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晨兮看到陳嘉陽發來的「晚安」，回了句「晚安小公主」，但卻沒有如自己所說的馬上去睡覺。

自己為了躲避那女孩的氣息，孤身一人遠離家鄉，逃到了千山萬水之外的弓島。她曾為他帶來勇敢和自信，卻又在轉身之後又抽身帶走，留下無盡的敏感與多疑。

他依然相信愛情，但早已不相信愛情這個鬼東西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永遠記得那個夜晚，陳嘉陽看似隨意說出的那句「在一起「，宛如一聲驚雷，炸得周晨兮摸不著北。

怎麼會？怎麼還會有人喜歡我這種廢物？

——你認真？

他記得自己當時這麼說，嚴肅正經，符合他一貫對愛情的態度：戀愛這件事，要麼不談，要麼就是一輩子。

因此話雖這麼問，周晨兮心裏並沒有當真。

屏幕對面那個姑娘，平日裏習慣將喜怒哀樂都寫在自己臉上，可愛又純真，就是想到一出是一出，那大小姐脾氣自己實在有點吃不消。再加上當初高中里和史其宣的戀愛，對他來說始終也是一個心結。

開玩笑的，周晨兮早已預設好了這個答案。

——開玩笑的，嘿嘿。

果然，周晨兮心想，像我這種寫個作文都要被老師評太喪太負能量的人，做朋友還行，男朋友？算了吧。

萬萬沒想到的是，才過去一分鐘，陳嘉陽又來告訴他，她是認真的。剛才那句「開玩笑「，只是怕太過突然嚇到他。

陳嘉陽愛開玩笑，但在感情的問題上還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點周晨兮很了解。既然已經提了兩次，既然她都說了這是認真的，周晨兮也要認真考慮。

——是喜歡我，還是只是想找個男朋友？

發出這句話，周晨兮心裏有些忐忑。細細一想，和陳嘉陽相處了這麼久，他不是沒動過和她在一起的心思，只是那時候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她，還是只是把她當成了那個女孩的影子。

他受過傷害，不想再去傷害別人。

再收到陳嘉陽的回復，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喜歡你。

周晨兮的心跳突然很調皮地漏了一拍。等他再次恢復過來理智，自己已經回了陳嘉陽消息。

——那我們先以情侶的身份相處試試看吧，一個月時間，到時候再決定要不要真正在一起，好嗎？

——好。

這次對面回得很快，像是不管周晨兮說什麼，他都將收到同樣內容的答覆。

只是原本說好一個月，但面對着陳嘉陽的甜蜜攻勢，就在第三天晚上兩個人打電話的時候，周晨兮慘兮兮又樂呵呵地舉了白旗。

陳嘉陽人如其名，對他來說就是生命中的暖陽。儘管冰凍三處非一日之寒，但有了熱情開朗的她在自己心房裏轉悠，所到之處充滿溫暖的氣息。周晨兮感到自己血液里的溫度正在久違地不斷上升中。自從和那個女孩徹底分道揚鑣開始后的失眠，儘管因為生物鐘的關係並沒有得到多少好轉，但已經能一覺睡到天亮，再也不會半夜驚醒。

陳嘉陽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吧，周晨兮很滿足，想盡辦法地對陳嘉陽好。

從一開始的覺得陳嘉陽一定只是小孩子脾氣上來了怕孤單才和他在一起，到現在看到她真心實意的付出，他連走路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身邊的朋友都說他陽光了許多。

誰讓他身邊有個小太陽呢？周晨兮有點得意。

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她有些怪怪的。起初他試過旁敲側擊地問她，但沒有得到什麼有效信息。他安慰說肯定是因為自己太過敏感，一有風吹草動就容易草木皆兵。強迫自己別往心裏去。

直到今天，陳嘉陽告訴他說睡不着。

雖然這樣說自己的女朋友不好，但說實話，陳嘉陽隊在睡覺這件事上，就是一隻豬。他們之前常常打趣對方，說要是陳嘉陽的睡眠能分五分之一給周晨兮，他就差不多能睡個好覺。

可今天她說她睡不着，連講故事這招都不好使了。

周晨兮最近他們倆的聊天記錄認認真真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發現的最明顯的一點她不愛發表情包了。然後就是說話的語氣，雖然看起來和以往並沒有多大區別，但禁不起現在這周晨兮細細的推敲。有些句子說得詞不達意，不像她伶牙俐齒的風格，還有些語氣詞則顯得有些生硬，像是故意地假裝撒嬌。

小太陽怎麼了？

周晨兮心裏隱隱閃過不太好的預感，但他不住地告訴自己沒事，說不定只是暫時的因為其他什麼事心情不好。對，這幾天快來例假了，肯定是因為這個情緒波動不穩定。

可懷疑的大門一旦被敲響，就終有一天會打開。至於裏面是旖旎的風光，還是荒漠戈壁，每個人心中都有着同樣的唯一確定答案。

周晨兮一夜未眠。所有似有若無的蛛絲馬跡，此刻都成為了板上釘釘的證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晨兮一看時間差不多六點半，這個點陳嘉陽差不多該醒了。雖然陳嘉陽睡眠好，但是總會被尿憋醒，而她一醒就會給他發消息。於是周晨兮抱着手機，什麼也不做，就這樣乾等著。

振動振得他一個激靈。

他迫不及待地解鎖手機，看到來自陳嘉陽，又激動又開心又有些局促。

——早。

一個字。

周晨兮的心有點沉了下去，但他決定不露聲色地先試探一下。

——早呀小公主，愛你喲～

——嘿嘿，我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再睡一覺。

她以前總是會說「我也愛你「的。

周晨兮感覺似乎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失落與氣憤的混雜情緒滿滿地佔據了自己的心。

周晨兮一個拳頭砸向被子。但拳頭打在棉花上，使再大的力都是枉然，就好像現在周晨兮的心情。即便他再不甘，也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往下走。

哪怕最壞的結果真的出現，陳嘉陽不喜歡他了，甚至已經喜歡上了別人，他除了再做更多挽回，還有什麼別的路可以走嗎？

他已經離不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