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卿本佳人（64）
章清古唇角微動，啞口無言。
他現在已經沒有立場去為這個皇帝辯駁。
歸星子冷笑一聲繼續道：「我師父服侍過兩朝皇帝，服侍這一朝皇帝足足三十年，這三十年間他兢兢業業，不敢鬆懈，可那皇帝卻把我師父當做江湖術士，雜耍藝人，讓我師父煉亂七八糟的丹藥用來取悅婦人，控制人心，後來還想謀害忠良顧精忠，我師父不願，他便將我師徒驅趕出朝廷，這樣的人豈配為人君？」
章清古無言以對。
粉糰子急忙將顧精忠的全部資料調集出來發送給明媚。
顧精忠案是皇朝最大的冤案，顧精忠為人剛直不阿，是一員猛將，威名赫赫，遠震大漠，那些年來，因着顧精忠在，胡虜不敢侵犯邊境，朝廷過了許多年的好日子。
可皇帝怕！
皇帝曾派皇子巡視邊疆，邊疆人只知顧精忠，不知皇帝。
民間對顧精忠的推崇也達到了極致，無數才子士人寫詩詞歌賦歌頌邊疆太平，這些詩詞落在皇帝眼中，則成了歌頌顧精忠的詩詞，那些曾寫過歌頌邊疆太平的才子士人最後都落榜或被貶。
而朝野之中，顧精忠的對頭心知皇帝對顧精忠忌憚，便鼓動朝臣對顧精忠歌功頌德，請求為顧精忠加官進爵，這是硬生生要將顧精忠捧殺。
皇帝心知肚明，卻忍不住嫉妒。
恰逢當時，胡虜想要與朝廷聯姻求和，提出的聯姻對象不是皇族，竟然是顧精忠……
皇帝的震怒達到極致，一手炮製了顧精忠案，他藉著自己生辰的機會，下令顧精忠回京賀壽，顧精忠回京之後，立刻被皇帝下令抓進天牢。
民間曾有傳聞，皇帝親自到獄中面斥顧精忠不敬皇帝，擁兵自重，意圖謀反，並下令誅殺顧精忠九族……
這件事情在歷史上普遍被認為是亂世的開始……
皇帝因為自己的嫉妒心自毀長城，造成了後面持續幾十年的亂世，最後，徹底被推翻了統治。
……
歸星子繼續道：「我師父念著舊情，打算一走了之，從此不再過問朝廷中事，誰知這狗皇帝竟然抑道揚佛，不僅寵信惠禪禿驢，還傳旨清風觀，將我師徒二人斥為江湖騙子，清風觀是我師父當年拜師學藝之地，這是要斷絕了我師徒的退路，我師徒不為道門所容，師父只能帶着我一起浪跡江湖。」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彷彿在回憶當年之事，良久，他才說道：「我師父宅心仁厚，不想去計較這件事情，可我卻咽不下這口氣，我們行走江湖處處受人嘲笑，這倒也罷了，可我們所到之處，看到的都是豺狼虎豹，良民受人欺壓，清官遭受打壓，這江山早就千瘡百孔，這樣冷情冷血，薄情寡義，昏庸無道之人，哪裏值得我們試圖效忠？」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章清古問道：「我所言可有虛假？」
章清古拱了拱手，無言已對。
當年他執劍走天涯，見到的也是豺狼當道，心中很是焦慮不安，終日鬱郁不安，以至於壯年便去世。
歸星子冷哼一聲道：「老道當年年輕氣盛，那狗皇帝想打壓我師徒，我偏偏要揚名江湖，狗皇帝想讓我們無處立足，我便自建道觀，自成一家，他想坐享大好河山，我偏偏要亂他山河，讓他做亡國之君。」
說到這裏，他太過得意，竟然哈哈笑出了聲，笑着笑着，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事情，他親手將皇朝江山覆滅了，此生死而無憾。
「當年，我在江湖中揚名立萬，闖出了算必死的名號，創出了轉生陣法，又設計讓狗皇帝親眼看見我將一隻瀕死的狗救了回來，又令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變得健康，白髮轉黑，哼！那狗皇帝一心想着長生不死，千年萬年的做皇帝，我便將計就計，令他白髮轉黑，又給了他幾個強身健體的方子，等水到渠成之後，便令他自毀長城，一個個殺掉那些身負靈運之人，那狗皇帝當真無可救藥，為了自己竟然真的從了……哎！」
歸星子說到這裏竟然很是惆悵，他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如此輕易的就上當了，竟然就同意了他的計劃，不僅如此，還將一個個才子士人的名單列給他，讓他看看哪些人身上的靈運多……
在計謀成功后，他有時候也會恍惚，到底是他算計了皇帝，還是皇帝的氣運走到頭了。
章清古也一聲長嘆，他為皇帝悲哀，也為自己悲哀，更為那個時代被殺掉的人悲哀。
歸星子繼續道：「後來，狗皇帝命我親自監造皇陵，我便故弄玄虛，在裏面設下了許多機關，再後來，皇帝死了，他以為我忠心耿耿，許諾將來一定恢復我師徒的名聲，哼，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虛名，他聽了我的話，喝下了長生不死葯，醒來后，便被我釘在了這裏，他是被我活活釘死的，我大仇得報，也算到自己天命已到，便在這裏等死……我的事情已經說出，你們又是如何找到這裏？」
章清古看一眼明媚，見明媚並沒有反對，便將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
歸星子聽到明媚親自將章清古復活，眼眸中露出瞭然神色，神情很是激動，聽到是幾個盜墓賊導致了辛苦佈置下的轉生陣法功虧一簣。
他慨然長嘆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章清古黯然，世事難料，誰也想不到。
想活着的人死了，想死的人活了。
歸星子看向明媚，說道：「尊客自仙宮中來，可是道門中人？老道不才，自問有幾分才華，尊客若能救老道，老道定然效犬馬之勞，終身供尊客驅策。」
明媚神情淡漠的打量著歸星子，說道：「你不配！」
歸星子呵笑：「老道如何不配？難道那皇帝值得效忠，難道他那王朝不該覆滅？老道是挑起了皇帝求長生的心，可那些人卻無一人死於老道之手，他們雖身死，卻死得其所，老道的確對不起他們，卻也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