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沈君夜的確撤兵了，但是撤兵沒多久，可以說沒幾個時辰，姬黍接了戰書的消息就傳來了。
所以後來很多知情的人都罵姬黍是個蠢貨，原因就在這裏。
因為姬黍接下戰書，算是四方天之戰的第二根導火線，也是主要的導火線，姬黍接下戰書的那一刻起，四方天大戰就揭開帷幕了，這是四方天歷史上很大規模的一場戰役。
陽燭此刻心中疑惑了，旭家二子犯下滔天大罪，旭帝縱容不說還否認，致使旭家二子連犯大罪甚至逃逸，後來還污衊沈君夜，並且和狐狩、溯方組成大軍圍攻沈君夜，想要沈君夜死，這是旭家後來被懲罰除去人神命格的關鍵。
但是姬黍同樣糊塗，罪不可赦，為何只是被流放？
這是陽燭心中的疑惑，他隱約猜測，這姬黍和天之帝君應該有些交情，後來應該是天之帝君手下留情了的。
姬黍二話不說接了戰書，沈君夜乃至四方天各部自然認為這姬黍是承認了他和沈君夜二姐的死有關！
可想而知，沈君夜當時得到消息的表情！
她認定姬黍是心裏不安，理虧，才接下戰書的，哪知姬黍只是好戰。
溯方二十幾年沒大戰，他姬黍想藉此戰揚名天下。
姬黍接下戰書，當即準備出兵。這時姬離還未回溯方，在途中就聽到了姬黍出征的消息，可想而知消息一傳來，不光是姬離神情大動，四方天內都應此時沸騰起來。
旭家二子被沈君夜斬殺，當即又傳來姬黍出征的消息。
正在喪子的悲痛中的南山帝君和帝后，在此時也聽信了大臣的諫言，對沈君夜下戰書。
且有大臣諫言，此刻需要拉攏狐狩帝君支持，因為地處較近南山谷落和狐狩素來有姻親，南天和西天交好不是秘密。
這時有大臣進言：「帝君，此時不若暗中宣傳那沈君夜要殺死搖光帝姬為她那姐姐報仇，以此來拉攏狐狩……」
帝君和帝后渾身一震，當即下令，如此去做。
這無疑是拉攏狐狩的好法子，只是罪本在南山谷落二為皇子，而身為南山谷落帝君卻不去明察，反而聽信讒言，搬弄是非挑起戰火……這也註定了旭家的大罪。
而這進言的臣子，正是旭家的輔臣，南山谷落的貴族，禾家。
苻家本來對此事是觀望態度，狐狩太子苻搖商雖然好戰可比姬黍，但始終他上頭還有個正值壯年的狐狩帝君壓着，狐狩太子雖說驕縱了些兒，到底比姬黍服管，是故這些年也沒弄出大風大浪。
只是當沈君夜要殺苻搖光祭嫡姐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狐狩太子又怎能安坐如山。
狐狩帝君本是說再緩幾日，先看清局勢再給南山谷落答覆，這這時恰好沈君夜一夜之間成尊的消息也傳來了，一時間沸沸揚揚的全是關於這個女子成為千百年來第一個以十九歲芳齡成尊的人，還是個女人。
旁人無法理解苻搖商此刻的心情。
一個揚言要殺他妹妹的女人，一個一夜之間成尊，名聲大噪的女人……究竟在他的人生中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旁人不會知道。
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是少年英才，從年幼時就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四方天內年輕一輩中，提的最多的幾個後生皇族貴族，又豈能沒有他狐狩太子的名號。
他和溯方太子姬離，是四方天內這一輩人中人中龍鳳的完美體現。
一個少時已叱吒風雲的人，在聽到一個比之更厲害的人出現，還是一個修鍊成尊的人出現，又怎能不……恨？
她是女子就罷了，甚至才年僅十九。
這要他如何能不嫉妒？
一夜之間成尊的人啊……
當這個消息傳來狐狩的時候，如溯方和南山一樣，大臣們炸開鍋來。
所言無非是：「此女一夜成尊，絕非了了之輩，若此女是個隱者或者無野心之人還好，可她與我等有仇啊……」
「不光如此，她和溯方太子有婚約，若是溯方幫着他們打我們……」
「那溯方已經出兵了，如何幫着她打我們？」
「不管怎樣，帝君，殿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樣的歷史不斷重演，此人不能為我們所用，只能群起而攻，將這女子給除掉了！相信溯方出兵也正是這個態度了！」
真是好笑，前幾日還在罵姬黍草包，豬頭，蠢貨，今日就說姬黍是在表明態度，是先下手為強，乃明智之舉了。
《四方天志》載：
……年，秋，沈君夜八千人與姬黍三萬人戰於長野。
前五日，南山、狐狩作壁上觀。
第五日日戌時，南山谷落暗中發兵五萬，繞道夾擊沈君夜，被八萬人圍攻夾擊，沈君夜八千精兵所剩不過百人，夜倉皇而逃。
*
沈君夜逃走後不過幾個時辰，南山谷落向東君故里下達通告，誓為二子報仇。
若不交出沈君夜，勢必踏平東君故里。
隨即狐狩太子以保護妹妹搖光帝姬為由，願助南山谷落攻打東君故里，南山谷落若遞交戰書，狐狩絕對協戰。
後來，四方天內很多人都知道，這個說是要協戰的人，是打得最凶的人……
甚至這狐狩太子是越打越上癮，越打越激動，最後胳膊都給玩掉了一隻。
直到……素問陣第四十三關，夜九再見苻搖商。
她記得初見時這個紫衣人還是一介少年，似乎大不了蘇淯幾多，卻眉目陰沉，彷彿有百般心思都藏在他黑紫的衣衫下。
他習的是召喚之術，初見時候，素問陣中他的幻象，她估摸也至多是使者級別，現今他也是玄關之上的人物了，年少而至高位，且有非凡身份，難怪一臉桀驁，眉目陰沉，神情複雜。
這是素問陣安排給夜九第四十三關的考驗。
這一場考驗，起於素問塔天亮，凌晨時分晨光破曉。
苻搖商的幻影就出現了。
從他一出現，夜九就知道他是素問塔創造出來的真實幻影，她不知素問塔為何在第四十三日一開始的時候就將考驗擺在她面前，她也來不及多思考，已出手去抵禦苻搖商的幻影召喚出的飛鷹。
飛鷹被她撕碎了，幻影碎裂成一片一片……
她冷凌的目望向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他拿出懷中長笛，吹奏起了《忘川曲》。
彼岸花的花瓣在空中飛舞，她看到巨大的飛魚。
無肉的枯魚。
那是忘川，在忘川的某一處淺灘之中生存的枯魚。
那枯魚有八隻，化作八陣圖，朝着她襲擊來——
夜九低聲呼喚陽燭，陽燭很默契的念起了訣。
似乎是在用心語尋問她：「今日什麼陣？」
「試一下無雙。」
陽燭只是驚了一下，立刻念起了訣。
夜九很滿意它的淡然態度，也許是這幾日的驚險，那種遊離在死亡邊界的驚險，每日都是堪堪挨過素問陣的考驗……也許是因為這樣，陽燭丟掉了咋咋呼呼，卻多了幾分穩重。
無雙陣，這是夜九在《四方天殘卷》上見到的陣法。
無雙之難，不在於像其他很難的陣法一樣耗元神成倍……而在於「齊心」。
在於佈陣之人與助陣之人的齊心。
是故，被稱為無雙，天下無雙，心法如一。而佈陣之陣法，與黑白棋子類似，呈現雙龍糾纏之氣勢，以雙龍之態，進攻敵人，出奇制勝。
夜九也念起了訣，九陽之靈化作的小紙人迅速就位陣法的每一個陣節之點上。
那些小紙人乖張無比，它們會分組分隊，保證每個節點上的小紙人人數一樣多。
以無雙對抗枯魚的八陣圖。
在陽燭看來，再好不過，只是，這時間啊，可得抓緊，每每都是驚險度過每一天的關卡，它表示它的靈體有點承受不住，遲早會被嚇死。
夜九與苻搖商搏鬥了大半日後，心中已知曉。
他的召喚之術極其厲害，且夜九要打敗了他的召喚物才能傷到他皮毛。
然飛蟲走獸，甚至走屍枯骨，皆是他麾下神兵，擊敗一次，還有下一次，擊敗一批，還有下一批……根本傷不到他的實質，夜九不得不承認，當年沈君夜與此人一戰，定打的相當艱難……
那苻搖商的幻象不會說話，不會喊疼，夜九更加無法估摸他的情緒。
若是無法明白敵人的情緒，就無法猜測敵人的下一步會做出些兒什麼。
是故，這一整個白天夜九打得相當艱難。
入夜後，夜九的九陽靈力會減弱，因為她在韓滄皇宮裏素問陣中的身體受不到陽光的濡沐，九陽之靈這種至陽靈力就會減弱。
所以入夜後夜九會打得更吃力……
「主人……」陽燭顯然有點支撐不下去了，本來它這一連好幾日都消耗太大，還沒喘息一下，今日又戰了一整日……
「撐一下……」夜九柔聲道。
「嗯……」陽燭閉上眼睛，它的靈體在發熱，比之前幾日灼熱了不止十倍。
不知過了多久，夜九的元神變得透明，是元神消耗到了極致的表現。
她看到苻搖商胸口的血，他終於流血了……
那是因為方才夜九在利用無雙的掩護，從百個走屍之中穿過，五指直刺苻搖商的胸口，終於傷到了他……
可這次相博，她被走屍的幻象抓到了元神，身上頓時沾染了屍氣……
似乎是感覺到，外頭現實之中，此刻應該又是亥時了，她有很強的時辰概念，估算從未出錯過。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結束第四十三關了。
她只有一個時辰了。
她深吸一口氣，揚手抵禦那些走屍。
九陽之靈幻化出的小紙人護着她，她得以片刻喘息。
「主人……」陽燭虛弱地喚了一聲。
夜九心間一震，想開口讓陽燭再撐一會兒……是死是活不重要了，她心裏沒底，就真的不重要了，但是，至少讓她認認真真地打完此仗吧。
夜九奮力抵禦那些走屍，想抓住機會再傷那苻搖商一次。
方才她五指直擊苻搖商的胸口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男人……他將他的身體里七成的修為全用在召喚物上，而他身體本身只保留了三成修為……
難怪他兩次和她對戰的時候，都站在非常遠的位置。
她可以猜測，他每次作戰都在離敵人很遠的位置……因為他要保證他自身的安全，他只留了三成修為護體。
他用召喚物作為掩護，他不讓敵人近身。
那些召喚物會時刻纏鬥着想要近身攻擊他的人。
夜九被那些此起彼伏，死了又出現，出現了死了又復活的召喚物纏鬥了一整日，也才尋了方才那個機會近身攻擊他一次。
因為尋到了機會，她採取了直擊他胸口，想給他致命一擊的方式。
但終歸強弩之末，難穿縞素。
她實在是太累了，方才那次，體內的九陽之力僅使出了三成。
夜九躲避那些走屍，且尋找著機會。
她突然想起，以往她還是沈君夜的時候和師父葉仝比試的時候，師父總是……玩些「虛招」的伎倆。
對，虛招。
因為存心逗弄她，師父總是玩虛招，明明是想從飛身背後攻擊她，偏要做出是從正面攻擊她的樣子。
她眉目一凝，玩起虛招來。
以往葉仝會對沈君夜說：「你連實招都只有這個水平，還想學為師玩虛招？得了吧。」
似乎現在才發現一個問題，以往沈君夜注重內修，輕劍招招路，而到了夜九完全重心偏離，蘇淯教她的時候，她極喜歡研究劍招。
有劍當然更好發揮，但夜玄睡著了，睡著了的夜玄不好用。
正在夜九惆悵的時候，背後的夜玄在發光……
夜玄醒了嗎？
夜九渾身一震，陽燭也驚醒了，驚呼道：「夜玄劍靈復甦了。」
一道蚊蠅般的聲音傳來：「女主人……」
「夜玄助我！」夜九喜極，低吼道。
夜玄劍還沒有反應過來，卻笑道：「是。」
夜玄在握，天地震顫，如虎添翼，乾坤在此。
夜玄劍森寒的劍光，能增進夜九的九陽之靈。
「夜玄！我很高興！」夜九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本來元神消耗過多的，此刻也打起精神來，鬥志瞬間再漲。
陽燭也很欣慰，夜玄劍劍靈相助，那它再咬牙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