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地府諦聽(2)

第三十五章 地府諦聽(2)

那本書里也詳細記載了諦聽的傳說,傳聞它虎頭表示智勇,犬耳表善聽,獅尾表有耐性,麒麟足表四平八穩,是諦聽能斷天下事,一雙犬耳聽陰陽,辨真假曉人心,當的起「法力無邊」四字,是地藏王菩薩坐下第一獸,真身高達萬米,長逾十萬里,此刻這身形,應當也是變化縮小了的。

尉遲蓉稱它做師兄,顯見她身邊必不會低,白唐心裏不由對尉遲蓉的忌憚又多了一層。

星星綴在暗沉沉的天幕上,被結界隔離出來的空間格外寂靜。

良久,一道身着亮黃色皮衣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中,那人似緩實疾的從天空中一步步塌下來,正正落在諦聽面前。

離的近了,方才見那人高鼻深目,稜角分明,五官線條利落俊美到無懈可擊,頭髮朝後呈扇形發散,唇角扯動着,露出陰冷的笑,道:「諦聽,好久不見。」

諦聽人性化的上下晃動它碩大的頭顱,道:「嗯,有一千七百三十三年不曾見你,你還好嗎?」

黃沖宿冷冷道:「你搶了我的東西。」

諦聽道:「他名叫婁巍奕,不是你的。」頓了頓,又道:「精魄靈魂,原本給你也沒什麼,你與他們不同,但你此次要他,卻不是為了點化服侍。」

黃沖宿只用一雙細長的俊目看着它,寸長的白色神息在他指縫間吞吐,如同吐著長信的白蛇,森然的盯着那傳聞中的神獸。

白唐安靜的做着一個聽眾,只一雙眼睛咕嚕嚕轉着,肚裏將這幫愛搞事的神仙來來回回罵了一個來回,一轉眼,就見那結界邊上趴着一隻暗紅色的小蛇,似乎……又在啃結界上的靈力!

頓時額上冷汗就下來了,這裏面可有兩隻超級大佬,白湯圓這小崽子是想死啊,還是想死啊,還是想拖着大家一起死啊!

白唐在腦子裏瘋狂的呼喚白湯圓,要他住口放過那結界,奈何白湯圓豬油蒙心不肯撒嘴,像啃著大象腿的螞蟻一樣勤奮的偷人家的靈力吃,半點懶都不偷!白唐恨得牙痒痒,此刻卻也拿它沒辦法。

墨赦原也在認真的聽那一神一獸對峙,奈何旁邊的人開小差開的忒明目張膽,心神就被牽回來一部分,微垂了眉眼,往白唐頻繁怒瞪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也不禁有些無語。

屠靈本性好殺,能似饕餮樣將吞吃的東西都化作自身養分,白湯圓對這種至純的靈力最為喜歡,就是這東西智力確然有缺,對危險的感知力弱的近乎沒有,所以才這般膽大。

白唐急的抓耳撓腮,狠狠的對白湯圓比劃着殺招,奈何白湯圓膽子十分肥碩,完全視而不見,白唐氣的不行,幾乎惡狠狠的盯着那邊,生怕白湯圓將那結界咬出一個洞。

「這靈魂我要保的,他陽壽未盡,我保他安然做人,陽壽盡了,我保他一路下地獄,黃沖宿,你做的夠了。」

諦聽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說話也很穩,一雙黃燈籠也似的眼睛直直看向黃沖宿,對他身上露出的神息並不以

為意。

黃沖宿並不說話,手指間的神息一閃,只聽「叮」的一聲,兩道強橫的氣息在的婁巍奕身體上方相撞,繼而化成流轉的風,在密閉的結界裏吹拂開來。

諦聽站起身來,身體橫跨了一步,將尉遲蓉等人都擋在身後,這才又蹲坐下來,道:「對一個凡人動手,你也不怕你的那些兄弟笑你。」

黃沖宿眼神如刀,仿若要割裂那靈獸厚重的皮毛也似,聲音里都含着冰渣子,道:「你能聽天下事,號稱從不徇私,從不說謊,我問你,你現在在幹什麼?」

若不徇私,為何會幹涉人間事?

黃沖宿黑眸朝那與諦聽同來的女人身上看去,卻只望見諦聽高大的獸體,他呵的一聲冷笑,嘲諷意思十分明顯。

諦聽對他那表情視而不見,只道:「不曾徇私,是你先過了界,搶了地府的鬼,我來管一下,不算徇私。」

雖說有師妹的情分在裏頭,但到底未曾真正插手,不過是與老朋友打個招呼。

黃沖宿身後神光隱約,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他身後的空氣里碎空而出,他道:「你找死?」

諦聽站了起來,尾巴都綳直了,道:「地獄冥眾數億億,幽冥十九殿,又有十九府君,你有多少底氣,跟地獄叫囂?」

他聲音原就醇厚,此刻居高臨下吐言,無端就有一種森然壓迫之感。那麒麟蹄下驟然湧出烈火,讓空氣都灼熱起來,黃眸彷彿能望進人心裏,窺探人內心處最核心的秘密一樣,道:「我知曉你做事的緣由,但你胸中惡氣已出,也該袖手抽身才是,多虧獬豸不在,否則焉能與你干休?」

聽到一個新名詞,白唐下意識就在腦子裏搜了一下,還真被他搜出了獬豸的信息獬豸,形似羊,黑毛,四足,頭上有雙角,乃帝堯座下之獸,又稱為法獸之靈,象著着司法的權威和神聖,平生最恨徇私枉法狂悖公堂,曾發下宏願陰陽規整,法相恆一。

就說天上的神仙敢來挑釁國法,連身上有國家浩瀚如海的功德震著的正牌警察都不放在眼裏,想來多半都是這個獬豸不在的問題。

玩忽職守,沒有職業操守!不過獬豸是跟隨帝堯征戰過的神獸,想來實力也是強橫無匹,不然也不會被諦聽用來嚇唬黃沖宿,也不知那獬豸幹什麼去了,啥時候能回來?

誰知黃沖宿一點都不怯,道:「別恁多廢話,獬豸神魂都散的乾淨了,扯他沒用!人間,呵,螻蟻樣的人間,我沒什麼興趣折騰,但你這次阻我,除非你往後常駐人間,否則我定要這人間永無寧日!」他面色冷厲如惡鬼,即便對着忽然狂卷而來的火焰也不退分毫,依然故我的冷笑,「我說到做到。」

墨赦眉峰一動,還未說話,就聽尉遲蓉叫道:「師兄,不能給他!我別的可不管,你要是將那靈魂給了他,我就去師傅那兒哭,就說你眼光光的瞧著別人對我耍流氓,還……」

諦聽是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靈獸,但聽她這麼說話也表示替她

臉紅,但他為獸厚道,也不便在人間斥責她,只回頭道:「蓉蓉,你閉嘴吧!」

尉遲蓉三兩下竄上了它的後背,刷就揪下一撮毛,憤憤道:「都是你不好,非要追那隻貓,你缺那隻貓么?叫你先辦正事你不聽,小墨都受傷了!」

「那貓不是一般的貓……」

「那就是貓!你要多少只貓我都能捉去給你!但我的小墨只有一個!你快給我揍他,他竟然欺負小墨受規則限制!」

「蓉蓉,他沒有受傷。」

「胡說!沒看他臉色那麼白,你打不打?你不打我這就去向師傅他老人家說,說人家都扒我衣服了你就在一旁看戲!」

諦聽:「……」

墨赦:「……」

白唐:「……」

諦聽黃色的眸子刷的就轉了過來,墨赦與白唐並肩而立,微微垂着眼睛,不上前不後退,泰然的就像一塊石頭。

白唐原還在恐嚇白湯圓的臉瞬間都擰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揮手道:「嗨~諦聽大人好。」

諦聽大人眼風都沒給他一個,徑直落在墨赦身上,開口就道:「勸她,她聽你的話。」

墨赦終於抬眸,眸光清冷若山泉,嗓音里有男性特有的低沉華麗,道:「尉遲上差的事,在公,我無官無爵,在私,我非親非友,是以無權干預。」他說話的時候微微欠身,既恭敬又守禮。

諦聽靜靜的看着他,眸子裏流轉着滄桑的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

墨赦只是安靜的垂著頭,沒有答話。

尉遲蓉愛煞了墨赦這樣又冷又硬恭敬守禮的模樣,分寸總拿捏的那般到位,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總是這般態度,不卑不亢不孤傲不自負,只做該做的事,只行該行的道,只不知他當年具體犯下的是什麼錯,要被罰出地府,以遊離之身在人間上百載。

當即也不理自家師兄,隻眼睛錯也不錯的盯着墨赦,身體一滑,就膩到了墨赦身邊,扯着他說話。

被當做背景板的白唐一陣尷尬,也替那被這一對師兄妹忽略的黃沖宿尷尬。

幸而這些話說話雖長,但實際也不過幾分鐘時間。

那諦聽見自家師妹已全然顧不上這邊,當即又轉過頭看向黃沖宿,毛茸茸的臉上扳平著,努力沒露出尷尬,只道:「那魂我斷然不能給你。」那毛腦袋偏了偏,對黃沖宿陰冷的表情視而不見,自顧自道:「殺心太重,凡人命數,不過彈指一瞬,我用那靈慧魄,換你收手吧。」

白唐的視線被諦聽龐大的獸形擋了個結實,完全看不清黃沖宿的表情,也看不清諦聽的動作,但想來那婁巍奕的靈慧魄必然已被剝離了出來。

半空中瑟瑟發抖的靈慧魄如曇花一現,輕易就碎了身形,白唐只來得及瞥一眼那靈慧魄臉上凄惶的神情,然後就是一陣陰氣襲面而去,就聽那諦聽渾厚聲音繼續道:「靈慧魄既散,此人便已從世上消散,你若再尋人間晦氣,地府不會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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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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