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骨釘
卧室里的空調涼氣打的很足，就算外面的日頭再毒，厚厚的遮光窗帘一拉，室內也有一點分不清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李沐橙抱着兩條腿，身後靠着一人多高的大毛絨玩具熊，客廳里不時可以聽到安青擤鼻涕的聲音。
已經到了高三這個重要的階段，平時每周的休息都是按半天算的，但是她已經在家裏休息了兩天了。
腿間隱隱的有一點不舒服，她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其實她本人，並沒有經歷那個殘酷的過程，因為事情發生的時候，她被灌了葯一直在昏睡。
只是她醒來的時候，那個叫李志榮的醫生--他是班主任的老公，以前遠遠的見過一次。
這個男醫生用一種溫柔的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好好的讓她休息幾天，放鬆精神，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以隨時去醫院找他。
身邊的人好像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她把蘇明明推下台階的事情沒有人再提，趙明珠溫聲細語的讓她回家好好調整幾天，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但是眼底的那點憐憫藏都藏不住。
還有在她病床前面做記錄的那個女警察，也盡量輕聲細語，好像她是一朵脆弱的蒲公英一樣，聲音稍微大一點就能讓她連根折斷。
李沐橙把她失去知覺之前的事情盡量詳細的說了好幾遍，在筆錄上籤了字，然後跟着哭哭啼啼的安青回了家。
本來忙的要命的父母這回都如她所願在家裏陪她，但是李沐橙一點都不開心。
她其實腦子裏對「被強姦」這個事件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大家都是被捧在手心的獨生子女，日子過的順順暢暢。
這種經常聽到的情節最多也只是出現在小說里，或者是電視上。
通常女豬腳都會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但是現在，情況好像反過來了。
在她醒來之後，見到人之前，並沒有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因為除了身體有一點輕微的不舒服，她還是完完整整的坐在這裏，肢體健全能吃能喝。
但是周圍所有人的反應，都讓她覺得似乎是背上了一個一生都抹不掉的污點。
尤其是安青。
尋死覓活的不是她李沐橙，而是她的媽媽安青。
安青請了好幾天假，坐在家裏，一看見李沐橙兩隻眼睛就撲簌簌往下掉眼淚，整個人像一顆一碰就破的青葡萄。
開始李東來還安慰安慰她，但是哭的時間久了，李東來也開始唉聲嘆氣，自己藏在廚房裏，開着窗戶和抽油煙機默默的抽煙去了。
李沐橙窩在卧室里不敢出去，她上個廁所都得偷偷摸摸的，要不然就會聽到安青猛然響起的抽泣聲。
「難道是我的錯嗎？」她有些不解的想道。
錯的難道不是那兩個人販子還有那個對我做了壞事的貨車司機嗎？
李沐橙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的雙腿有一點麻，床頭柜上水杯里的水也已經喝完了，自己的肚子早就空了，但是安青一直在客廳，時不時發出幾聲抽噎。
她赤腳下地輕輕的貼在門邊，仔細聽了聽外邊的動靜。
外面安靜了一會兒，沒幾分鐘，李東來從廚房裏走出來，帶着一身沉悶的煙味，語氣也是悶的很，問沙發上躺着的安青：「你都一天沒吃飯了，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本來挺屍一樣躺着的安青虛弱的不行，一聽這話卻馬上就炸了，她「蹭」一下坐起來，把手邊的抱枕扔向李東來：「吃、吃、吃！就知道吃！閨女出那麼大的事你還有臉吃，你怎麼心那麼大呢，啊？咱們閨女的清白啊！沒有了！你這個當爸的，這種時候了還惦記着吃，怎麼就說得出這種話！？」
李東來憋了一天，也滿肚子的火氣，他恨不得把那個貨車司機千刀萬剮，自己捧著長大的女兒被糟蹋了，誰能不心疼。
「我也難過，我怎麼就不難過，可是事情都發生了，難道日子就不過了嗎？我就問你一句吃不吃飯也是錯了對吧，你就躺在這兒哭吧，不要說哭一天，你就哭上一年，看能不能把咱閨女的清白哭回來！」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誰也沒注意。
李沐橙抱着肚子坐在門邊，客廳里的聲音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門清清楚楚的傳到她的耳朵里。
「清白？真的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難道不是今後的日子比較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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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站在櫃枱上，用嘴啄了啄面前的手機，它烏黑髮亮的爪子極富技巧性的在屏幕上往上一滑，那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它用舌頭點開微信，指著商戶群里發過來的停水通知，念道：「因建設路DN300供水主管道跑水急需跑水搶修，經我中心領導研究決定，定於今天下午20：00分到次日上午8:00分停水搶修。我中心會組織維修人員，加緊施工儘快搶修，盡量縮短維修時間爭取提前供水，請廣大商戶注意恢復供水後會出現短時間水質渾濁和水壓不穩等現象，敬請諒解！特此通知。」
靳語南躺在搖椅上，等著小西這個小喇叭廣播完，一聲不吭的站起來，轉到布帘子後面去了。
小西站在玻璃窗前面，那熱烈的陽光只曬進來一點點，它把爪子伸到陽光下，一會兒就曬的有點發燙。
樓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小西豆子似的黑眼睛轉了幾轉，撲棱著翅膀從門口飛了出去。
靳語南閉着眼，天窗上透進來一點灼人的光線，照在她赤裸的脊背上。
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點耀眼的光，小西在天窗上「嘰嘰咕咕」的笑了幾聲，靳語南抹乾凈臉上的水，抬眼看了看，倒也不閃不避。
水珠順着她赤裸的肩背往下流，路過脊骨上一排凸起的骨釘上。
那骨釘只有綠豆大小，整齊的在她蒼白清瘦的脊背上排成一排，每個骨釘四周都由小到大圈著九個圓圈。
再仔細看，那哪是什麼圓圈，分明是用不知名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刻在肉皮上，遠遠看上去，像是紋身一樣。
骨釘一共九個，黑沉沉冷冰冰的從尾椎骨一路釘到頸椎骨。
小西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叫道：「最後那個外面的圈圈少了兩個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