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1章 蝶夢驚痕（20）

這是樊英和白鴉在十幾年後第一次親眼看見了自己的孩子。

一鬼一鼠站在那裏，很是局促，看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良久，樊英才反應過來，挨在樊檬檬的身邊低低的哭泣。

白鴉則一言不發，它從來沒有在這個小女孩兒待過，此時看見她滿臉都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一樣，在她的身邊趴了下來。

明媚帶着旬墨走了出去，讓他們一家三口聚一聚。

她看着外面的雲彩，鄉下的天空比城市的顏色要濃艷許多，看起來更加的清冽，她看着旬墨問道：「為什麼和我過來？」

旬墨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師父讓我……」

「如果你師父不讓你來呢？」明媚打斷他，淡淡的問道：「如果你師父不讓你來，你第一次見了我，會想和我一起過來嗎？」

旬墨微微紅了臉，這個問題是在太直接，直接到他沒辦法回答。

他仔仔細細的想了一下自己的內心，應該會的吧，他或許會出來偷偷看看她在做什麼，會像一個偷窺狂，跟蹤癖一樣的跟着她。

到時候，她會揍他嗎？

他想到這裏，只覺得羞恥，耳根子紅的厲害，他說道：「我可能會的吧，你隱身的是時候，那個……有沒有……」

「親你？」明媚笑了，她眼眸明亮的看着旬墨，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說道：「你想問我隱身的時候是不是像這樣的親你？」

旬墨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身體撞到門上，弄出極大的動靜，做飯的老奶奶被驚動，舉著鍋剷出來看怎麼回事，見沒人又蹣跚的走了回去。

旬墨不敢再動彈，驚恐的像是一隻被輕薄的小獸，他看明媚滿面含笑的看着她，頓時大窘，「你，你這樣子是怎麼回事？我們才第一次認識。」

「是么？」明媚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你是道士，允許結婚嗎？」

旬墨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跳到了結婚上面，關於他能不能結婚這件事情，是一定要說清楚的。

他急忙道：「我們住的地方雖然叫青玄觀，但其實只有師父一個是道士，我們是火居道士，雖然學的也是道法，但其實只是在家修行，並不入道門，平時也可以不做道士打扮，不過，我們到道觀的大多數是孤兒，所以跟着師父穿道袍。」

說道這裏，他又小聲道：「我們是可以結婚生子的。」

「生子？」明媚默了默，這輩子是別想了，此生無望，只能求現世了。

旬墨很敏銳的察覺明媚在生子這個事情上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他想了想說道：「不生子也可以的，我在山下沒房產，也沒地方給孩子住，若是生個男孩子還能一起住在道觀，若是生個女孩子，就不太方便了。」

明媚笑道：「沒關係，我有房產。」

旬墨紅了臉，眼睛不敢看明媚，唇角卻彎了彎，顯然心情很愉悅。

良久，他笑聲的說道：「我們現在這算是成為男女朋友了吧？」

明媚點點頭，「不錯，以後要聽話，要乖。工資……」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捉妖怎麼收費？怎麼會一分錢沒有？」

旬墨道：「我還沒出師，等出師以後自己捉鬼就有收入了。」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師父不太愛捉鬼，他總覺得山下的人心很臟，有些鬼捉的他不愉快，所以，師父都是窮的過不下去了，才去接一單，接完單子后就又帶着我們在山上修鍊，這次比賽，別人都是坐飛機過來的，我們是做火車過來的，還是綠皮的，師父說坐綠皮可以省出來一間房的住宿錢。」

明媚倒吸一口冷氣。

這沖霄老道的脾性合她的胃口。

兩個人閑聊著，旬墨問明媚的事情，明媚往往一筆帶過，並不多說。

旬墨雖有遺憾，卻也不強人所難，反而說一些自己在山上的趣事。

明媚聽的連連點頭，看來沖霄老道將幾個弟子教育的都不錯，雖然窮了點，但苗子都很端正。

兩人正說着，一股陰風從後面吹來，樊英急急忙忙跑了出來，說道：「她，她快不行了。」

明媚閃身進去。

看到白鴉口吐鮮血，它費力的想把自己的內丹給樊檬檬，樊檬檬卻咬緊牙關死也不張嘴，她的身體太虛弱，白鴉連動都不敢動她，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孩子弄沒氣了。

它試了幾次，都不行，自己倒是吐了幾口血。

明媚看了一眼，沉默了。

樊檬檬有恐懼症，她雖不敢社交，卻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她求死之心濃烈，比之怨氣衝天的厲鬼也不遑多讓。

樊英悲傷的看着明媚，目光哀懇又絕望，卻又什麼都不敢說的低下頭去。

明媚眼眸微閉，進入了樊檬檬的潛意識，看到了一大片的漆黑和血紅，她的潛意識裏是無邊的黑暗恐懼，人生中很少有閃光的時刻。

明媚找了許久，才在她潛意識的一角找到了一點點可憐的閃光的記憶，那是樊英抱着她，將她高高舉起，說慶祝她三歲了的畫面。

畫面很短暫，很快被黑色掩蓋。

明媚退了出來，看着這個可憐的女孩兒，手指快速的掐訣，口中低低默誦了幾句。

樊英和白鴉只覺得眼前一白，再出現時，是在一個小院前。

樊英清楚的記得這是十幾年前自己家的院子。

旁邊的白鴉也不再是黃鼠狼，變成了人的樣子，兩人面面相覷，一瞬間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初相遇的時候。

一個聲音傳入了兩人的耳邊，「你們是在樊檬檬的潛意識裏，看在孩子一生可憐的份上，我給你們一次機會，可以修改她的記憶，至於改的如何，看你們的造化。」

樊英瞬間想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白鴉，欣喜又辛酸的痛哭了起來，而這一次，流出的眼淚都是真實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溫熱的感覺即使是在夢裏，也讓人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