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蝶夢驚痕（48）

孟皎和鳳天之間的恩怨牽絆極深，久經時光考驗，到最後已經說不清楚是愛情還是執念。

對於孟婆來說，她如今只想了結了這段因果，從此路歸路，塵歸塵。

灌愁海的事情是她對不起鳳天，可後來是鳳天對不起她。

她自問對他已仁至義盡，兩個人走到這一步，大抵善緣未至，孽緣極深。

她身上還留有一個完整的彼岸花葉，這是為鳳天準備的，她也還留了一些彼岸花瓣傍身，到時候，大不了拼個魂飛魄散將地獄的事情傳到天上去，希望有一個人能阻止瘋狂的地藏王。

明媚默了默，說道：「鳳天消失了許多年，你可曾問過這段時間他在哪裏，發生了什麼？」

孟皎容顏苦澀，「我問過，他不肯說。」

事實上，這似乎是一個禁忌。

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鳳天總是三緘其口，若是問的急了，兩個人便會冷戰，漸漸地，這成了一個禁忌，他不說，她不問，維持着盛世太平。

其實，感情早就已經變了，是她固執的不肯相信罷了。

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歷劫無數年劫難的鳳天，已經不是當初初出茅廬的純真少年，他的心大概在苦水裏泡過，早就變了味。

明媚看着她，再次沉默。「你遍尋人間未曾找見他？」

「不錯！」孟皎已經要垂淚了，這許多年的人間奔波，她是真的累了。

一方面要關注梅翰然和林明媚的事情，另一方面要不停地尋找流落人間的星宿，還要四處尋找鳳天。

這許多年她沒有在一個地方長久的停留過，若非有信念支撐，感念酆都大帝的恩德，她恐怕早就已經支持不下去。

明媚道：「你可曾想過，人間找不到的鳳天，還會出現在哪裏？」

孟皎閉口不言，可看她面上神色顯然早就已經猜到了。

一個幽魂，不在人間，又不可能魂飛魄散，自然是在地獄。

明媚又道：「你可還曾想過，一個普通的幽魂，如何能在奈何橋等你一百年？誰默許的？」

孟皎面色微變，顯然沒有想得這樣深。

明媚繼續道：「你可又曾想過，你能識破梅翰然，林明媚的身份，身為地獄之主的地藏王難道不能識破？」

孟皎面色慘白，她微微抓緊了自己的衣服，顯得孤立無援。

明媚並沒有憐惜她，依舊不緊不慢的說着，「地藏王識破了你們的身份，依舊任由你們如此，她又為得是什麼？」

孟皎訥訥道：「我不知道，我……」

她本以為這是自己做的極其私密的一件事情，原來早就在地藏王的掌握之中，那麼她受這許多年的苦豈非都是地藏王算計好的？

若果真如此，當真可怕。

明媚繼續道：「你的筆記中記載，鳳天墮入地獄之中，你曾經找到地獄之主酆都大帝求他幫你尋找鳳天，酆都大帝卻未找到鳳天，那麼，鳳天墮入了地獄的哪裏？為何連酆都大帝都找不到？」

這是孟皎最疑惑的地方，酆都大帝沒道理騙她，他說在地府之中找不到，便是真的找不到。

酆都大帝的為人是最可信的，不然也不會執掌地府無數年。

孟皎誠心誠意的說道：「孟皎不知，還要求教。」

明媚繼續道：「方才你說，地藏王在地獄的十八層待了無數天，渡化了無數惡人，那些惡魂魂飛魄散，飄散世間，既然又渡化之人，便也有未曾渡化之人，那些連菩薩也渡化不了的幽魂也會死，他們死後去了哪裏？」

孟皎的嘴唇微微顫抖。

明媚淡淡道：「我聽聞鬼死為聻（jian），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為無形，你猜猜那些無法渡化的幽魂，地藏王會不會追隨他們去聻獄看看？」

「這不可能。」孟皎的眼睛裏含了淚水，這是她最不願相信的。「酆都大帝說過，聻獄是空的，這無數年來，從來沒有一個死後的幽魂可以化為真正的聻，那是世間最無可救藥的所在。」

孟皎無言以對，這恐怕最令人信服的結論，卻也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

眼淚一滴一滴的從孟皎的眼眸里落了下來。

她哭的哀傷又悲痛，偏偏又死死壓抑住，這是最讓人難受的。

明媚無言。

灌愁海有多大呢？

人間所有的愁緒都無法填滿，在那裏誕生的人又會是怎樣的呢？

會不會剛墮入地府，就直直下了聻獄，連地獄之主都無法看到？

便如她從地府中離開的時候，即便神通如地藏王菩薩，也無法察覺到，神通有時候只是對層次低於自己的人管用，對於高於自己的人來說，只是擺設。

明媚看着她，說道：「既然已經懷疑，那不如去地府看看就知道真相。」

「我們不能去。」孟皎大驚失色，「我們去了不過是送死罷了，得不到什麼結果的。」

明媚笑了一下，手指乾脆利索的將方才打開到一半的鬼門繼續打開，這一次，她遇到的抵抗的力量，比之剛才更加的強硬。

明媚眸光微縮，一團符文打向了鬼門，整個鬼門轟然作響，鬼門中間的獸頭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噴射著幽暗的火花，大張開口，發出一聲咆哮。

明媚一鞭子抽了上去，只聽得獸頭髮出一聲悲慘的鳴叫，如一隻被痛打的落水狗，鬼門轟然大開。

孟皎驚訝至極，她不可思議的看着明媚，不知道該如何發表自己的看法。

明媚身形一閃，快速進去。

孟皎閉緊嘴巴，緊緊跟上，她眼睛中有亮光，這似乎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了，她目光狐疑的看着明媚，猜測着她的身份，她究竟是誰？

兩人一路風馳電掣的進去。

路上，遇到了好幾撥鬼差往鬼門的方向去了，他們口中不停的重複著『鬼門怎麼開了？』『噬魂獸剛才叫的為什麼那樣慘？』的話。

孟皎很害怕被人看見，明媚彈了一道光到她的身上，說道：「專心走路。」

孟皎便驚喜的發現那些鬼差無論道行高低，都無法看見她，她便再也不用躲閃，幾乎是大搖大擺的跟着明媚走在了路上，兩人一路朝下，直奔地獄的第十八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