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最後的溫柔

「她家裏人不知道你們的事情吧。」

楊曉曉搖了搖頭，咬着嘴唇說：「不知道，她不讓我說出來。」

舒望沒有說話。

感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她沒有依據，所以沒辦法理性的為楊曉曉分析，只能保持沉默。

兩個人都沉默了，實驗室靜悄悄的，連一根針落到地上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過了一會，楊曉曉突然笑了一下，看着門外的方向，輕輕的說了句：「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所以才會藏着我，現在她家裏人一讓她相親她就來和我分手。」

舒望抿了抿嘴唇，嘆了口氣：「你找她說清楚吧，就算是分手，也要斷的乾乾淨淨。」

在舒望看來，所有的藕斷絲連都是等著對方來挽回自己，她們相互喜歡是肯定的，只是夾雜着太多的事情，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分手也好，複合也罷，需要一個一錘定音。

舒望平時不關心這方面的時候，關鍵時候一出口就點醒了楊曉曉。

楊曉曉恍若大夢初醒般，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轉身就往門外跑。

看着她倉皇的背影，舒望不自覺的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不事也是這樣的慌張呢？

當這個可能性出現在她的腦海里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好像也稍微的能理解點楊曉曉的感覺了。

半個小時之後，楊曉曉回來了。

與去的時候不一樣，回來的時候她的表情顯得釋然的多了。

從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得到的答案似乎並不是那麼如人意。

「她說，讓我別再找她。」

答案是兩散。

楊曉曉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哭了很久，沒有哭出聲，沒有打擾舒望工作，實驗室裏面的聲音只有舒望工作時的小聲響，還有那種哭到動情時的無法抑制的抽泣聲。

舒望也沒有覺得她吵，只是會是不是的朝她看一眼。

她不理解為什麼人們會因為一段感情的結束而用哭泣來虐待自己，若是她自己的話，可能會比楊曉曉理性得多。

中午吃飯的時候，楊曉曉沒有去研究所的小食堂，而是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上午落下來的工作。

在小食堂，舒望看到了安生自己一個人在吃飯，一口飯，半口淚，實在狼狽。

既然兩個人都是如此的不舍，那麼楊曉曉所說的，安生不喜歡她的那個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那麼只有可能是另外的一個可能性了——外來因素破壞。

正如她所說，相親，嫁人，對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來說，很正常。

在舒望看來，楊曉曉沒有來這裏吃飯就是為了避免和安生碰面，這也是她最後可以留給安生的溫柔了。

不打擾，也就不會困擾。

下班之後，楊曉曉叫住了舒望。

「什麼事？」舒望問。

「明天是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你可以陪我一天嗎？我突然發現，我除了安生沒有可以找的人。」

舒望垂下眼眸，略微思索了一下，遲疑着點了點頭。

她並不認為自己會給楊曉曉的療傷帶來什麼正面效果，但是她如果要求，自己也不會拒絕。

「謝謝你。」楊曉曉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若是平時她成功把舒望約出來的話一定會高興的跳三尺高，然後叫上安生帶着舒望一起嗨皮……

糟了，怎麼又想起她了？

舒望很敏銳的捕捉到了楊曉曉的表情的滯停，直接轉身走了。

這天晚上，舒望又失眠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一直蒙在她的心頭上，讓她喘不過氣，就好像是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打開朋友圈，楊曉曉清空了之前所有的秀恩愛的消息，再看安生的朋友圈，只有一條，是一張楊曉曉笑着的時候的照片。

下面點贊寥寥無幾，舒望注意到，裏面沒有楊曉曉。

她並不認為楊曉曉會特意來取消贊，她的性格可能會直接刪掉。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性——她被安生屏蔽了。

翌日，天空下起了小雨，楊曉曉前幾日就說過梅雨季要來了，這場小雨，怕是要下很久了。

今天是研討大會，研討大會的地址就在市劇院。

平時的劇院都是燈光昏暗，瀰漫着輕音樂，可是今天的劇院燈火通明，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前幾排坐着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後面坐着的都是穿着西裝的人，這裏沒有看熱鬧的人，一般的人是進不來的。

研討大會來了很多業內的名人，也不乏商業界的巨鱷，若是看中了那個命題，直接可以投資，既滿足了自己的利益，又給了人家一個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所以，研討大會不光是業界內的學術和研究成果的交流，也是默默無名的研究者們名聲大噪，為醫學界做出貢獻的機會。

勞德森的研究所只出了四個人，其中的一個就是陳婷。

由於陳婷的實驗複雜，再加上意義深重，在研究所之內其實已經被捧得很高了。

舒望穿着研究所的工作服，坐在第四排，身邊是楊曉曉。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她的正前面是安生。

「交代你的事情都坐好了嗎？」舒望不動聲色的側過了頭，低低的問楊曉曉。

「都安排好了。」楊曉曉回答的聲音很小，她的目光緊緊的鎖定着正前方的人的後腦。

舒望順着她的眼神，看了看安生，不著痕迹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很無奈。

簡單的開場之後便是介紹在場的業內名人了，商業界的一概不介紹，這也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據說在早期的研討會，商業界的人是不允許來的，因為大部分商人都唯利是圖，怕他們利用研究成果做壞事。

隨着時間的變遷，這點固定也變成了軟性——商人可以來，但是不會專門介紹。

一個個的研究成果帶着許多的矚目被送到了台上由負責人講解，但是始終都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終於，輪到了陳婷。

陳婷在眾人的矚目中站了起來，走到了台上，看着下面的一張張陌生的臉，突然就覺得沒有底氣了。

其實這個實驗課題也是當初她一意孤行，從別人的手中搶過來的。

目光略過某處的時候，突然和某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是舒望！

她似笑非笑，坐在人群中央也是那樣的顯眼，不得不說她是個焦點般的存在。

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想起了前幾天自己被她當眾說實驗數據有問題，她雖然當時反擊了回去，但心裏還是沒底，所以她當天加班又做了一次。

確認無誤之後，她更加肯定，舒望只是閑的沒事幹找茬刷存在感。

她想要證明自己，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陳婷心中的底氣又足了些，她抬起了頭，深呼吸了一口，走到了話筒前，開始了自己的開場白。

介紹完自己之後，直接進入主題開始介紹自己的實驗。

大屏幕上播放着早就準備好的幻燈片，觀眾席的燈光也暗了下來，聚光燈照到了她的頭頂。

演講開始了，所有人都注意著陳婷。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終於講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了。

這個步驟是陳婷獨創的，當她講到的時候，觀眾席的各位專家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她想像之中的那麼好。

雖然已經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但是還是有很多的人表示懷疑。

只有舒望，一臉意料之中的樣子，反倒讓陳婷更加的沒底了。

這一刻，她心裏面突然有不可抑制的出現了一個可能性：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終於，講到了最後面的一個部分。

幻燈片上播放出了實驗結果，但是這個結果和陳婷的是完全的不一樣的，這一點研究所的其他人都知道，所以當他們看到了之後，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抽氣聲。

別的研究所的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陳婷面如土色的看着大屏幕，嘴唇微微顫抖。

幻燈片上沒有配圖，小小的一片屏幕上擠滿了字，從實驗步驟到實驗結果，幾乎是跟台詞一樣！意思就是讓陳婷照着念。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錯了，下面那些專家們的表情也可以說明，自己獨創的方案是錯誤的，而屏幕上面的那些文字才是正確的。

陳婷又回頭看了一眼，下面的人都微微的搖著頭，一臉的惋惜。

這一刻，陳婷什麼都明白了。

自己的錯誤太明顯了，實驗室的人都是因為太敵對舒望了才會盲目的跟從自己，故而忽略了事情的真實性。

猶豫了一下，陳婷還是強撐著精神，照着幻燈片上的話念了出來。

說完了之後，不等下面的人鼓掌，她直接下了台，從側面跑了出去。

這下子，所有的人都知道陳婷是錯誤的，而幻燈片上的才是正確的。

很顯然，這是有人要整陳婷了，而陳婷事先也不知情。

不過這個人也算顧全大局，沒有當眾拆穿陳婷，而是讓陳婷念完了答案，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歹也算是保全了她的顏面，大家也都會當做不知情，不會有人去提起。

畢竟這樣的變故，對於一個專心鑽研的實驗者來說可是巨大的打擊。

別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研究所的人可都知道，這件事情，是舒望做的！

除了她還能有誰？

大家都看向了舒望，只見她正低着頭，玩弄著自己的指甲，看似是不關心的模樣，只是她嘴角一抹諷刺的笑卻表達了她的想法。

她在嘲諷，不是針對陳婷，而是在場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