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記憶碎片

第六一章 記憶碎片

「死了?你說她?開玩笑吧,人死沒腳,瞧她一雙大腳丫子,還有這溫暖的春陽,是鬼能待的地嗎?」

張天流說得阿七是又羞又怒又想笑。

老頭也從震驚中回過味來,他似乎覺得張天流說的沒錯,自己也嘀咕了一陣怪了怪了,卻不敢從籬笆里走出來,也在此時,村外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個個身上扛着或抱着許多東西往村裏走來。

「好啦,大夥趕集的回來了,喂,鄞山,你來瞅瞅這是你家死掉的娃兒么?」老頭這一叫,剛走到牌坊下的一行人全傻了。

被叫做鄞山的漢子不可置信的走出人群,獃獃的盯着張天流與阿七。

阿七被嚇得不知所措,畏懼的躲到了張天流身後。

張天流蹙眉,往旁邊走了一步,阿七緊跟一步,張天流又回來一步,阿七再次跟進一步,就是不從張天流背後出來。

「噹啷」鄞山背後的東西掉了一地,他顧不上撿,幾大步衝到張天流面前,視野躍過張天流肩膀,死死盯着阿七驚慌的側臉。

鄞山咽口唾沫問:「你能給我看看正面嗎?」

「你你你,能退後幾步嗎?嚇著孩子了。」張天流推了推鄞山。

「不是這……」鄞山一時竟然不知說什麼,退是退了,目光始終沒離開阿七。

「十二年前,你女兒沒了?」張天流問。

「十二年九個月,二十一天啊!」鄞山紅着眼睛道。

「差不多吧。」張天流點點頭,又問:「你女兒有什麼特徵?胎記呀,黑痣啊,要不叫你老婆出來看看,我覺得你跟她有點不像!」

鄞山滿臉的絡腮鬍子,又是蓬頭垢面的,張天流能看出來也真是夠厲害了!

不過旁邊人卻道:「像,小山小時候可不就是這模樣么,都俊啊!」

「是啊,哪兒不像了?你這後生不懂別亂說,這明明就像鄞山嘛,瞧那鼻樑一模一樣,就是小巧嫩白了點,不過女孩嗎,小好,嫩更好,要想我們這些老娘們,可就毀咯!」

「說誰呢,你才老娘們,不過這小妹的確很像鄞山大哥,眼睛也像,只是她眼睛有精神,眼皮特雙,鄞山大哥以前更雙,可惜現在眼皮塌咯。」

一群大姐大媽老奶奶全圍了上來,盯着阿七指指點點,相互笑鬧,嚇得阿七把腦袋頂在張天流背上,渾身是瑟瑟發抖。

聽她們這麼一說,張天流也注意了一下,果然發現這漢子的鼻樑與眼型跟阿七很像,只是漢子有點滄桑感,眼皮始終是無力的搭在眼珠上,上眼皮蓋住下眼皮,成了單眼皮。

鄞山也意識到這樣下去,很可能嚇壞阿七,忙跑回去收拾掉落的東西,又跑過來道:「公子請跟我來。」

張天流點頭,牽着阿黃與白鹿跟上鄞山,阿七始終不敢把腦袋從他背上抬起來。

村子不大,只是每家相隔遠些,路過了十來戶后,就到了鄞山的茅舍。

三間茅屋,一面籬笆牆,有些破舊,但的確能住人。

進了籬笆,鄞山轉身對張天流道:「我婆娘體弱多病,藥師說不可大喜大悲,不論是不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我們就在這裏談吧。」

張天流點頭,把阿黃和白鹿放在籬笆外,相處也算久了,不用繫繩它們也不會跑。

三人則在籬笆牆裏,鄞山拿了三張凳子,相互坐下后,他開始娓娓道來。

十三年前,鄞山一家三口去鎮山趕集,當時夏日炎炎,鄞山妻子中暑了,她自從生了孩子就體弱多病,也因此,鄞山沒能多要幾個孩子,又為了救妻子,他抱着妻子一路狂奔,終於趕到鎮上,可是回頭時孩子沒了!

他把妻子送到醫館就回頭找,沿路問人,但凡認識的人他都求幫忙找找,結果大夥找是找到了,卻是一具被山貓撕碎的孩子屍體!

鄞山說完老淚縱橫,獃獃的看着埋頭在張天流背上的阿七,哽咽道:「這裏什麼都沒變,你要真是我孩子,當時你也不小了,或許能記一些……」

阿七在聽鄞山講述時,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副拚命追趕的畫面!

可是不論她怎麼追,怎麼叫,那高大的背影失蹤沒有回頭!

越想她越怕,身體又開始瑟瑟發抖,不過這次她不想在逃避了,她偏過頭,看着籬笆里的院子。

幾塊佈滿黃泥的石板,似乎,自己曾經在上面來回的蹦蹦跳跳!

一旁的山茶花,好像沒有這麼茂盛的,是因為沒人摘它了?

露出木骨的泥牆,好像是被竹竿戳落牆泥才成了這樣,阿七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像抓了一根竹竿……

記憶的碎片一點點重組,她已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好久好久,才從張天流身後站了起來,望着四周嘴唇哆哆嗦嗦的哭道:「我記得院子沒這麼小的……」

「是你長大了!」鄞山激動的站了起來。

正當張天流以為父女要來個擁抱時,阿七這丫的居然捂著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鄞山蹲下來,輕輕撫摸阿七的腦袋,既而轉頭對張天流道:「她身上的確有些黑痣,不過她大了,需要找隔壁王嬸幫看看。」

「天下王嬸千千萬啊!」張天流心嘆一句,既而隨口便道:「不用,你就說左胸還是右胸。」

鄞山懵了,阿七也是身子一抖,哭聲戛然而止。

鄞山臉色不自覺的陰沉下來道:「都有。」

「這不就對了嘛,早就問你了,偏偏搞個長篇大論,不過我很好奇被山貓咬死的是誰啊?」

沒人理會張天流,好好的氣氛全給他毀了!

為了驗證,鄞山還是請來王嬸,兩女進屋許久,待王嬸出來,在鄞山面前眉飛色舞的說道:「胸前是左上,右下,右腿勾,左腳心,一個不少!就是你娃!我給她接生的我能不清楚,跑不了啦,恭喜你啊小山子!」

王嬸越說越興奮,連連叫鄞山請客吃飯,還要去通知大夥一起來吃!

張天流掃了一眼鄞家,想着這村子不大,卻也有百十來戶,幾百號人,還不得吃破產啊!

鄞山是興奮的一個勁答應下來。

王嬸嗓門大,而且沒什麼顧忌,一吆喝,不僅全村人都知道了,連鄞山生病的婆娘也聽到了,扶著牆走了出來,傻傻的看着院子裏的兩個人。

「孩兒她娘,水兒回來了!」鄞山走到偏房外,把站在門前低着頭的阿七牽上,一同走到妻子面前。

「水兒?」婦人病白的臉上竟浮現一絲激動的紅暈。

「嗯!」阿七點點頭,隨後緩緩抬起頭看向眼前婦人,只一眼,記憶的碎片再次重鑄。

她想起自己曾經無數次在這張慈祥卻病白的面容前歡聲笑語……

「給你娘疏一道真氣,平復她心情,不然她會昏死。」張天流提醒道。

阿七這才回過神來,果然發現母親激動的兩腿一軟,翻著白眼往下倒。

鄞山急忙伸手去撫,阿七則握住母親脈門緩緩的注入一絲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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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踏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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