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卿本佳人（63）
章清古道：「這是他罪有應得！他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夢，將家國社稷，祖宗家法拋諸腦後，把萬里江山，千萬百姓隨意戲耍，歸星子騙了他，卻也讓他遭受了該有的報應，他死前受到的罪過，不足以彌補犯下罪孽之萬一，在這裏跪上三百年也依舊是個千古罪人，這樣的人不配被憐惜。」
章清古稍一用力，皇帝的骨架散了一地，破爛衣衫化作塵土，只有被釘住的關節牢牢在地上釘著，看起來分外的滑稽。
章清古眼角微紅。
只覺得他的一生格外不值。
他一生都想得到這位皇帝的重用，想要報效朝廷，重現祖宗榮耀，洗刷祖輩冤屈，現在看來真是個笑話，這樣的皇帝憑什麼值得別人為他效命，如今想來，他沒有得到重用，竟然算得上是逃過一劫。
他一生掙扎矛盾，即為自己身上的皇室血脈痛苦，也為自己的皇室血脈驕傲，現在想來，竟然只有一句話在胸口回蕩：千秋功過，留與後人評說。
他已不想評價這位皇帝，以後著書立說，把當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留給後人評價吧！他自己也絕不會粉飾太平，只歌頌春秋。
眾人想幫忙收拾遺骸。
章清古道：「他這樣的罪人，不要弄髒了各位的手，我與他是同宗同脈，才來收拾他的骸骨，回去也是要沐浴三遍，敬告祖宗的，各位不必沾染這污穢之人。」
楚紅衣紅了眼鏡，跟着章清古一起收拾，章清古沒有阻止，在他心裏，紅衣也是要上他家族譜的，早就與他一體，不分什麼彼此。
明媚靜默的看着這一切，白玉床上歸星子面如死灰，他盯着章清古的後腦勺，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氣息紊亂，內心很不平靜。顯然他已經認出來章清古，內心滿滿疑問。
事實上，他的內心很不平靜，他騙了皇帝，騙了那些與他交好的才子士人，讓天下英才陪葬，又忽悠着皇帝舉國之力建造了這樣一個機關重重的皇陵，他圖的自然不是為了皇帝死而復生，坐享榮華。
他為的是自己。
為了驗證自己辛辛苦苦自創的陣法，為的是讓自己的夢想實現。
若這陣法驗證成功，他死而復生，重享世間繁華，驗證不成功，他葬入皇陵，享受皇帝該享受的尊榮，也不算辱沒了自己。
他想的很好，陣法也成功了，歷經千辛萬苦也才成了這樣一幅不死不活的樣子。
可眼前的章清古竟然重生了，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不，是比從前更好。
從前的章清古一生鬱郁，身上總是暮氣沉沉，看起來極不快活，現在的他比從前更精神，更有朝氣，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章清古什麼都沒做，什麼孽都沒造，就活了。
而他還是半死人。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明媚，猜想到了明媚的身上。
明媚笑了一下，「不笨。」
章清古收拾好骸骨，找了個袋子裝好，打算回去之後將骸骨火化了，撒進江河。
這樣的千古罪人，祖宗陵墓已經容不下。
章清古抬頭看着歸星子，歸星子看着章清古，四目相對，感慨萬千。
章清古道：「好久不見！歸星子！」
歸星子說不了話，他劇烈的喘息著，身形起伏不定。
明媚彈了一點光芒到他的身上，歸星子覺得自己不通暢的呼吸一下子通暢了，他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明媚，又看向章清古，嘶啞道：「章清古？」
章清古：「不錯，是我！你……」
他心中一陣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裏，是自己活了，還是死了和歸星子在地下重新相見了。
當年的好友，再相見，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歸星子道：「是你帶他們來了這裏?你是怎麼活的？」
章清古面容凝重，歸星子的聲音嘈雜難聽，早已沒了當年的清潤。他忽然就懶得計較了。「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歸星子冷笑一聲，「當年我雖然給了你那陣法，卻並沒有在你的墳墓中動手腳，你難道不知我是在手下留情？沒想到，你自己竟然也抱了長生轉世的念頭，竟然自己也活了，章清古，你我之間沒什麼區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不過，我倒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復活的?那個陣法不足矣讓你復活。」
章清古看着這樣陌生的好友，很是恍惚，他記憶中的歸星子是驕傲清潤的，這樣無恥嘴臉的歸星子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當年佈置轉生陣法，卻從來沒有想過用那陣法，只是為了讓楚紅衣不要死，後來發生的事情實數誤打誤撞。
可是，這些事情，和歸星子解釋不通，解釋了歸星子也不會信。
歸星子唇角扯出瞭然的笑容，不再理會面色凝重的章清古，而是看向了明媚，說道：「敢問尊客可是仙宮來人？」
明媚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歸星子扯了一下手臂，沒有扯動，他說道：「承蒙尊客惠賜，讓老道可以說話，不知道尊客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千古罪人？如今又是何年何月？你們又是如何找到這裏?
輝明啐罵了一句：「你還知道自己是千古罪人？」
歸星子冷冷道：「哼！老道不才，卻還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怕承擔千古罵名，老道今日既然落到了你們的手中，也有了最壞的打算，這千古罵名老道不怕的，你們千辛萬苦的找到這裏，想來一路也不容易，難道就不想知道老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眾人靜默的看着他。
他們還真有一點兒好奇。
他們實在是想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歸星子道：「當年，我與師父千玄子一同在皇宮中，為皇帝效命，我師父兢兢業業，為皇帝煉丹護法，觀星占卜，求得自然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可惜啊……可惜！！！」
歸星子說道這裏看向了章清，繼續道：「可惜，那皇帝他不配為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