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簡
凌晨三點,夜明星稀。
靳語南疾步走進店裏,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冷颼颼的涼氣。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她卻好像是在雪地里走了許久,臉色蒼白的像個沒有上釉的白瓷瓶子。
窄窄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靳語南把店裏的木牌子扔在門口立住,從角落裏掏出一個銅製的火鍋爐,手腳麻利的從櫃枱下邊掏出一袋子漆黑的木炭。
現在這個什麼都講究用電的年代,這一套裝備實在是太少見了。
靳語南在當地上支了一個小小的桌子,又掀開店裏面那個小小的布帘子,後面竟然有一台到她胸口高的冰箱。
切蔥、剝蒜、放底料、點木炭。
不過十幾分鐘,一個熱氣騰騰的銅火鍋就支了起來。
靳語南迫不及待的把蘸料調製好,鍋里的湯剛剛「咕嘟咕嘟」的冒了泡。
她就夾了一大筷子羊肉卷扔了進去,只在水裏翻騰著燙了幾秒,又在蘸料里滾了滾。
馬上塞到口裏去了。
靳語南的嘴裏呼出一股乳白色的寒氣,一大口滾燙的羊肉下肚之後,她似乎好了很多。
臉色也不像剛進門那樣欺霜賽雪,微微透出一股人氣來。
--
劇組人人都累的人仰馬翻,導演帶着一班人馬已經連軸轉了兩天,眼底帶着濃重的青灰色。
場記和道具師來來回回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葉簡跟導演打過招呼,導演有些頭大的揉着太陽穴說:「這個女二是出資方硬塞過來的,我看着長的還行,沒啥大毛病抹不開面子就用了,誰能想到丫台詞連他媽照着念都念不清楚。」
身上的古裝為了穿出效果,里裏外外裹了四層。
葉簡渾身上下就像是水裏撈出來似的,連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行吧,我跟她對完了後期配音得了。」
化妝師過來把密不透風的發套慢慢的卸下來,葉簡這才慢慢的出了一口長氣,他用手擼一把頭髮,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連腦子都濕透了。
劇組被嚴重拖緩進度,大家一起沒日沒夜的趕了十幾場戲,這才有一個休息的空。
葉簡把隨身的東西扔給助理,回到酒店惡狠狠的洗了一個熱水澡。
他聞着自己身上像一塊放久了的饅頭,都快要餿了。
經紀人前幾天剛給他助理打過電話,說過兩天有一個採訪,讓助理小石頭盯着他吃飯,別一不小心吃嗨了上鏡臉又大一圈。
他上次過年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星期假,自己趁機跑到國外去,吃吃喝喝一個星期。
回來剛下飛機就被粉絲拍了個正著。
當天「葉簡胖了」就上了個熱搜。
經紀人拿着手機把他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從那以後助理小石頭每天三頓飯都得先用手機拍下來,發微信請示過經紀人微微姐之後才敢讓葉簡入口。
葉簡揉着微濕的頭髮,在鬆軟的被子上打了個滾兒。
肚子裏「咕嚕」發出一聲長叫。
他爬起來站到穿衣鏡前面,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稜角分明的下頜骨,盤算了一下進餐時間。
上次吃飯還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他在小石頭如喪考妣的表情下,實在是不好意思多吃,只吃了一盒菜葉子意思了一下。
這個時間小石頭應該已經睡了。
葉簡把窗帘拉開一個小小的縫隙,酒店下邊常年蹲守的粉絲這會兒也不見了蹤影。
他利落的穿上衣服,帶上明星三件套--棒球帽、墨鏡、口罩。
興沖沖的出了門。
只是葉簡千算萬算,他只顧的上平時出門都這樣,忘了月黑風高夜,正常人哪會在半夜裏有這麼個打扮。
他的口罩和墨鏡在夜色里格外的扎眼。
這不剛走出酒店大門沒幾十米,身後就傳來一聲興奮的尖叫:「哥哥!」
葉簡一回頭,身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二十多個小姑娘,穿衣打扮一看就是他的粉絲--這幾個姑娘穿的倒是各不相同,但是腦袋上都頂着一頂定製的棒球帽,上面頂着明晃晃的一個大字母「Y」。
姑娘們大半夜的不知道哪裏來的精神,跑起來腳下生風。
葉簡頓時慌了,他不管不顧的在前面跑了起來。
「啊---!!!哥哥!!!」
「哥哥你跑慢一點!!哥哥啊!!~~~」
葉簡慌不擇路的在酒店附近的七拐八拐,他跑過附近有名的小吃一條街,又鑽過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小巷。
這個時間幾乎所有的店都關門了,葉簡大老遠看着一個小小的門臉里好像還亮着昏暗的燈光,他腳底抹油,馬上沖了進去。
--
那二十多個粉絲本來打算要打道回府了,在酒店底下蹲守了好幾天,連她們哥哥的一根毛都沒有看見。
哪知道大半夜的竟然猝不及防的迎來了這麼一個驚喜大禮包。
姑娘們烏泱泱的跟着葉簡跑進小巷,突然發現人沒了。
只在小巷盡頭有一家小店還幽幽的亮着一盞昏暗的燈。
領頭的姑娘手裏抓着應援的橫幅,朝着小店走了過去。
那小店看起來土哄哄的毫不起眼,門口也只是立着一個腿高的牌子,用粉筆敷衍了事的寫着幾個大字:「心想事成。」
夜色裹挾着涼風吹過,這幽暗的小店怎麼看怎麼詭異。
姑娘們為了她們心尖兒上的哥哥,按下心裏的不自在,推開店門走了進去。
店面實在是太小了,除了領頭的那個姑娘,其他人只能堆堆疊疊的擠在門口。
燈光微弱的很,不知道店主是為了省電還是怎麼地,只在門口牆壁上掛了一盞老式的走馬燈。
燈光隔着燈罩上不停轉動的圖案打在店面里,把所有的東西都籠罩上了一層昏黃的陰影。
而這個站三個人都恐怕嫌擠的小店,店主竟然在地面正當中擺了一張桌子,在自顧自的燙火鍋吃。
領頭的姑娘膽子有點發毛,正打算開口問一問。
店裏不知道哪個角落卻傳出一個幽幽的聲音,這聲音帶着一點不著調的沙啞,在深夜裏格外的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來都來了,」這聲音突兀的頓了一頓:「那麼--歡~迎~光~臨~」
那店主卡著點猛的一抬頭,她手裏的筷子上還挑着一坨紅紅的生肉,上面似乎慢慢的滴下一滴血水來,蒼白的臉上再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個陰沉沉的笑容······
領頭的姑娘頓時膽子都麻了,腿腳也好像完全不聽自己使喚,她大叫一聲:「有鬼啊!!」,扔下手裏的橫幅,轉頭就跑。
外面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大聲尖叫着跟着一股腦的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