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夜晚靜得連一個輕微的側身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應該是陳嘉陽先睡著了。方南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耳邊傳來陳嘉陽均勻的呼吸聲，近得彷彿就在耳邊。他睜開眼，窗帘只拉了薄薄的白色那一層，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勾勒出陳嘉陽躺在床上的輪廓，把她鑲上一層銀色的邊。

他出神地望着她，看她隨着每一次呼吸身體上下起伏，給人一種特別恬靜又安心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南就這樣怔怔地望着，發着呆睡著了。

這一晚睡得並不算飽，但卻非常安穩，以至於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方南還沉浸在睡眠的那種氛圍里。

看了手機才發現已經九點半了，可奇怪，房間里怎麼是暗的？

方南的目光移向窗戶，原來陳嘉陽把裏面那層更厚的深色窗帘也拉上了。

「你醒啦？」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冒出聲音，方南嚇了一跳。

「欸？」

原來陳嘉陽怕吵到他，回來的時候特意踮着腳走路，盡量把聲音降到最輕。而剛才方南剛醒還在發愣，竟然也沒有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我嚇到你了嗎？」陳嘉陽笑着說，伸出手把提着的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剛才出去買早飯啦，喏，你愛吃的。」

「哇，好香。」方南感嘆道，「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雞蛋餅？」

「猜的啦，其實我不知道，是我自己愛吃這個，嘿嘿。」

本來沒覺得，經過陳嘉陽這麼一提醒，方南感覺自己好像是真的餓了。他從被窩裏爬出來，都不穿衣服就去忙着刷牙洗臉。

「哎哎哎！你等一下！」陳嘉陽連忙捂住眼睛。

「怎麼了？」方南像是被施了定身術，還真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不是不是，你也別站着別站着！」

「你自己剛才讓我等一下，現在又說別站着，到底是要我怎麼樣嘛。」方南有點哭笑不得。

「你先……穿上衣服！」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方南明白了，但調皮的心思一起，突然就很想逗逗她。

「男孩子不穿上衣也蠻正常的呀，況且我們還在室內，哪兒有人看。」方南故意說道，還特意一副要朝陳嘉陽走過來的樣子。

「別過來別過來！」陳嘉陽連連後退，彷彿正向她走來的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而是一隻大老虎，會吃人的。

方南笑了，但步子依然沒有停下，直到兩個人靠近得快要到親密關係的距離，而陳嘉陽也已經被抵到了牆根，退無可退。

「你……你想幹什麼？」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陳嘉陽的腦子裏卻已經像是經過了百轉千回，什麼他打算幹什麼，萬一真的做出什麼事自己會怎麼樣，要不要sayno，什麼時候該說，或許也不用？或許他打算在這時候告白，他會不會力氣很大，萬一說不行他會不會停下……

各種該想到的不該想到的，陳嘉陽通通控制不住地想了一遍。大腦里的問題像是連綿起伏的浪花一般，只要一點風，就能掀起驚濤駭浪。

偏偏方南在這時刻停住了。

他的笑容一如往常，像窗外的太陽般明媚，以至於當他停下來的時候，陳嘉陽心裏不知為何冒出了一陣小小的可惜。

清醒一點！

陳嘉陽連忙趕跑這種可怕的想法，如若是讓它多停留一會兒，方南還沒做出什麼，指不定她自己就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這副模樣在方南眼裏卻是無比的可愛。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藏着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驚恐，還有一點點羞澀與期待，像是一隻偷嘗了主人一口老酒的小狗，眼神迷離又迷人。

如果說剛才是逗她玩，現在的方南突然感覺到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繼承了幾千年前的祖先身上狩獵的基因，方南對這種感覺很熟悉，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控制着自己想要伸出雙手，把她鎖在自己的懷抱里的慾望，最後實在沒忍住，捏了一下她兩邊的臉蛋，立馬就轉身。

「我去刷牙洗臉啦。」

留下陳嘉陽愣在了原地。

還好他沒做什麼。

欸，他怎麼沒做什麼？

這兩種充滿矛盾的想法在她的腦袋裏激烈碰撞，但總體來說心裏還是慶幸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尤其還是被剛才那樣的氣氛包圍着，要是真的有了開頭，還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甚至發生到何種程度，這些都是難以控制甚至難以想像的。

直到方南在衛生間里開始洗洗刷刷，陳嘉陽聽到各種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思緒才好不容易被拉回來。她揉揉自己剛剛被方南捏過的臉蛋，他只用了一點點力，根本就不疼，只是彷彿還有他手指的觸感停留在那裏。不是特別柔軟的，帶一點點指尖掌紋的粗糙的，是陳嘉陽喜歡的男生的手。

她使勁揉揉自己的胸口，好好安撫了一番被他撩撥起的心。撲通撲通跳得有力，像是裏面有個強壯的小人正激烈地打着鼓。事實證明深呼吸對緩解緊張確實非常有用，才沒過一會兒，她就感覺到身體內的那個小人，已經放下鼓棒，彈起了舒緩的鋼琴曲。

方南洗漱完畢出來，喝了口水，拿起陳嘉陽早起帶來的愛心早餐，一口啃了下去。

「很好吃欸！」不知道方南是真心還是為了緩解剛才的尷尬氣氛，對她笑着地誇了一句。

那當然了，陳嘉陽自詡吃貨，這點美食鑒賞力還是有的。都說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現在還沒什麼能力自己做飯，那買給男神吃的東西，當然得要好吃才行。可她現在沒有平常的那種俏皮勁，就只是靦腆地笑笑。

看着方南三口並作兩口的吃掉雞蛋餅，在一旁看着的陳嘉陽不知為何有一種老母親看着兒子愉快吃飯的開心與滿足。

「你吃過了嗎？」方南含糊不清地說道。

「嗯，這不是想着先替你嘗嘗好不好吃嘛。」

好像恢復過一點來了呢，陳嘉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