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蝶夢驚痕（60）

「好厲害。」地藏王微微一嘆。

她將那幽怨的黑色再次剝離出自己的身體，送入功德血月之中。

功德血月中的紅氣漸漸發黑，濃郁粘稠。

地藏王一聲長嘆，面色微有一些難看，卻也別無他法。

只是，在對上明媚似笑非笑的神情之後，她心裏有了更多的不舒服。

她想，好在一切還可以控制，功德血月里的功德足夠她慢慢的去除那些戾氣雜質。

毀了舊地府，建造新地府，她的心愿一了，宏願實現，自然會有更多功德加身，成佛之後，她會有更大的本事，驅除雜質會易如反掌。

這麼一想，便不在乎明媚如何。

通道里噴薄出的愁怨越來越多，此時已不需要人再去做什麼，天上灌愁海的力量，足夠將通道擠壓成粉碎。

很快，通道處發出巨大的聲音，無數濃稠的海水，爭先恐後的朝着地獄湧來，一同湧來的還有幽怨愁緒，那愁緒散發出濃烈的氣息。

地藏王不自禁的留下眼淚。

她長嘆一聲，招呼眾人朝着她的功德血月聚攏來，眾鬼帝閻羅毫不遲疑，這世上，他們唯一可以信賴的只有這位菩薩了。

地藏王打開血月，讓眾人進去，這才掌中拖着血月，騎在諦聽身上，看着灌愁海不斷身高的水線，開始念誦經文。

灌愁海的海水很快淹到了地獄的十八層。

明媚一把將還在和地藏王的劍芒搏鬥的三人拉了上來，縮小後放入自己的口袋中，又手指輕揮，將劍芒拍入下面的灌愁海。

地藏王峨眉微抬，「居士還不打算離開這裏嗎？」

明媚淡淡道：「菩薩先行，我稍後再走。」

地藏王唇角微微揚起，並沒有多說什麼，她緩緩朝着出口走去，此時地獄的大門已經關閉被死死封住，她只留了唯一的一個通道可以到達外面。

如果明媚想要離開，她自然會阻攔，可明媚不願意走，留在這裏大概是要被灌愁海淹沒的。

世人總是太過自信。

就像當年她發下那樣大的宏願，其實也是自信得過了頭。

可現實卻很殘酷。

地藏王看到明媚在灌愁海海水升到地獄第一層前，將地獄里的黃泉水，奈河橋，彼岸花，幽冥鬼蝶等物，一一的收了起來。

她是詫異的。

明媚目中透著淡淡嘲諷的看着地藏王，說道：「菩薩要建立新地獄，為何不將這些東西帶走？」

地藏王面色有一點點難看，她說道：「新地獄會是新佛國，佛國里不需要這些東西。」

「是嗎？」明媚平靜道。「原來竟將這些一起捨棄了。」

地藏王心中一動，不想再和明媚辯論，便朝着出口走去，她出去了，便會將這裏完全封死。

到時，明媚是出不去的。

明媚靜靜的看着地藏王離去的方向，眸子微閉，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直接墜入灌愁海，在地藏王到達出口前，攪動灌愁海水封住了出口。

地藏王大驚。

功德血月中的鬼帝閻羅更是驚慌。

地藏王看向身後。

她看到了灌愁海中的明媚，明媚在灌愁海中，卻又不在灌愁海中，她的周身有一層實質的東西，將她和身邊的海水隔離開來。

而那些向來桀驁不馴的海水，在她面前乖巧的像是一條靈蛇，明媚讓它往東，它就往東，讓它往西，它就往西。

地藏王凝眸，擋住出口的這一點兒海水，在她的眼中還不算什麼。

她驅趕着諦聽，朝着出口沖了出去，然後重重的撞到了海水上，被攔了下來。

地藏王驚訝的發現那海水彷彿一層屏障，屏障又變成了兩條巨大的水龍，一左一右的守護在出口，來迴旋轉着發出巨大的咆哮。

明媚從海水中漸漸升起，看着地藏王淡淡道：「菩薩也一起留下吧，沒了地藏王的地獄哪裏還能算是地獄。」

「是我小瞧了居士。」地藏王靜靜道，事到臨頭她反而冷靜下來。

她抬了抬手安撫住慌張的鬼帝和閻羅，向其中的一位鬼帝傳達旨意，命他先帶人離開地獄，去她選定的建立新地獄的的地方等她。

她一心三用，手指飛快的掐訣，轉瞬之間，將功德血月分成兩個。

一個純白璀璨如明月，另一個則濃黑如墨色。

在這緊要關頭，她將至善的那一個血月留給了鬼帝閻羅，將至惡的那一個留給自己。

這表現在她的身體上，則是一半的身體漆黑如墨，另一半的身體濃白如玉。

眾鬼帝閻羅大驚失色，齊聲道：「菩薩！」

「去吧！」地藏王推動滿是功德的純白月亮向著出口去了。

而她整個人則和至黑的血月融為一體，血月在她的身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盤。

這是她的怨念和戾氣，和灌愁海的愁緒是相似的。

她落在海面上，看像明媚，毫不猶豫的拿出了自己的寶劍，向著明媚劈去。

她口中慈和說道：「我本不欲殺居士，奈何居士不通透，居士可想明白了？」

明媚身形一閃，躲避開去，也拔出長劍，向著地藏王劈去。

「我同意你的一部分觀點，地獄的確該滅，也的確該建立一個新地府，不過，不是你建立的新地府，而是天下眾幽魂建立的新地府。」

地藏王此時才有一些明白，為什麼明媚眼睜睜的看她毀了地獄，卻一句話也不說，也不阻止，原來在這裏等着她。

「居士怕是打錯了主意。」

「那就看鹿死誰手。」明媚毫不畏懼。

兩劍相擊，劈開了海水，滔天的巨浪在地獄中發出沉悶的聲音。

明媚看着通體漆黑彷彿一尊邪佛的地藏王，說道：「你此時代表的是誰？是佛？還是魔？」

地藏王身形一震。

她腦海中驀地想起了佛祖的話，在佛祖涅槃之後，未來佛降生之前，所有眾生都要渡盡。

可她渡不盡，她做不到。

或許從知道自己做不到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不算是佛，而是魔了。

她眸中戾氣濃郁，低聲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地獄空了，我自然成佛。」

「或許我現在是魔，等我殺了你，清空地獄，我自然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