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 歸雲天外(63)
明媚走了進去。
長長的山縫上空氤氳著紅色的薄霧,像是女子輕柔的手指鈎織出彩色夢境。
無數的鳥兒在薄霧中穿梭,目光不停地注視着走在下方的明媚,似乎想不明白這樣一個人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得到自己主人的邀請。
兩人走了許久才走到了道路的盡頭,那裏是幾幢線條粗獷的房子,房子的門前擺着各種各樣的工具,還有幾個石桌石椅。
一株聳立雲霄的高大樹木將房子遮了起來,讓粗糙的房子顯出了幾分古樸靜雅的意境。
男人在世桌前停了下來,他對明媚道:「坐吧。」
明媚坐下。
剛才被明媚蹂躪過大鳥哀怨的走了過來,化為一個童子,手裏拎着茶壺,為明媚和男人倒上了水,然後立在一旁怨念叢生的看着明媚。
男人看着明媚,目光專註而懷念。
明媚猜測他大概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一些故人的痕迹,可惜,終究要失望的,她和那些故去的女媧族人長得並不相像。
他只是靜默的喝着味道怪異的苦澀茶水,任由對面的男人打量著。
男人道:「你不怕我投毒?」
「你不怕寂寞?」明媚眸色定定的看着他。
男人被噎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幹了。」
明媚舉杯,兩人一口將茶水幹了,竟然喝出來幾分酒水的滋味。
男人道:「許久不曾有這麼痛快了。」
他目光悠遠,想起了從前。
明媚道:「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男人搖了搖頭,太過久遠了,剛開始或許還會記得日月,可後來記日子已經沒有意義了,這裏的每一日都是同一日。
明媚問他怕寂寞嗎?
大概是怕的吧!
不然不會突然命令靈瞳將明媚帶回來。
不過,靈通聽錯了命令,以為自己讓他把明媚弄死帶回來。
明媚嗯了一聲,歲月如果沒有人陪伴着去享受,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明媚道:「如何稱呼前輩?」
男人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明媚,說道:「熾狄!」
明媚頓了一下,和她猜測的並不一樣。她拱了拱手說道:「見過前輩。」
熾狄笑了。
他詢問著明媚外面的世界變化,明媚將自己可以說的一一都說了。
熾狄剛開始還能問一些,後來,卻閉上了嘴巴,只是偶爾將自己聽不懂的問一些,他困在這裏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外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而他已經茫然不知如何應對。
熾狄在聽到燭九陰還活着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下,說道:「他還活着。」
「前輩認得他?」明媚道。
熾狄某色冷了幾分。「故人吧。」
明媚明了了,原來是仇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有一些好奇兩人見面會是怎樣的情況。
熾狄又問道:「你是如何來到無量海的?」
明媚想了一下,拿出了一塊自己身上的黑眼睛遞給熾狄。
熾狄好奇的將黑眼睛拿在手中,嘆道:「這東西似曾相識,卻不知是何物,大概是我被封印后才出現的東西。這是天下至輕至重之物,輕於鴻毛,重於鐘山,難怪可以帶着你來到無量海。」
明媚心中一動,問道:「前輩因何被封印在這裏?」
熾狄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說道:「這要問你的先祖啊!為何她會將我一把兵器封印在這裏呢?做錯事的是人,關兵器什麼事呢?」
上古五大神兵中有盤古斧、軒轅劍、蚩尤刀、祝融槍、共工戟!
前三個各有名氣,後面的祝融槍和共工戟是祝融和共工大戰時候各自用的兵器。
那時候的共工掌管天下之水,封神與鐘山,而祝融掌管天下之火,封神與南山。
兩個原本不相干的人卻因為連日綿綿大雨起了爭執,然後祝融開始了對共工和共工族人的追殺,這一追殺便是數百年,直到兩人一個被封印,一個被驅逐。
而作為祝融的神兵,熾狄責備封印在了倒立的無量海,在這裏孤寂度過了無數年。
漫天的紅色是他的身上的紅芒,也是他的怨氣。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這裏消磨下去,直到再也沒了神力,萬萬沒想到,還會遇見一個活人,遇見仇敵的後裔。
明媚默了默。
她本以為這裏居住的是祝融後裔,沒想到是祝融的兵器祝融槍。
她說道:「我初來這裏,便看到了漫天的殺意,你若無辜,又如何會有殺意?」
「你不是也有鋒芒,也有殺意?不然你又如何能夠成就這一身本領,橫渡無量海?」
「我鋒芒內斂,殺意收斂,願意抱朴守拙,而你鋒芒畢現,殺氣外露,恨不能天下知,你我何處相同?」
熾狄無言以對。
良久,發出一聲後生可畏的長嘆。
追殺了共工族人數百年的祝融早就殺紅眼睛,入魔了,又哪裏還會去區分是非曲直。
它作為祝融的兵刃,其實也沾染了他身上的殺戮和魔氣,以至於後來即便脫離了祝融的手也依然在四處的追殺共工族人,這幾乎成了一種本能。
來到無量海后,他才學會了卸下殺意,做一個普通人。
不過,假的終究是假的,他至今也無法做一個真正的農夫。
他說道:「過去的事情重提它並無意義,你這次是為了天帝寶庫而來,你若想得到寶庫需要過我這一關,而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在無量海呆膩了。」
熾狄看着明媚,靜靜的說出了這段話。
明媚靜默的看着它,單看熾狄被壓在比燭九陰更深的海底,便該知道它是一個比燭九陰都危險的存在。
燭九陰還有一個軟肋,還可以用音樂打動他,可眼前的熾狄呢?
它身上凌厲的殺氣將天空,雲朵,高山草地紛紛化成紅色,一眼看去滿滿的血腥暴戾。
若真的放了他誰又有能力重新鎮壓他?
熾狄,赤帝!
這分明是曾經祝融的稱號。
眼前人即便不是祝融,卻也已活成另一個祝融。
明媚重新喝一口茶,淡淡道:「我覺得無量海是一個好地方,很適合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