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妖艷賤貨(一)
夜九這時方微側過頭望向少年。
少年卻憨態可掬地對她一笑,也沒有不討喜地繼續追問,他很安靜地撐著下巴。
這時的萬蹤樓,朝廷的官員一番致辭后,就交由蕭家劍宗一系的家主(外人稱之為宗主)來主持。交由蕭禮樂來主持是王杳臨出征前對皇上的提議。
是王杳的安排,皇上自然是允了。縱觀江湖,也只有蘭陵蕭氏這一清流之家,能當得起這一重任。
蕭禮華接過顧喜遞來的禮碟,一應參加大會的門派都在名冊之中。
蕭禮華將禮碟呈給他的兄長,蕭禮樂接過來匆匆閱畢,淡淡地宣佈道:「各門各派抓鬮分組抓到同一個編號的門派為一組,每組三個門派分為三場比試,武鬥時間每場不超過一炷香,每一輪武鬥取勝出的門派進入下一輪。」
夜漓揉了揉胖臉,心道:這比試若是將師家和湘家分到一組,那就是巫山湘家的勝出了,明顯這樣的武鬥要求更適合小毒君。
這時夜漓已撐起脖子尋找巫山湘家人的身影了。
巫山湘家坐得很遠,瞧了半天夜漓只瞧到了歪坐翹著二郎腿的美人兒湘月桂,未瞧見她那親弟。
此刻各門各派派出人登台抓鬮,皆是派出的修使級別的弟子。
當然,這一場抓鬮也鬧出了不小的轟動,原因是抓鬮選出的組別,一些小門派覺得不合理。
當即就有人喊:「不公平,不公平。」喊話的是吳興書道姚家的弟子,他們和師家分到了一組,所到場的人中姚家實力最弱,卻被分到和各方面實力超群的師家一組。
黃山葛門的弟子和巫山湘家分到了一組,心中也覺得不公,但是抓鬮所得,都是天意也只能暗暗咬牙。
當然,還有和朱家分到一組的廣陵劍道曲家也是小門小派。
顧喜本抿著茶,忽地聽到那姚家和曲家的弟子叫嚷起來,他微眯起美麗的眸,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擱,淡道:「有什麼不公平?」
他一開口,眾門弟子都向他望去,愣了須臾,都皺起了眉。這官員生得妖冶,看着就讓人微覺反感。
「都是各自門派弟子抓的鬮,有什麼不滿的找天說去,別在這叫嚷,都退下吧。」
顧喜冷冷一笑,狗皇帝不就是想拿他當個擋箭的嗎?他這擋箭牌做得可稱職?
「……」聞言,場中弟子愈發反感這官員。甚至有弟子在心中暗罵一聲:妖艷賤貨。
顧喜不以為然,若不是今日施粉施得厚,他還真擔心被江左來的幾家給認出來了。好在在江左時雖愛施粉,也不曾畫得這般濃過。
他方進洛城就派人去打聽過了,朱權自去盛京一趟后突然頓悟,便請求朱門掌門閉關清修去了。
揚州四子中大哥朱權未至,顧喜心中長吁一口氣的同時又微覺得遺憾,畢竟他深知從丹玄修至丹君,就意味着一晃眼十幾年不會再見,他只能求上蒼保佑,讓朱權快一些得道。揚州四子若能出一個君者級別,也將是轟動華胥的事。
這些小門小派心中雖然有怨言,但也不敢直接朝顧喜發火。忍了一會兒,都退下了,準備接下來的武鬥去了。
「皇上派這賤貨高官來,就是來給咱們添堵的。」那些被派去抓鬮的弟子陸續回來了,回來后才敢對着同門弟子罵罵咧咧的,這時周圍的議論聲漸高,當得知自家門派被分到與大門武鬥時,幾乎都開始罵顧喜了。
「純一個寵臣,還塗脂抹粉的,真是噁心!」葛門抓鬮回來的弟子低聲咒罵道,「姚家的說的對,那就一妖艷賤貨。」
夜九聞言,猛地一偏頭,利眸望向那弟子,夜漓都嚇得捂住了嘴巴,這一瞬夜九身上的殺氣凌然外泄,夜漓急中生智「喵嗚」一聲,才方見到夜九身上的殺氣褪去。
夜漓擦了把冷汗,也瞪了幾眼那幾個罵罵咧咧的弟子,心道:你大爺的,活得不耐煩了,連主人寶貝著的二哥都敢罵。這一路追趕朝廷的隊伍,從盛京到洛城,它家主人可是一路嘮叨她的二哥有多美有多可愛,又有多麼能耐……這群臭小子竟然敢罵他妖艷賤貨。
第一場是劍道曲家對陣丹修朱家的弟子,因為得知朱門的丹玄有一個閉關清修去了,朱門擁有葯宗一系最多的丹玄數,加上掌門共有四人,除去那一閉關的丹玄,也還有兩個弟子,朱門能穩坐丹修大門大戶,也是因為他玄關級別弟子除去掌門外就出了三人,僅憑這一點就能秒殺旁門旁派許多。
朱門一系,雖然使者級別不及師門葯使人數眾多,但整體實力絕不容小覷,這時劍道曲門和朱門都派出的使者級別,但明顯曲家的劍使不敵丹使朱桉。
朱桉是朱權的師兄,朱桉比朱權入門要早,年紀孰大孰小,卻無從得知,在泠水邊上也與夜九和夜漓打過照面,他就是那個一直喚夜九「破落戶」的朱門弟子。
朱桉的內修明顯要比曲家的劍使強勁數倍不止,過手不過二十招那劍使已然處於下風了,只是畢竟地頭一場,那劍使不想丟了曲家的顏面,硬撐著在台中過了五十多招,撐足了一炷香才下場,他下場時已口吐鮮血,可見是內傷不輕。
再上場的是師家對姚家的弟子。毋庸置疑這一場接招的葯使是師琴,再見師琴,夜九隻覺得他步履輕飄了許多,夜漓也發現了,這師琴內修又增進了,但為何還停留於玄關?
夜漓揉了揉胖臉,只見,一旁的葛少天撐著臉望向它。
它下意識地偏頭望向葛少天,只見那少年竟對它齜牙笑了一下。
來不及多看一眼這古怪少年,台中師琴已與書道姚家的人開始武鬥了。
夜九自幼修書道,自然是最懂書道,書道中集大成者,乃百年前的文尊葉凡,父親一直說他們葉家是文尊葉凡後人,而事實上夜九查過族譜,那吳興葉家才是葉凡後人才對,只不過後來吳興葉家有嫡系轉修葯道去了,也唯有他們江左葉家繼承了書道,只是江左書道葉氏幾代都是單傳……到她這代還只得了她這一個女兒……
她娘讓她一輩子穿男裝,就是覺得對不起她爹,沒能給她爹生個兒子,只怕爹知道了,即便入了輪迴還找娘算總賬……
姚家的弟子,哪是師琴的對手,師琴用十招將其解決,已是給了姚家人三分薄面,哪知這時這姚家女弟子竟然撒潑似地大喊,「不公。」
她沖至顧喜身前,高聲道:「我姚家對抗師門已是不公,這師門竟然派師琴上場,誰不知師琴是使者級別中的一個例外!這是不公中的不公,大人為朝廷命官,為何置之不理?!」
這女人衝過來的時候,已是讓人一驚,如今這番言辭,顧喜已然眯起美麗的眸。
那女子陡然上前,見到顧喜這般容貌也是一驚,此人遠看雖覺得妖冶,近看之下五官確實精緻美麗……容顏在上等之流。
顧喜冷笑勾唇,冷聲道,「本官如何,還用得着你教?」
「來人,拉下去。」顧喜一聲吩咐,就立刻有侍衛上前來將那女子待下去。
「嗯?都覺得本官不公?」
顧喜微眯眸,掃向那一眾弟子,如此清淺的語氣,卻讓在場的弟子身形微顫。
仔細深思,也不是完全不公,是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吧。
「沒有……」那些弟子搖搖頭說道。
「既然沒有異議,還不去比試?時間有限,本官可不想你們因為時間不夠,錯失良機。」顧喜修長的手指抵在唇上,白皙的手骨愈發映襯得朱唇妖冶似火。
接下來,是葛門弟子對巫山湘家的弟子。
葛門弟子派出的是一個年紀約摸十三四歲的葯使,看着與夜九身旁坐着的少年一般年紀。
此前黃山葛門弟子在柳城遭難,一眾大弟子死傷無數,如今葛門活躍的後生只剩下這幾個年輕的小弟子了。
那葛門少年往萬蹤台中一站,他身材瘦小,面容尤顯稚嫩,但一派鎮定淡然,倒也毫不畏懼這番場面。不免讓台下的觀者們多看幾眼,暗自稱奇。
未曾想,這廂巫山湘家派出的人竟然是湘月桂。
湘月桂成名較早,是毒使級別,眾人一眼就認定這少年不是湘月桂的對手。
湘月桂內修不弱,手中的毒鈴鎖也是算得上上乘之物,在場與湘月桂交過手的人,都深知它的實力。
本來眾人都覺得這是一場巫山湘家穩贏的局面,卻沒想到,倒頭來在場的人都低估了這葛門小丹使的能力。
夜九眉目一動,望向那台上對湘月桂進行反擊的葛門少年,須臾她又轉頭望向一旁坐在她身邊的葛少天。
葛少天笑了笑,「大哥覺得,我師弟如何?」
台上葛門弟子正是葛少天的師弟,年僅十三歲半的葛少凰。
葛門一眾大弟子傷亡之後,葛門掌門葛溫開始了對剩餘的年輕弟子的用心培養,而這場上巳宗修會,是葛少天和葛少凰,兩個新一代黃山雙璧的第一場試煉。
「天下之道,以快為狠。」
夜九淡聲道,這葛少凰雖為丹修,但運劍速度堪比劍道之人,想必是黃山葛門想在丹修之道中融入武修的結果。
而事實上,這種雙修並融,很多門派都已開始了。
但,無疑葛門弟子上的試煉是成功的。
可見葛門掌門葛溫沒少在此二人身上下功夫。
湘月桂在二十招之後,已然處於下風。
湘月桂是一個要面子的美麗女子,她紅著臉,手中的毒鈴鎖一橫,朝着少年衝過去。
葛少凰一驚,手中的劍一動,丹道之靈運行周身——
這一揮劍,劍光四射。
湘月桂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衣服炸裂了,兩條白璧一樣的胳膊露了出來。
場中只靜寂了一瞬,便爆出一陣哄堂大笑來。
「你……」湘月桂紅著臉,抱着臂膀。
那少年到底是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惹得旁人大笑了,他微皺起眉,運劍警惕地看着湘月桂。
此番場景,夜漓都替湘月桂臊得慌。
哪知湘月桂顧及湘家顏面仍不死心,還要和少年纏鬥。她運起毒鈴鎖,踏地而上。若是今日她敗給了一個毛孩子,豈不是要被各門各派笑死。
夜漓捂臉,再這麼下去,湘月桂這蠢女人恐怕要被這少年給扒光在台了……
少年淡眉深皺,御劍相抵。
湘月桂也不敢再輕敵了,認真對戰,心中默念口訣運起毒道之靈。
若是她連一個丹使都解決不了,她那弟弟是斷然不會出場了的。
這是湘月桂和湘堯衣的約定,湘堯衣無心參加宗修大會,因其舉辦方是朝廷,湘月桂好說歹說說服了毒君,毒君允她最後一場他會趕來。
若是湘家到不了最後一場,湘堯衣自然不會出現。
湘月桂咬牙運氣,此刻,她體內毒道之靈已有幾分紊亂了,毒鈴鎖有些無章法地揮來揮去。美人兒額上臉上已滲出香汗,梳得精緻的頭髮飄散開來……
夜漓揉了揉胖臉,已不想去看這蠢女人接下來的慘狀了。
——果然只聽到萬蹤樓樓台上「砰」的一巨聲,湘月桂被那葛少凰一道劍氣擊飛在萬蹤樓的石牆上。
「……」夜漓捂臉,透過爪子縫看到湘月桂捂著胸口吐了兩口鮮血,她緩過一口氣后看了一眼銅鼎里燃著的香,只剩一半了。
她一皺眉,不行,她就算是被打死在台上也不能認輸,她不信湘堯衣那廝不來救她。
夜漓見湘月桂再度揮動手中的毒鈴鎖,便知這蠢女人還想繼續武鬥。
夜漓對夜九使眼色,讓她管管湘月桂那蠢娘們,好歹過去他們「相依為命」過一段時日。
哪知夜九慵懶地撐著下巴,把那日在東枝鎮里,毒君湘堯衣評價湘月桂的話給重複了一遍,「我再管湘月桂死活我是……嗯。」
「……」
當初夜九管這湘月桂死活,害她差點成走屍,再後來又被祗旖帶去孤山,再後來……總之麻煩事一堆一堆。
主人都不想管,難道讓它去管?它還是等湘月桂被打死好了。夜漓撐著胖臉,歪著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