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這是第二次了
曹雪慧手裏握著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跟着車來到了郊區的火葬場。
一同前來的沒有幾個,琪琪被姥姥姥爺帶回去了,小孩子還理解不了死亡是什麼,但是她也明白爸爸以後不能再陪着她胡鬧了,哭的停不下來。
文哥的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上次出事的時候就已經暈過去一次,這次害怕再出什麼差錯,乾脆讓文爸爸把她送回了家。
所以此刻站在這裏等待的,只有曹雪慧和宣飛兩個人。
宣飛手裏握著一張卡,說:「這幾天生意還不錯,本來想趁著功夫給你把錢送過來的,沒想到文哥他······怎麼就走的這麼快,連個招呼都不打。」
高大的男孩子紅了眼睛,假裝不經意的擦了擦眼角,說:「文哥是個好人,知道我家裏困難,幫助了我不少。可是我連最後的這點事情都沒有做好,真是······我真是太沒用了。」
「沒關係的。」曹雪慧站在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堅實的後背,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說起來你跟文哥不沾親不帶故的,能這麼幫我們,我已經十分感謝了。你是個有情義的好孩子,這張卡你自己收著吧,以後我也用不着了,這酒吧你就幫着文哥經營下去,等到房租到了期,要不要繼續,自己決定,算是嫂子謝謝你這些天來的辛苦。」
「不,這可不行。嫂子你還帶着孩子呢,以後總得生活,這酒吧也算是個進項,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的。」
「嫂子知道這是個進項,但是小飛啊,我現在去不了那個地方,我只要一看見那兒,就想起了當時你哥給我求婚的那個畫面來了。」曹雪慧眼淚流了滿臉,她說好自己盡量不哭,不要流着眼淚迎接文哥,但是她做不到,「小飛,你就當幫幫我行嗎?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地方。」
宣飛無聲的把手裏的卡片又裝了回去,「行吧,嫂子,這樣,我每個月給你分紅總算可以了吧,你要是什麼都不拿,我實在是良心不安。」
「你自己決定吧。」曹雪慧臉上一片生無可戀,她只是獃獃的望着文哥遺體送進去的方向,彷彿要站成一顆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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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的身體被綁好,送進了焚燒爐。
負責啟動機器的師傅總覺得今天的這具遺體哪裏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但是他又看了一眼遺體青白的微微冒着寒氣的面孔,和手裏簽過字的文件還有死亡證明。
最終還是關上了焚化爐的大門。
魏淑芳被困在文哥的身體里,瘋狂的叫囂著:「我還沒死!你們把我送到這裏來幹什麼!」
「有人嗎?有人嗎!?」
「求求你們了!?我還沒死啊!?」
「你們這是要幹嘛!?」
······
沒人聽的到。
機器里的遺體冷硬而沉默。
焚燒爐的溫度逐步升高,魏淑芳感覺到了皮膚被燒灼的痛苦。
她的頭髮,她的睫毛,她的皮膚。
每一個毛孔都感受到了無法忍受的灼痛。
接下來她的脂肪、她的肌肉、她的骨骼,還有她的內臟。
焦糊味順着鼻子躥上來。
這具身體終於如願以償的在魏淑芳的控制下發出了一聲尖叫。
「啊!----」
但是轟隆的轟鳴聲蓋過了她的聲音。
自己造的孽,終究要自己來償還。
曹雪慧隔着監控觀察室里的電腦看了一眼把文哥身體吞沒掉的火光,忍不住轉過頭哭了起來。
宣飛從兜里掏出來一包紙巾,默默的塞到了曹雪慧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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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語南帶着文哥走過陳舊的小巷,又走過破舊的木門,最後經過顫顫巍巍的獨木橋。
她手裏捧著一杯無根水,對着文哥舉了一舉,說:「一路走好。」
文哥接過靳語南手裏的青瓷杯,打量了一下杯里澄澈的河水,說:「現在說這話有用嗎?橫豎都得走。」
「不過,我臨走前有一個小小的願望,你能滿足我嗎?」
「你說。」
「我能不能最後,再看一眼我的老婆孩子。」
靳語南把文哥手裏的杯子拿回來,說:「這個當然可以。」
她從兜里掏出那枚油光水滑的硬幣,在上面滴了一滴無根水,然後雙手掐印,念了一句口訣。
很快有光從硬幣上的水珠里升起來,那光圈越升越高,在半空中影影綽綽的顯出一副圖像來。
那是琪琪的卧室。
她已經睡著了。
曹雪慧坐在自己閨女的床邊,溫柔的伸手把孩子眼角邊未乾的淚痕擦乾淨,她嘴裏喃喃的說道:「爸爸變成星星啦,以後會每天都在天上看着我們,不過你放心,還有媽媽在,媽媽一定會把你健健康康的養大,讓你找到一個跟你爸爸一樣貼心的愛人。」
文哥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低下頭嘆了口氣,說:「好了,心愿已了。」
他從靳語南手裏接過那杯水一飲而盡。
隨後瀟灑的擺擺手,走進那片濃霧裏去了。
火紅的彼岸花開了遍地,鋪滿了視線所及的地方,紅的像是燃盡了所有生命的火光。
靳語南看着濃霧裏走出一個身着黑袍的人,兩個人面對着面行過禮,才慢慢的忍着寒氣,往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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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靳語南肩膀上頂着小西走到門口,看到角落裏蹲著一個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
小西倒是警惕,身上的毛炸起來幾根,喊道:「呔!什麼歹人!」
那人聽見聲音,從兩腿上抬起臉,露出一雙線條明晰,卻又顯得委屈巴巴的眼睛來。
靳語南冷的厲害,沒顧得上理他,只想開門架鍋涮羊肉。
葉簡也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他急忙站起來上前拉住靳語南的胳膊,說:「對不起阿南,我真心誠意的來給你道歉來的,你······不對,你怎麼這麼冷?」
他說完這話,一把把靳語南拉進自己的懷裏,大手覆上額頭。
「你生病了?」
可惜話沒說完,靳語南又一次抓着他的手腕,肩膀使力,把葉簡摔了個跟頭。
「這是第二次了。」
靳語南轉身開門,進去架鍋燒水。
葉簡躺在青石磚鋪就的小巷子裏,兩隻眼睛望着頭頂上的星光,再一次的為自己的莽撞後悔。
「你還吃羊肉嗎?老規矩,一盒二百。」小小的店鋪里傳出來少女清亮的聲音。
葉簡聽見聲音,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他拍了拍自己身後滿身的灰塵,嘴邊露出一個傻到慘不忍睹的微笑來。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