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蝶夢驚痕（56）

[]諦聽在前面帶路。

不多時，到了地方。

黑暗中一處光明所在，明媚見到了地藏王。

地藏王轉過身來，是一個寶相莊嚴，容色慈悲的女子。

她靜靜的站在那裏，便有一股悲憫的情緒氤氳在空中，她看着明媚平靜道：「居士從何處來，似不是本土中人。」

「從三千世界來，尋一方極樂。」明媚淡淡道。

地藏王看着明媚，見她渾身上下氣勢從容鎮定，隱隱間自有高貴氣質，不是尋常的凡夫俗子。

明媚肉身上有商星的星輝之力，商星已經回到了天上，她還能強行借力，法力不凡，而諦聽一點兒也查不到她的心聲，不知她過去現在未來，這倒是應證了她心中的一個想法。

她唱一聲喏，垂眸道：「居士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不如一起坐坐。」

她手指微動，一個桌子出現，上面擺了茶杯茶壺，她伸手邀請明媚。

明媚笑了一下，欣然坐下。

她端起一杯香茗，輕輕飲了一口，茶香四溢，茶杯潔白，一杯下去，清心靜氣，時間煩惱都可以放在一旁。

明媚贊道：「好茶。」

地藏王笑了一下。「居士好手段，本座花了無數年也無法將灌愁海之主救出，居士輕輕鬆鬆就做到了。」

明媚道：「心誠則靈。」

「居士言下之意，本座心不誠?」

「要問你自己。」

地藏王默了默，「心誠也未必有用。」

「那你的功德血月又是如何凝聚?若非心誠，你如何能渡自己的母親入天道，如何成菩薩?又如何在地府中受到酆都大帝的禮遇」

明媚抬頭看地獄的上空，那裏掛着一枚血紅的月亮。

在孟皎筆記的記載中，這血月剛開始時是聖潔的銀白色，後來則一點點的變了顏色，砸死酆都大帝的那天，這明月變成了血紅色，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變回來。

地藏王也看了看自己的血月，道：「曾經有用的，現在未必有用，許多事情都會變得，一成不變的只有貪嗔痴慢疑五毒，我在地府中無數年，今日渡化的，本以為明日不同，卻發現沒有任何不同。無數人都是千人一面，居士以為這樣的地獄可以渡盡嗎?」

明媚默了默，指尖凝聚出一滴金色的菩薩血，那滴菩薩血見了地藏王便想進入地藏王的身體，卻被明媚擋住了。

明媚道：「世人都有三面，你的一面，我帶一面，事實真相的一面，便如我手中這地菩薩血，人人都以為菩薩血是世間至純至善之物，誰能知道菩薩也會有戾氣呢?可這是真正的你，不是嗎?」

她口中說着，將金色菩薩血中那一絲絲極其不明顯的黑色抽離了出來。

她將金色的血還給了地藏王，卻勾勾手指，將天上血月拉了下來，那血月剛開始不情不願，可最終沒能抗拒過明媚的力量。

地藏王面色微變，良久，嘆道：「居士當真了不起，不愧是未來佛，本座甘拜下風。」

明媚將血月拉到離自己極近的地方，將將一縷從菩薩血中提取出來的黑色的戾氣彈了進去，紅色的血月一陣涌動，變得更加的紅。

世人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血月不僅僅由菩薩的功德凝聚，還是承載菩薩戾氣的容器。

在地府中渡化了無數幽魂的菩薩，在知道自己歷盡數萬年，也無法渡盡世間幽魂的時候，終於倦了，累了，菩薩血中的戾氣便是證明。

明媚將血月重新推回天上，她看着容色冷肅的地藏王，說道：「我不是未來佛。」

地藏王仔細打量著明媚，搖頭道：「本座初到地獄，見多了地獄中的魑魅魍魎，這些本座都不怕的，可當本座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渡鳳天離開，那時，有些東西就變了。」

地藏王慢慢的陷入了自己的遐思，當初她立下那大宏願的時候，全憑着一番菩薩心腸，可她在地獄中磋砣了無數年後，她的信念動搖了。

她發現自己曾從十八層地獄中渡化過的惡人，經歷過幾世輪迴后再次成了惡人。

曾經的良善之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天道，在輪迴中沉沉浮浮，最終墮入地獄之中。

人生彷彿一個輪迴，無數人進入的是同一個輪迴，在地獄中人人相似，她彷彿渡化一個人數萬年，又彷彿從來沒有渡化過其中任何一個人。

最讓她失去信念的，是獄中明明清白無辜的鳳天，她耗費畢生功力都沒有辦法將他渡化。

好人渡不了，惡人渡不完。

她漸漸的陷入執念，這執念拖着她墮入地獄，她後來已經不是身在地獄，而是心在地獄。

毀滅地獄的念頭就這樣一點點的催生了。

地藏王將自己在地獄中看到的點點滴滴發給了明媚，數萬年的是非功過全在其中。

明媚平靜的將自己看到的孟皎，鳳天，孟優之間的恩怨展現在地藏王面前。

她說道：「渡不盡並非你的過錯，而是他們自己之間的因果糾纏，你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還生出了戾氣。我想問你，為何入地獄?」

地藏王沉默無言，良久，她指了指天上血月，「初時什麼也不想，可後來，卻有了分別心，執著心，終究是我覺醒未滿，不配成佛。」

明媚道：「佛法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現在覺悟，依舊來得及。」

地藏王笑了，她看着明媚那慈悲又無情的面容，清醒冷靜自持，她說道：「已經來不及了，地獄不空，我不能成佛，我下地獄之時，佛祖曾對我說過，地獄清空，未來佛才會現身，現世已經無可救藥，我想去未來看看，會有什麼不同。」

她口中說着，抬頭看了看上面，地獄的上層傳來了一陣陣隆隆聲。

明媚面無表情的在自己的茶杯上摸了一下，水中便出現了地獄上方的景象。

鬼門大開，無數的鬼差在驅逐着地府中的幽魂到陽間去。

有幽魂欣喜若狂，一路狂奔。有幽魂面色凄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只有少數幽魂露出了驚懼的神色，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陽間，面臨的即將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