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金霧凝三變

比起外表相貌，張焚更注意的是左邊鮟鱇魚怪話里透露的信息。

「怪不得什麼？誰讓你們來的？」

鮟鱇魚怪發出一陣似乎是笑的怪聲，用極其古怪的聲音說：「別管是誰，反正我們要取你性命！」

腥風撲面，伴隨着一股和陸地野獸腥臊不同，但同樣惡臭至極的味道，鮟鱇魚怪揮舞前鰭，帶着弧形的彎彎長刺又從水裏鑽了出來，刁鑽歹毒，向著張焚胯下連刺三下。

噹噹當！

四顧劍上綻出三朵火花。

這一根彎曲像是什麼動物犄角或者肋骨打造成的兵器，妖獸精怪身上材料，天生就極其堅硬，加上後天淬鍊，比起張焚手中，隱山老人花費兩年時光，精心打造的飛劍「四顧」一點也不遜色。

彎彎長刺與張焚飛劍相撞，噹噹有聲，猶如金石。

「怪事！明明是可以吃的海鮮，為什麼成精以後氣味這麼古怪？」百忙之中，張焚不忘吐槽。

鮟鱇魚怪的打法接近野生妖怪典型套路，不像大多數修真者講究法、武結合，遠近兩宜。一根兩丈多長的彎曲長刺「握」在身上伸出許多觸鬚當中，或打或砸，時劈時刺。

用法像是在使用棍棒，又像是威猛沉重的大刀長槍。偏偏在它柔軟的觸手裏面，這一根沉重堅硬的大骨，硬是多了七分柔韌。比起一般人類修士，更加詭異難當。

「萬變不離其宗！萬變不離其宗！」張焚心頭默念，強迫自己無視魚怪身上的觸手。

道理其實很簡單，觸手再多，也只能比人類雙手角度多變，難道還能多得過隔空御劍嗎？

究其本質，直接手握兵器，確實適合爆發出強大力量。沒有了空間、距離造成的衰減，真元能夠爆發出更大威力。可是要說手握兵器，比起隔空控制還要變化多端，那就說不通了！

這隻魚怪打法看似詭異，其實並不先進。

心中理清概念，劍法隨之改變。

銀絲似雨密密飛灑，把一個鮟鱇魚怪籠罩的風雨不透，彷彿被關進銀絲打造的籠子裏。

鮟鱇魚怪怪叫連連，一根彎彎巨大的長刺揮舞得更加迅急，仍然擋不住絲絲灑落的四顧劍光。

道道血痕出現在它身上。除了長條形狀血痕，一點一點的坑洞隨之出現。沒出現一個坑洞，就是一點血花飛濺。

這樣的輕微傷勢不足以對鮟鱇魚怪戰鬥力造成影響，卻足以叫它心慌意亂，不敗而敗！

張焚心道：「這就是一頭野妖！」

看起來好像修鍊得不錯，真打起來還全憑本能以及皮糙肉厚。碰上先天種族是蛟龍，或者鯨魚、大象一類的，還能靠着比起人類雄渾的多的真元，先天強壯的身體，壓制同等級的人類真人。

像這樣先天種屬不佔優勢的野生妖怪，戰鬥力比起散修里的真人還要不如！

也就是初見面時被它醜惡形象先聲奪人，張焚才會一時感覺棘手。

「也是昏了頭！剛才怎麼會想着和它近身戰鬥？」

心中想着，張焚有意拉開距離，以鮟鱇魚怪為球心，天上水下高速旋轉，轉瞬之間就是一圈，每繞一圈，總有十一二道劍氣發出，刺向鮟鱇魚怪。

這些劍氣不是剛才伴隨飛劍而動，數十百道隨手打出的劍氣。

每一道劍氣，不說全力，至少也相當於他正常狀態，五成真元一擊。間隔既短，速度又快，比起剛剛密密麻麻的銀絲，更加難以抵擋。

道道劍氣都能叫鮟鱇魚怪受傷不輕。

鮟鱇魚怪更加捉急，連連將手中骨刺，揮舞格擋。

從張焚雙掌齊出，擋住兩名大妖淬鍊多年的兵器，到現在其實並沒有多久。這些大妖與大妖之間也並非渾然一體，縱然野外獸群決出獸王，也會出現單打獨鬥的情況。

何況這些大妖再怎麼「野生」，修鍊多年。智力、見識比不上人類真人，也不會比普通人知道的少。

另外，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暗處操控，從鮟鱇魚怪出手開始，整座大陣就停止攻擊張焚。水裏千萬游魚涌動，趁著時機修補在張焚攻擊下變得殘破的陣法。

另兩名大妖也停止緊逼，留下空間給張焚與鮟鱇魚怪雙方對決。

卻沒想到，就在轉眼之間，鮟鱇魚怪已經將近落敗，再無可能翻轉局面。

到這時候還袖手旁觀，就不妥當了！

兩妖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齊齊震動。那條水滴魚還有些猶豫，海馬大妖已經高聲道:「還磨磨蹭蹭幹什麼，這次的事辦不成，就算老安沒法計較，大元帥也容不下你我了！」

說着，胸前棘條高速振動，快得連身旁同時大妖修為的水滴魚都看不清楚。

「大元帥？又是什麼東西？」

金色薄霧第三次出現。

這一次出現的薄霧跟前面兩次不同，沒有第一次出現時的極速膨脹，也不像第二次出現綿軟柔韌，而是呈現出實體一樣的質感。

凝結收縮，變成好像昆蟲翅膀的薄薄兩片葉形薄膜。比起長劍更寬一些，和普通樹葉比較又顯得狹窄，如果硬要比較，跟楊柳樹葉最是想像。

兩片薄膜顯現出柔和的金色，薄可透光。透過兩片放大數百倍的「柳葉」，海馬大妖長嘴魚臉上的表情，任然清晰可見。

正當張焚以為它這是凝氣成劍，身前金霧變化的薄膜，是類似飛劍用法時候，海馬大妖胸前棘刺絞成的怪手，緩了一口氣，再次高速振動起來。

這一次不止棘刺，兩片金色薄膜也跟着高頻振蕩起來。

金光燦燦，柔和的金光一下變得耀眼起來。兩片巨大的「柳葉」發出「嗡嗡」聲響，看不到任何痕迹，凌厲無匹的刀芒已經到了張焚胸口。

張焚大感意外，抽身而退。

海馬大妖這一次攻擊只看得見「起始」和「終章」，中間過程完全沒有。前一霎剛看見金膜高頻振蕩，似乎有東西脫離飛出。后一霎，凌厲高度凝聚的能量薄片已經接近前胸。

張焚信得過自己的眼睛，十分確定不是自己看漏了，也不是速度太快捕捉不到，而是根本沒有！不存在這一過程！

「玉京，你看到了嗎？」張焚在心裏問。

從一開始發現自己陷入重重圍困，他就聯繫上了玉京。玉京也沒有再鬧彆扭，正向龍霞島方向靠近。一旦局面惡化，那麼寧可暴露兩人間的關係，也會駕馭王船，衝殺進來。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還用不着。

「我看不見！」兩人這時絕對距離已經不遠，張焚眼前所見，耳中所聞，都可以通過系統「轉播」給玉京。

玉京語氣同樣凝重，但吃驚程度遠比張焚要輕：「或許這就是它的本命神通也說不定。這個世界動植物都可以成精，生殖隔離形同虛設。只要祖上多幾個妖，奇奇怪怪的血脈組合，誰知道會覺醒出什麼神通！」

「也有……道理！」

長相奇醜，化形以後，好像一隻頂着大鼻子老人頭，蠶寶寶和章魚組合在一起形成身體的水滴魚妖也控制着他八尺長的一根尖銳魚刺，破空一擊。

鮟鱇魚怪得到空隙，也把腦袋一搖，額頭上的觸角搖晃，發出炙熱光束。

叮叮叮！

層層劍幕蕩漾開去，把張焚裹在當中。四顧劍上先後傳回震蕩、碰撞、滾燙幾種感覺。

以一敵三，張焚夷然不懼！

與這三名大妖同時作戰，感覺同斬殺六壬真人秦無道，面對醉佳音，乃至金不惡、羽衝天等人時候都不相同。修行境界相同，之前諸人也不畏懼下水，戰鬥時候，卻都自覺不自覺的把場地限制在水面、天空。

而這三隻魚怪沒那許多顧忌，很多時候主動撤向深海，反倒是完全脫離海水，飛上天空。即使是有，也往往貼著海面低空掠過，不肯往高空裏去。

「這大約是先天和習慣共同影響造成的了。」

心中念頭閃過，張焚輕飄飄抽身而退，放棄了繼續攻擊的打算。口中喝道：「等一下！」

三條魚妖圍攻，他也沒落下風。這一下主動罷戰，大出三妖意料之外。

不止逃出生天的鮟鱇魚怪，剛剛完成攻擊準備的水滴魚，以及正準備連續發動的海馬大妖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與三位素不相識。剛才那一位卻知道我姓張，想來幾位是認識我的了？」

「不錯！」鮟鱇魚怪喘息未定，還是用古怪的聲音回答，「我聽人說起過你。」

「哦，是什麼人？」不等三妖回答，張焚立即追問:「能在海上掌握我的行蹤，佈置這麼一番局面，想來不會是三位做的。」

甚少說話的水滴魚妖忽然怒道:「你看不起我？」

張焚悠然一笑，道:「倒不是看不起三位，只不過我們素不相識從沒有過來往，更談不上恩怨。我看三位都不像心機深沉的……妖。無冤無仇也不至於來找我麻煩。既然這麼做了，那麼背後當然會有人搗鬼。三位妖兄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和這些「野生」妖怪說話，就是要簡單直接。張焚摒棄一切修辭用語，彎彎繞繞，直接了當的說。

「不錯！」水滴魚道，「要不是……我們又不傻，幹嘛冒險殺你！」

「那麼三位覺得還能殺得了我嗎？」

水滴魚實誠地搖了搖頭：「你比我們強！如果不是『鎖海大陣』，我們三個合在一起，也不夠你殺的！」

張焚看了一眼水裏忙碌的游魚，心道：「原來這陣法叫做『鎖海大陣』！不知道是全稱還是簡稱？」

一直通過他識海里的四色火焰，看着轉播的玉京突然插嘴：「你小心點，這陣法不太簡單！海中水族佈陣範圍，已經擴大到以你為圓心，直徑300里的一個大圈，範圍這麼大的陣法……」

聽到300里的數字，張焚也不由的悚然一驚：「怪不得我解除能量限制，都看不出陣法的外圍在哪個方向。」心中問道：「你確定？」

「我已經繞着水族佈陣的邊界走了一圈，確實是直徑300里的一個大圈，還有繼續擴大的趨勢。需要我進去跟你匯合嗎？」

「不需要！」張焚略作思忖，還是在心中拒絕。口中繼續說道：「剛才我見海馬、鮟鱇，你們兩個都使用過本命神通。」

海馬大妖點了點頭，鮟鱇魚怪卻奇怪的伸「手」指向自己問：「鮟……鱇？是說我嗎？我們這一族向來被叫做『石頭燈籠』的……」

「原來這個世界……不，也可能只是海族中間，不把鮟鱇魚叫做鮟鱇魚……」張焚略顯尷尬，乾咳一聲，一語帶過。

「不管怎麼說，就是你們兩位已經用過本命神通，確實精彩絕倫！」張焚鼓了鼓掌，話鋒忽然一轉，「可還是傷不着我！而我還保留着挺多本事沒用，只不過不想隨意暴露給人知道。如果三位一定要繼續把我留下，那我不想用也只能用了！

「實話實說，我有八成把握，可以把三位殺死。不知三位信是不信？」

水滴魚發出不服氣的怪音。

聲音很不符合人類習慣，意思表達的十分明確。

「三個不可能！不過把你逼到拚命，即使我們有陣法幫忙，至少會被你拚死一個。也可能是兩個。」

「兩個也夠了！」張焚輕笑道，「你們真的願意因為別人跟我以命換命？不如打個商量，你們把大元帥和讓你我埋伏攻擊我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然後大家各走各路，怎麼樣？」

水滴魚、鮟鱇魚表現出猶豫、掙扎等等情緒，終於還是擺脫了張焚話語的誘惑。

兩妖顯現出明顯的沮喪，鮟鱇魚怪搖著頭說：「如果可以，我們確實不想和你這個姓張的人類繼續打下去。可我們也做不了主……」

「誰可以做主？」鮟鱇魚一句無心之言透露出的信息十分豐富，張焚緊跟着追問。

另一邊的海馬大妖冷笑道：「誰做主也改變不了你今天必死！殺！」

早就看出海馬與鮟鱇魚、水滴魚修鍊功法、戰鬥模式不太一樣。如果說鮟鱇魚、水滴魚是純正的野生妖怪，後來被「大元帥」收服。那這隻海馬成長過程里，受到的人類影響更多，至少是受到過龍宮之類「熟妖」轉手的間接影響。

三妖里，跟幕後那位大元帥關係最近的，大約就是它了。

張焚早有準備，搶在海馬大妖前面發難，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偷偷準備了很長時間的四顧劍飛快地啟動，高速攻擊刺向海馬大妖身體中央。

沒料到他一邊說話，一邊準備偷襲。海馬措手不及，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驚愕之中，被張焚一劍穿心。

一蓬血雨飛出，張焚緊跟上前，將浮屍海面的巨大海馬收起。

鮟鱇魚、水滴魚驚怒不已，上前狂攻。

既然已經先殺一妖，張焚也沒打算再跟它們套交情，出手毫不容情。

三妖聯手才跟他達成均勢，這時只剩下鮟鱇魚、水滴魚，四顧劍妙招紛呈，三五息時間，兩妖身上已經相繼出現傷口。

「一群蠢貨！還不快滾回來！」

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深水發出。

不同頻率的聲波在水裏交織、傳遞。

來自深海的聲音出現以後，情勢又發生變化。被鮟鱇魚三妖導向單打獨鬥的局面消失。鮟鱇、水滴兩妖沒入海水，重新配合魚群以及各式各樣海洋生物組成的大陣，潛伏在陣法中，等著對張焚伺機發動攻擊。

張焚哈哈大笑，揚聲問：「終於不藏了嗎？」

聽不出準確方位，只感覺像是隔着厚厚海水發出的渾厚聲音冷笑道：「騙了三個傻子有什麼好得意的？要是你一開始硬往外沖，我還真不一定留得住你。不過你自作聰明，和他們三個耽誤了一段時間。我之所以不做干涉，就是為了等待更多水族到來，加固大陣，好徹底把你圍死！」

「呵呵，你以為我跟那三個傻蛋廢話，就不是拖延時間？」

張焚仰頭哈哈大笑，笑聲如龍，直上九霄，遠遠傳播開去。

笑聲不知從何時開始，逐漸變成單純高亢的長嘯，嘹亮震耳。在這個當真有龍的世界，也極為讓人震撼。

游到淺水中的大魚、海獸，紛紛痛苦亂竄。修為不高，體型又小的部分游魚，翻起白肚浮出水面。

前途更加險惡精彩，但那已是另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