之帝君，天之帝君名義上直接統治的還有八大家，明眼人一眼就能分清楚厲害關係。

……這八大家，可是從大戰爆發后連句話都沒說過呢。

然而戰事的轉機應當是從狐狩帝君親征開始。

狐狩帝君，如今四方天最有威望的人都親征了，這可不同於狐狩太子，狐狩太子打着的旗號是因為沈君夜要殺他的親妹子，所以為了保護他的妹子的安危，他不得不戰。

而狐狩帝君是為子報仇，斷臂之仇，被斷臂之人可是四方天中後生一輩最有實力的後生。

狐狩帝君要出征的消息還沒散發出去，八大家中各懷心思的家族立刻出動了。

當即除去沨、秦、尹家外的其餘幾家家主，立刻暗中聯絡。

最終商量出了一個計策，那就是以沈君夜入魔挑起戰爭，至生靈塗炭為由，要將沈君夜正法。

這個理由很好，且很有說服力。

現在是他們不知道沈君夜已入魔，也要說沈君夜入魔了，反正一個女人，一個內修高強的女人，她修鍊到如斯境地，誰都會去懷疑她是走了歪門邪道，說她入魔其他人也不會反對什麼。

如此合情合理。

於是，當狐狩帝君一趕至長野，八大家的人暗中出動了。

大概是姬離料中了這會是沈君夜的死期吧，畢竟不敢說這些年姬離沒有在狐狩和八大家還有帝闕（天之帝君真正勢力範圍之地）之中安插眼線。

尹梵天後來猜測姬離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趕來的時機正好。姬離是算準了沈君夜的命運，才會拿自己的性命換沈君夜活下去吧。

尹梵天還活着的時候，後來每每想到這裏都心痛無比，他自覺是他害了姬離，更是後悔不該教他窺探之術，那窺探之術若是用了也是夭壽的，只是當年他是無意間算到溯方有「易主」之徵兆，他是害怕姬離在位會遇到不順，才將窺探之術教給他，讓他在最需要的時候窺探一次命數，他是為姬離準備着「保住皇位」的，哪裏知曉姬離會拿此術去窺探沈君夜的命運。

夜九看着尹梵天和狐狩帝君大戰一場。

這一戰打了十天，因為幻象之中日出日落一共十次。

不得不承認，夜九觀察了此戰後，受益良多。

從戰術，作戰方式，至內修銜接，內修轉換，招路轉換，再至攻防有序，進退之章法……

這些都是她該深思的方向。

若說這一戰，是狐狩帝君和尹梵天的註定一戰。

那今日她能在此觀戰，應該是尹梵天生前死後給素問的授意。

這個前輩，即使是為了完成姬離臨終前的託付，對她，也做得夠多了。

陽燭見夜九，突然跪地，對着尹梵天策馬離去的方向拜了拜。

陽燭知道，那個幽冥尊者此戰大傷，不死也殘了，即使後來的事他不記得了，但他應該是死了。

陽燭也沒心情再管別人的事了，因為它知道，馬上沈君夜就要死了……其實是時間軸馬上到了它消亡的時候，沈君夜具體什麼時候掛掉的它並不清楚……

總之它消亡了，就離沈君夜掛掉不遠了！

它就是煩躁這個！

因為沈君夜入魔，然後死去，就意味着後面的關卡，夜九很危險，很危險，恐怕沈君夜受的罪，夜九要重新「記憶」一遍，陽燭想到這裏打了個寒顫，最可怕的打算就是，素問塔讓夜九去死，或者說讓夜九去受靈魂的煎熬。

……然後他們就過不了素問塔了。

「不要啊……」陽燭想着想着竟然驚呼出聲。

夜九側目望向它。

它竟然嚇得從夜九的元神中彈出來了。

夜九正要問它怎麼回事的時候，天地間，陡然變黑。

夜九和陽燭俱是一驚。

陡然才驚覺過來，時間已經過了一天了……

第四十四關就在這樣悄無聲息的觀戰之中結束了……

本來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夜九竟驚出一身冷汗來。

……因為她竟然因為觀戰忘了外面的時間。

還好這一關卡糊裏糊塗的過去了。

真的只是僥倖……

若是再來一次，夜九絕對沒有這個膽敢忘記時間，她擦了擦額頭上並沒有的汗水，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元神……

真的，嚇得不清。她嘆了口氣，心道，遲早要被這素問塔折磨瘋掉。

要殺掉那些素問塔安排的真實幻影的時候，又急躁又惆悵，還在不停的消耗靈力和元神……如此風平浪靜的也會嚇出冷汗。

她想她再也不想進這素問塔了。

就算是韓滄太子的救命之恩，她也還清了……

這樣的折磨，讓她這讀書人都想罵娘的了。

陽燭看着漆黑的天空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稀里糊塗的過了第四十四關，就像在做夢一樣，可能是昨夜的打鬥太慘烈了，今日的幸福又來得太突然了……

不想了。它回到夜九的胸腔，它要養精蓄銳。

為了防止夜九真的入魔，它必須時刻保持清醒，關鍵時刻救她一命。

但它心裏始終覺得，今日這素問塔讓他們「過關」的有些詭異。

不僅陽燭覺得詭異，夜玄劍也是這麼想的。

突然之間風平浪靜……

就他們三來說，陽燭雖然是從上古存在至今的，可以說是活得最久的，但陽燭曉得的事，可能只存在於功法心法和招路上，有些事情陽燭不知但夜玄劍知，這百年來過素問塔的，它沒聽說過。

幾乎傳言都是素問陣是越來越難的，所以沒有人過。

當夜玄劍醒來，它再見到夜九的時候，那一瞬是詫異的，因為它在沉睡的那一刻，就沒有抱着活着的希望了。

能再見夜九，它心中是開心的，但這樣的開心裏夾雜着對接下來的素問塔的日子的不安。

夜九是個淡泊的人，沒心沒肺的睡著了，陽燭想了一會兒因為暫時有了應對策略之後也睡著了。

只有夜玄劍想了一晚上。

直到次日，第四十五關拉開帷幕。

天地間，旭日東升。

幻境出現的是一處營帳。

夜九看到了重傷昏迷的沈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