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們常用春天來形容一個人即將或已經擁有愛情，陳嘉陽今天算是終於親身體會到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毛衣和羽絨服本是陳嘉陽的冬日標配，但今天的她只在毛衣外面套了件大衣，地下是以條配上打底的燈芯絨格紋裙，而她在這冬日的晚上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她的身體正在過春天，毫無疑問。

臨出發前，陳嘉陽又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包括腮紅會不會太過，劉海要往哪個方向撥量要多少，裙子和大衣有沒有地方很皺，甚至包包斜跨還是直接背和整體造型更搭，不知嚇死了多少腦細胞。

只可惜外面風大，就連女神也容易被吹成女神經，更不要說陳嘉陽不專業的打理首發，讓她的劉海像在群魔亂舞。

罷了罷了，瀟灑的女孩靠自信就能撐住場面。

等等，門口站着那個男生，怎麼這麼像方南？

陳嘉陽停下腳步，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啊，那站着的姿勢和玩手機的樣子，分明就是方南無疑！

她不自禁加快了腳步，眼看還有段距離，乾脆小跑起來。直到快到方南面前，才想起這樣急不可耐地跑算怎麼回事，矜持呢？形象呢？

劉海被吹得翻飛，在這最後的十步時間裏，陳嘉陽連忙整理著，哪知方南此時正好一個轉頭，看見了她並朝着笑了笑。

「你來啦。」

陳嘉陽點點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被男神看見了自己的狼狽樣。

「出來早了，想着以前送過你回家，就想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你果然還是從這個門出來。」

「從這裏出來最近嘛！」

陳嘉陽找了個看起來是經過理性思考後得出的結論，但心裏早就為這妙不可言的天註定跳起了恰恰。

此刻有微風吹過，帶起了陳嘉陽的裙擺。黃昏帶來了朦朧的夜色。遠遠望去，陳嘉陽身邊彷彿跟着一群正在起舞的小精靈。

「就在前面，離你家不遠。」方南邊說邊邁開腳步，陳嘉陽連忙跟上。

「嗯我查過了，都不到八百米。」

她沒想到自己害羞到根本不敢看方南，低着頭，或是假裝看着別的地方，只聽得他的語氣里好像有着笑意，其實心裏不知多想凝視他的眼睛。

如此的心不在焉，怪不得過馬路的時候都沒看清現在到底紅燈綠燈，只顧著埋頭往前走。

「小心點！現在紅燈！」方南一把拉住陳嘉陽，此時一輛轎車呼嘯而過，留下兩聲喇叭和司機開了窗之後的一聲啐罵。

陳嘉陽驚魂未定，整個人都還處在剛才差點出車禍的恐懼後遺症之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綠燈重新亮起，方南看她還不走，小小扯了一下她的外套衣角。

「走啦。」

陳嘉陽一個激靈就是往身邊一轉頭，正對上方南溫柔又有些擔心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跟上他的腳步，像是被這樣的眼神催眠了一般。恐怕這時候方南要她往東，她絕不會往西。

心理學上有個弔橋效應，說的是當一個人提心弔膽地過弔橋的時候，會本能地產生恐懼，心跳加快。而如果這時候恰巧出現一個異性，就很容易把因為害怕引發的悸動理解成對那個人的怦然心動。

陳嘉陽本就是對方南有情，更不用說經過了這麼一出。這時候也不怕什麼難不難為情了，眼睛像長在了方南身上。也不看路不吸取教訓，總之跟着方南就行了。

方南似乎也對陳嘉陽更多了一分責任感，時刻注意著陳嘉陽的人身安全。明明是浪浪漫漫的約會，不知怎麼變成了保鏢護送花季少女的戲碼。

畫風有點奇怪，兩個人後來都感覺到了。不僅僅因為突然轉變的戲碼，更是因為他們從未有過單獨的相處。

這種約會一樣的吃飯。

於是坐進拉麵館，點完兩份招牌拉麵之後就覺得有點尷尬，開始沒話找話。

所幸拉面上得非常快，而且格外好吃。美食當前，哪裏還有空閑的腦細胞想尬聊不尬聊的事。特別是麵條這個東西，稀里嘩啦一頓吸才吃得最香。

這時候兩個人才想起聊聊天。酒足飯飽之後更容易敞開懷，而方南似乎也找到了和陳嘉陽單獨相處的方法。有方南的話題引領和循循善誘，陳嘉陽也越來越放鬆，開心得不行。

「嘴角擦一下。「方南說着還拿眼神示意。

還沒等陳嘉陽反應過來哪邊的唇角上面還是下面，方南的手就攥著紙巾伸了過來，幫她擦掉了吃得太嗨沾上的一滴油。

用時如閃電般短暫，手法像前一個動作順手拿起紙巾一樣自然。

陳嘉陽調動自己為數不多的還能動的腦細胞，強裝鎮定，自己又擦了一次。

「你女朋友真可愛。「

今天店裏不忙，圍觀了整個過程的服務員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偏偏挑這時候過來倒水，看見兩個人笑得像兩朵花。

「額……不是……「陳嘉陽通紅了臉，只覺得剛才被方南觸碰過的那一小塊地方尤其發燙，再澆上服務員的這桶油，更是燒得伶牙俐齒的她都變得結巴。

方南只是禮貌地向服務員道了聲謝，然後笑笑看着她，沒有否認，當然也沒有承認。

興許只是覺得沒有向一個陌生人解釋的必要吧，陳嘉陽想，她還沒有無自知之明到覺得已經一起度過三年高中生活的方南還會對她重新燃起一見鍾情的火焰的地步。

不過自己對方南心思不純容易想太多，而他這般曖昧不清的態度，更是讓她心痒痒。

還好陳嘉陽的思考能力在沒過多久之後又回來了。她熟練運用着自己的口才多年積累下來的社交技能，而方南也不是個悶悶的男孩，再加上兩人當時在學校里就是很好的朋友，儘管很久不見但畢竟還是有着感情基礎，歡聲笑語不斷，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勢。

聊的都是一些閑話，一回到家陳嘉陽就忘了。唯獨幫她的那一下簡簡單單的擦拭，一想起來心跳就加速。

他對自己，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