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退而求進

第一百四十章 退而求進

圖奇棠和清靈發現劉燁不在寢宮的時候,已是為時已晚,偌大的寢宮之中,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矮榻上的被褥凌亂散落在地上,衝上去試一試溫度,也是冰冷的。周遭沒有留下一絲可疑的線索,劉燁不像是被人綁架,而是她自己離開。

「這,這不可能,王后不可能不跟我們說一聲就回去,她只是出去走走……」清靈立刻慌了心神,她剛剛送走師中,還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照看好劉燁,誰料到一眨眼的工夫,劉燁就不見了,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教主,你別擔心,王后不會走的,她醒過來沒見着我們,心裏不安,所以起來到處走走,也許正四處找我們呢!」清靈語無倫次地說,拉着圖奇棠的衣袖就往外走,「回去找找吧,說不定在半道上就能遇見……」

圖奇棠也希望清靈說的話是真的,可是心裏沒來由的慌亂卻解釋不清,從劉燁得知萬年被泥靡囚禁之後,她就坐立不安心神不寧,以她的性格,決計不會坐視不管,讓萬年處於危難之中。

可是,她已經有了身孕,要想避開侍衛和宮女,獨自出宮遠赴草原,看起來也不太可能。但要是有人協助,那又會是誰呢?會不會是泥靡派來的人?如果是這樣,他們之前未免太大意了,連泥靡的眼線潛入宮來都沒發覺。

「走啊,教主,別愣在這兒了,王后找不到我們正着急呢,她不會走遠的,肯定不會……」清靈說不出現在是什麼感覺,心有恐慌不假,但又有種難以言語的恐懼,就像是再也找不到劉燁一般。

「等一等!」圖奇棠收斂心神,仔細查看着周圍的景象,他發現榻旁的書桌上,那盞燈居然點亮了。眼下還是白天,屋裏屋外光線充足,為什麼要點燃這盞燈呢?是劉燁臨走的時候點的嗎?還是其他人點的?不,其他人不會刻意點燈引人懷疑,那麼,劉燁想透過這盞燈告訴他們什麼?

「清靈,你看!」圖奇棠指向那盞燈,問道,「我們離開的時候,誰也沒有點燈,不是嗎?」

清靈眨了眨眼睛,詫異道:「當然了,我給王后扎針,就是為了讓她好好休息,再說現在大白天的,我多此一舉點燈幹嗎?哦,教主……」

清靈想到了圖奇棠發問的用意,忙道:「你的意思是,這盞燈是王后故意點的?她想暗示我們什麼?」

「我還不知道這盞燈是否有暗示……」圖奇棠不願意想下去,他不願意劉燁當真離開了,「我們先去四處找找,也許你說得對,她只是沒見到我們心裏不安,到處去走走。」

「嗯,是啊,是這樣的……」清靈只能含糊應聲,可是他們心裏都明白,劉燁不會無緣無故不見人影,自從她懷孕之後,由於身體很虛弱,走到哪裏都得有人陪着才行。可是,劉燁身邊的宮女至今還在殿外候着,壓根不曉得殿內的情形。

圖奇棠和清靈找遍了整座宮殿,翻遍了各個角落,依然不見劉燁的身影,他們心中的擔憂得到了證實,清靈再也按耐不住,帶着哭腔道:「怎麼辦,這回該怎麼辦,我明明答應了師大人,明明答應了啊,可是,我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我竟然讓別人從眼皮子底下帶走了王后……」

「我真是該死,真該死,我什麼都辦不好,只知道一而再的闖禍,難不成我就是個禍星,要不是因為我,王后也不會懷上泥靡那混賬的孩子,要不是因為我,王后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失蹤。」清靈急得抹淚,「我只能一五一十向師大人稟報了,王后被人挾持了,十有八九是泥靡,不,百分之百是他!他一定知道了王後有孕的消息,他認定那孩子是他的,所以,想出這麼多鬼主意,就是要王后回去……」

圖奇棠不知道如何安慰清靈,因為他現在也是心亂如麻:「別哭,趁現在還來得及,我追過去看看,如果燁兒真被泥靡擄走,我去救她回來,還有萬年,一起救回來……」

「不行,教主,你不能去!」清靈恢復了幾分神智,「你刺傷過泥靡,他恨你入骨,你這次要是去了,他不會放過你的。草原那兒駐紮着千軍萬馬,你要是有危險,王后豈不是更難過?放心,王后現在懷有身孕,就算真被泥靡挾持,他也不會苛待王后,在這幾個月里,王后是安全的,暫時不會有危險,只要王后在,萬年也不會有事,王後會想辦法跟泥靡周旋的。」

「你說的在理,但是之前我就沒有好好保護燁兒,如今要我忍耐,我萬萬做不到!」圖奇棠俊朗的眉眼寫滿了懊惱,「燁兒的身體這麼虛弱,她哪裏經得起驚嚇,還要時刻提防著泥靡,你叫我怎麼能放心?」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實在很困難,不過,我得先去找師大人商量一下,然後咱們再合計,你看行嗎?」清靈和圖奇棠說着話,又回到了劉燁的寢宮,眼看那盞燈的光芒越來越微弱,悵然道,「咱們的處境就像這燈一樣,天快黑了,燈卻要滅了……」

「燈,燈……」圖奇棠若有所思地重複道,「我明白了,明白燁兒要告訴我什麼了……」

再次見到劉燁,泥靡裝作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裏卻已是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瞟向她隆起的小腹,簡直興奮地就要喊叫出來。

然而,泥靡沒把劉燁只當成他孩子的母親,這女人是他最大的敵人,是他又愛又恨的對手,他愛她愛得發瘋,恨也恨得發狂。他從沒有過這種感情,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卻又在其中得到無限的快樂。

「如果你說你是思念本王,自願回來的話,本王的心情會好一些。」泥靡為劉燁倒杯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喝吧,這一路上沒人好生伺候着,累了吧。」

「多謝大王關心,臣妾不累。」劉燁也是沒有多少表情,說的話恭恭敬敬,語氣卻是冷漠至極。

「大王?臣妾?」泥靡聽到她破天荒的稱呼自己為大王,又自稱是臣妾,詫異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眨也不眨地盯住劉燁,好笑地反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王后?」

劉燁淡然一笑,抬眼看他:「大王就別再戲弄臣妾了,臣妾雖說不累,頭卻有些暈了,大王若是沒什麼要交代的,請允許臣妾先行告退。」

泥靡點了點頭:「既然王后不舒服,本王自然要恩准你退下。」

劉燁朝他微微欠身,站起來往帳外走去,泥靡忽然越過茶几,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腕,趁她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飛快地抱起她,將她丟在床榻上。這一系列動作極其迅速,卻也相當溫柔,就像是生怕碰傷了她。

「大王,臣妾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劉燁剛踏入泥靡的寢室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所以才會等不及離開,沒想到泥靡嘴上答應,心裏卻不樂意,出爾反爾將她壓制在床榻上。

劉燁羞憤難當,用力地推搡着他:「走開,你給我走開……」

泥靡恍若未聞,不管她如何喊叫,也沒當回事,反正這裏是他的草原,隨她怎樣反抗都無濟於事。漸漸地,劉燁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掙扎只是徒勞的,她已經回來了,泥靡就不會輕易放過她。

解開最後一層衣衫,泥靡看到劉燁明顯隆起的腹部,眼前一亮,歡喜不言而喻,他伸出手,顫巍巍地覆上她的小腹,輕柔地撫摸著,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劉燁別過臉,百感交集的淚水傾瀉而出,她心裏瘋狂地想念著圖奇棠,她的身子卻又在泥靡懷裏。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恬不知恥足夠形容嗎?她沒有資格再回到圖奇棠身邊,不配擁有圖奇棠的愛!她此生就不該貪戀愛,她早就該認命,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圖奇棠!

泥靡有生以來第一次做父親,起初他還刻意掩飾,但是現在他已經剋制不住了。泥靡拉過溫暖的被子為劉燁蓋上,輕撫着她的長發,柔聲安慰道:「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的,況且,你現在有身孕,為了咱們的孩子着想,我也不會亂來。」

聽他這麼說,劉燁稍感心安,泥靡又道:「從今以後,每天晚上我都來陪你,直到咱們的孩子出生。我這個做父王的,怎能錯過孩子的成長,呵呵,你別看我平時容易衝動粗枝大葉,我一定會是個好父親的……」

泥靡頓了頓,看着劉燁佈滿淚痕的容顏,心疼道:「你知道嗎?這幾個月我改變了許多,我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再像從前那麼衝動,我也會學着做個好丈夫。」

劉燁怔怔地看着他,一時之間難以言語,泥靡笑道:「我明白我不能沒有你,王后,我不得不承認,我早就愛上你了,當初立你為後,不是出於報復,絕對不是!我以報復的名義佔有你,因為我太愛你,我怕你會拒絕,只能自私佔有以償夙願。」

「怎麼,你還不相信嗎?」泥靡寵溺著拭去劉燁臉上的淚痕,摸了摸她光滑柔軟的臉頰,「你對我不好,一點兒都不好,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你只把我當仇人,不記得半點夫妻的情分!你當着我的面,跟師中逃走,甚至願意跟他殉情,後來,又找來一個男人用劍刺傷我,你們以為我死了,但我沒有,上天註定我們是夫妻,要一起走到最後,我死了,誰來守護你呢?」

「你別瞎說,我和師大人清清白白,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劉燁惱怒道,「你向來都認為自己才是對的,你從來聽不進去一句真話!」

泥靡心頭一喜:「真的?你對師大人沒有愛戀的感情?」

劉燁不耐煩地說:「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同伴,像家人一樣,為了對方可以去死的那種感情!」

「原來是這樣!」泥靡鬆了口氣,「這樣的話,我就少了一個情敵,師大人,或許我會放過他。不過,刺傷我的那個人,我不允許他出現在我們面前,不然,我決不饒他!」

「你敢!」劉燁沒了耐性,一把將他推開,「泥靡,我回來不意味着我能接受你,你我心知肚明,你若不是用萬年要挾我,我又怎會回來?」

說起萬年,劉燁眼裏蒙上淚花:「你說你會改變,我只看到你變得更殘忍更暴戾,萬年是個武將,你居然,居然……」

回想起那隻斷手,劉燁頓覺胃裏一陣翻滾,泥靡起身下床,為她掖好被褥,背對着她冷聲道:「萬年要刺殺我,你叫我怎能放過他?如果連他那種狂徒本王都不追究的話,日後還如何立威?」

「念在王后的情分,本王已經從輕發落了,不過是斬了他一隻手,又沒有要他的命,你哭什麼?他是個武將又如何,烏孫王朝再也不會用他,本王答應你,給他安排個輕鬆的差事,讓他過完下半生。」

劉燁微微眯起眼睛,用雙手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強忍不適的感覺:「你這麼說,非但不會放過萬年,還要對付新王朝?」

泥靡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嘲諷道:「新王朝?本王從沒承認過新王朝?烏孫只有一個王朝一個昆莫,任誰也休想改變!王后,不要仗着本王的寵愛為所欲為,本王願意留下你和萬年的性命,已是仁至義盡,你不要得寸進尺!」

劉燁急了:「你要是敢動元兒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拚命!」

泥靡不屑道:「元貴靡那個野種,就算本王容得下他,烏孫王族也不會放過他。你當初擁立他稱王,就應該想到後果。成王敗寇,他不是本王的對手,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劉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笑道:「你怎知誰是王誰是寇,你若成為元兒的手下敗將,也做好了尋死的準備嗎?」

泥靡咬着牙,驀然俯下身吻住劉燁的唇,劉燁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發狠地咬住他的唇舌。那股狠勁兒是恨不能跟他拚命的,泥靡只得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鬆口。

劉燁吐出一口血,怒視着他:「泥靡,你敢亂來,我保證你遲早都會死在我手上,除非你立刻殺了我。」

泥靡的舌頭被咬得發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擦去唇邊的血,好半晌才勉強說道:「我說過,你的命屬於我,你是生是死,得由我說了算。哼,你這條命用來交換萬年,我已是給足了你面子,你還妄想着再保一個元貴靡,你憑什麼跟我做交易!」

劉燁的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我用他給你做交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但生不生還是我說了算,你敢動元兒,我就殺了他。」

「什麼?」泥靡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瘋了嗎?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居然為了不相干的人犧牲自己的孩子?該死的,你敢拿我的孩子跟我做交易?」

泥靡氣昏了頭,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劉燁站起來直視着他:「我說得出做得到,我連死都不在乎了,又怎會在乎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泥靡,不要試着挑戰我的極限,你要是不相信,儘管試試看。」

泥靡當然相信,他苦笑道:「好,好,本王答應你,王后,本王願意跟你做這筆交易,你好好養胎,本王保證不找元貴靡的麻煩。」

眼看劉燁鬆了口氣,泥靡氣不過,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恨聲道:「難道我方才說的那番話不足以讓你感動?我們才是夫妻,你該跟我一條心,可是你拿我的孩子做交易,你這樣做,你就不怕失去我的愛?」

劉燁冷冷地看着他:「愛?你不配說這個字,你只愛你自己,你從不管別人的感受!你這種人活該孤獨終老,我才不屑跟你在一起,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泥靡的手加重了力道,劉燁閉上眼睛,臉頰漲得通紅,忍住不發出聲音,也絕不向他討饒。她果然是連死的心都有了,她果然不怕死,沒有什麼能讓她回心轉意,他只能忍受她的冷眼,毫無尊嚴地奢求她的溫暖。

「哪怕只能留住你的人,本王也心甘情願!」泥靡放開她,漠然的雙眼如冰似霜,「你說本王自私,從不管別人的感受,不錯,本王就是這種人!王后,即使你不屑,你也要跟這麼自私的人在一起,這就是你的命!」

泥靡拂袖而去,劉燁癱坐在床榻上,任由淚水泛濫,唇邊揚起一抹不服輸的笑:「命,我偏不信命,如果真有天意,我也不會如你所願。」

泥靡找來護送劉燁的眼線宮女,問道:「有沒有人被發現?」

「沒有,屬下事先準備好一條秘密出路,沒人發現王后已經離開了。」宮女如實相告,「屬下確信,之前沒有被任何人懷疑。」

「做得好,那麼,王后離開之前,有沒有什麼異樣的舉動?」泥靡又問。

宮女仔細回想:「沒有,王后見到那隻斷手,慌亂得不得了,當時就跟屬下一起回來了。哦,對了,她臨走的時候,點燃了一盞燈……」

「點燈?」泥靡不解地皺起了眉,「你們來的時候還是白天,她點燈做什麼?」

「屬下不知王後有何用意,但屬下以為無關緊要,也就沒有阻止……」

「無關緊要?」泥靡氣惱地打斷她,「那女人向來狡猾,早就叮囑過你,要看牢她,別留下任何線索!」

「屬下知罪,求大王寬恕……」宮女連忙跪下來,下巴貼著胸口,哀哀地討饒。

「滾,滾,沒用的東西!」泥靡趕走宮女,苦思冥想起來,「點燈,她這樣做,究竟要暗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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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四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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