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雪為肌梅做魂

第一章 玉雪為肌梅做魂

庭院深深,淡青色的高牆后,濃郁的梅花香逐風而走。

梅林掩映下,一處飛檐出梅林,檐上掛一盞玲瓏燈,下面還綴有風鈴,風過,叮噹作響。

身穿桃色短襖,橄欖棉裙的小丫鬟捧著一個搪瓷罐快步往小院走去。她雙唇發紫,臉色發青,但是手上卻不敢有半點怠慢。

「小姐,葯來了!」

小丫鬟輕輕敲了敲門,裏面沒有應答。

然後她推門而入。

寒冬臘月天已經夠冷了,但是這間屋子裏非但沒有火盆,在床榻邊還放置著好幾個像這樣的搪瓷罐,裏面放着的全是冰塊兒,在冰塊兒中間有一個小瓷瓶,盛着葯。

一開門,寒氣浸骨。

小丫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感覺四肢都快要僵硬了。

在層幔之後,一個模模糊糊躺着的人影,轉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小丫鬟,然後別過臉去。

「你告訴爹爹,以後不要再讓人來給我送這些東西了。」

聲音十分虛弱,像是將要熄滅的燭火,微微發顫。

小丫鬟沒說話,將搪瓷罐放置在床榻邊,一動不動地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帷帳后伸出一隻手,沒入冰塊兒里,將藥瓶拿出來,仰脖一飲而下!

小丫鬟這才緩緩退至門邊,出去后又將門輕輕掩上。

穿過梅林,小丫鬟一路小跑跑出了這座小院兒。

身上的血液這才如三月消融的冰河,衝破結冰,順暢流淌!

她在原地來回跑了好幾遍,手不斷地摩擦著,還時不時搓一搓臉頰,直到身體有了知覺,這才往前院兒走去。

層幔掀開,一雙玉足伸出,緊接着纖瘦的身影走出。

青絲散落在胸前後背,只著一件素白紗衣的少女赤足緩緩走至窗前。

手一抬,窗戶開了一個縫,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女孩兒閉着眼,深深地嗅了幾下,想要將這香氣記住。

忽閃如蝶翼的睫毛輕顫幾下,女孩兒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她這一生,能夠記住的只有這滿院的梅林和濃郁的梅香,就連爹娘的面容都還是小時候記憶力模糊的影子。

她是個異類,她不該存在於這世間,她的存活是以多少無辜的生命為代價的。這樣的日子,她不想繼續!

小丫鬟跑至前院照壁前,這才停下來,中規中矩地往大殿走去。

每日給小姐送完葯,她都是要過來回稟的。

「青禾參見老爺!」小丫鬟跪地,行大禮。

「小姐今日什麼情況?」

「回稟老爺,小姐今日和昨日沒什麼不同,只是……只是還是說讓老爺不要再派人給送葯過去了!」

「你下去吧!去找管家領賞!」

小丫鬟起身恭敬地退出。

背手而立的人始終沒有回頭。

小丫鬟叫青禾,剛剛十四歲。

從國師府出來,手裏拿着沉甸甸的錢袋,青禾的臉上溢滿笑容。雖然每天感覺像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但是這些錢,夠他們娘好幾個生活一陣子了。還可以給弟弟妹妹做幾身新衣服了。

青禾撫了撫身上穿着的棉襖棉褲,像是撫摸著稀世珍寶。這樣的衣服她長這麼大從來沒穿過,手底絲滑的觸感讓她心生歡愉。再掙幾次錢,就可以給娘親和弟弟妹妹也做這樣的新衣裳了。比粗布麻衣好看,還暖和!

其實,這衣服布料不過是國師府下人們穿的衣服。在她這樣的窮苦人家裏,卻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娘,我回來啦!」

「姐姐,姐姐,我想吃糖人兒!」

「姐姐,我想要一個小麵人兒!」

兩個扎著衝天髻的小孩兒跑過來,仰頭望着無所不能的姐姐。每次姐姐回來總能給他們驚喜。

青禾蹲下身,將兩個不足七歲的妹妹抱起,在每人的臉頰親了一口。

「好,姐姐都給買!」

一手抱了一個。

青禾走進簡陋的屋子。

一個婦人從窗戶邊的灶台前起身迎過來。

「你快將她兩放下,都挺沉的。」

「不沉,還是兩個小不點兒呢!」

「娘,青硯呢?」

「上山打兔子去了,大概也快回來了!」

青禾將兩個妹妹放下,將婦人扶著坐下。

「娘,您先歇著,我來做!」

「還是我來吧!」

「我不累,您坐!」青禾將婦人重新按坐在凳子上,自己朝灶台走去。

十四歲,該是說親事的年紀了。過了這個年,也該找媒婆給說一門親事了。這個家,不能總是拖累她呀!

婦人看着在灶前忙碌的身影,眼底神色複雜。

「咳咳咳……」

因為地方有限,廚房就在屋裏靠窗戶的位置。儘管是開着窗戶的,但是油煙味兒還是瀰漫的滿屋子都是。

青禾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但是卻怎麼也都停不下來了。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才算。

「青禾,你快去坐着喝口水,你還不習慣這油煙味兒,快過去吧!」

婦人接過青禾手中的鏟子,青禾也沒再堅持。

青禾在桌邊站定,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將嘴裏翻湧的腥氣衝下去。

這樣的咳嗽已經不是第一次,一次比一次厲害。

大夫那驚呆心疼的眼神和話語又在耳畔響起。

「丫頭,你的身體被寒氣侵蝕,已經是強弩之末!萬不可再受那蝕骨銷髓的寒氣了!否則沒有幾日可活。」

「娘,我回來了!」

青硯拎着幾隻兔子走進來。

「青禾也回來了?」

青禾瞪了一眼,「我是你姐!」

「得了吧!我跟你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出生,怎麼就你壓我一頭了呢?」

青禾和青硯是龍鳳胎,兩個妹妹又是雙胞胎。

從小到大,青硯就沒怎麼叫過青禾姐姐。他總說應該他是哥哥。

「姐姐買好吃的,姐姐比你大!」

小小的人兒仰著頭望着青硯,一字一句地說。

「你看,哥哥還給你打了兔子回來了!」青硯蹲下身,將手中還活着的小兔子在兩個妹妹面前晃了晃。

兔子雙腿在空中亂蹬,驚恐地眼睛骨碌碌轉着。

「哥哥壞!」

「我怎麼就壞了?我可是千辛萬苦才逮著這麼一隻活的帶回來給你兩玩兒的。」

「你帶走了小兔子,她的娘親會哭的。」

跟小孩子講道理,那是需要智慧的。

青硯無奈,起身出了屋子,將兔子放在了一個籠子裏。

瓦灰色的天空鋪天蓋地而來,與整個皇城的顏色融為一體。

將近午時時分,天空洋洋洒洒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大地一片蒼茫。

梅花被上天的饋贈覆蓋,香氣愈發的濃烈。

青禾還是穿着那件桃色短襖,手捧著瓷罐快速往小院兒走去。

原本今天已經送過葯了,但是國師府的人突然派人來傳話,讓她再來一趟。

家人不知道她在國師府做的是什麼差事,只當時在國師府當下人。臨走前娘親還叮囑她要小心行事,少說話多做事。

地上的雪漫過青禾腳上穿着的單鞋,腳底一片濕冷,然後很快結成了冰梆子。

按慣例,她還是敲了敲門,通報一聲,然後推門進入。

「啊……」

青禾手中端著的搪瓷罐「哐當」落地,摔成碎片,冰塊兒連帶着藥瓶滾落在地。

層層疊疊的帳幔之後,一隻纖纖玉手伸出,手腕兒上鮮紅一線,琥珀般鮮妍的顏色順着皓白手腕滴到腳榻上,織錦繡淡色牡丹的腳榻被鮮血浸潤的熱烈紅火,似乎在嘲笑着這一室的冷清。

青禾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邁開僵硬的腿腳,奔至床前。

掀開帷帳的那一剎,青禾愣住了!

流暢的臉部線條雕刻出如玉的容顏,哪怕此時臉上一片死氣,也難掩傾城之姿!

這是她前世的那張臉!

青禾看着這張臉,那些已經塵封很多年的記憶此時全都衝破她自己設定的禁錮,洶湧而出。

那天,是她第一次飛上天際,以一個女飛行員的姿態!

在那架殲-877戰鬥機前,她讓戰友拍了照!穿着軍裝飛上藍天,是她,也是他們全家人的夢想!這份榮耀、這份喜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家人分享!

可是,那身軍裝襯托下的颯爽英姿,就這樣定格在那天!殲擊機突發故障,不受控制的俯衝向一個村莊。

她選擇了放棄跳傘逃生的機會,帶着那架失控的殲擊機撞向村莊後面的一座山峰。

青禾伸手在女孩兒的脖頸試了試,已經沒有了脈搏的跳動。

這種活着的日子已經將她對生命的渴望熬乾熬枯了吧!否則又怎麼會選擇結束。

青禾心底生出無限的悲哀!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蔓延開來,從四肢到大腦!原本就已經僵硬快失去知覺的腿一個踉蹌,往前栽去。

青禾手扶住雕花床,穩住身形,這才沒有栽倒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只是一口溫熱的鮮血卻從嘴角滴落,落在了床上之人的眉心。

難道這一世仍然要早夭?

青禾心底沒有恐懼,卻有深深的不舍和留戀。哪怕生活清苦,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啊!

手抓着雕花木床的力道逐漸減弱,最終還是栽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真的不想死,她想活下去的!

窗外的雪一陣大似一陣,鋪天蓋地的雪幕從天際直垂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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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馭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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