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竹馬,你戲真多43
深夜,圓月高懸。
弗陵側着身,蜷在床上時,眼睛裏還能看到窗戶外的星星。
千萬年一動不動,把自己揉碎在漆黑的蒼穹,軟綿綿的烏雲托着它。
她看着手機屏幕上沈凈軒發過來的一串電話號碼,冥思苦想,編輯了一條信息過去。
三分鐘,比起自己料想的時間還要快,周承伯回撥了自己的手機。
弗陵為求安靜,將手機關機。
剛放下手機時,聽着腦海里傳來的聲音,詢問,她眨眨眼,「你是抽風了嗎?」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我沒有啊!】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這點你要去問沈醫生啊!】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你是不是那句話戳中了他的酸點?】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這個男人有完沒完!】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來自沈凈軒的檸檬汁+1......】
【......】
聽到腦海中每隔一秒就傳來的提示音,弗陵眉梢不經意地蹙起。
「小氣,就這麼點,要送到明天去嗎?」
這個晚上還怎麼讓人安睡啊?
她闔了闔眼,腦海中衝散了無數過往的舊回憶。
······
「沈凈軒,算了吧。」
沈凈軒背脊幾乎僵住。
弗陵默了好半晌,「天晚了,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沈凈軒眉梢不著聲色地蹙了蹙,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淡然。
「你樂不樂意和我做不做是兩回事,有些事,已經不是你單方面說結束就可以的。」
沈凈軒起身時,手臂搭在櫃枱面上,眉如墨畫,稜角分明,看起來明明沒有半分凌厲的人,有時候言語間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
夜裏下了雪,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一開始的雪花像極了梨花,簌簌地落滿了一地,忽散忽聚,飄飄悠悠。
他忽然看向了陽台,腳步一頓,便往前走去,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弗陵目光微沉,腳步緩了一會,又走到陽台邊。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在她看來要大雪紛飛才好看,想這麼點連塞牙縫都不夠。
「白皚皚……」沈凈軒忽然念着她的名字,尾音推長,故意把名字念輕了幾分。
一個人的名字,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咒語,牽絆著另一個人的千愁萬緒。
「你是不是在這樣的下雪天出生的,你父母才給你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弗陵搜尋了下原主的記憶,嗯了聲,靠着背後的玻璃門。
「我在這裏其實很不方便,如果再來什麼人,或者上下樓鄰居看到了也怕有誤會,我明天想搬回去。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可以搬過去跟吳奕緲住,你家別墅應該比起這裏會安全得多。」
沈凈軒手臂倚在陽台的護欄邊放着:「你想個辦法,讓他們別誤會。」
「那我下回就說是你妹妹了。」
沈凈軒眸光微折,忽然輕聲地吐了一口白霧,不過一步的路程,便折返了回來,走到她面前,熱息落在她發頂。
「你想好了?」
「嗯。」
他左臂撐在她背後的玻璃門上,鼻息落在她眼睛裏,乾乾淨淨氣味,像沒有雜礫的雪。
「你不需要這麼急着回,反而讓人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她往後貼著玻璃門,身前的熱和身後的涼旗幟分明。
「我沒有欲蓋彌彰,不然早就無法這般坦然地站在這裏。」
高大頎長的身子把她困在他兩腿之間,他伸出一隻手拖着她的下頜,帶着薄繭的指腹摩挲著臉側,細嫩嫩滑的皮膚,像冰一樣涼。
看向她眼睛裏的平靜無瀾,忽然很想破壞,至少跟他一樣那麼亂,就像那天晚上的江面,讓她恢復劇烈起伏的心跳,像那個晚上在家裏,強硬的撞開她的唇,像醫院裏的那個晚上,傷她。
心隨意動,他也便這樣做了,彎下脖子,用他的鼻樑骨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樑骨。
溫涼相處,柔軟,硬挺,像盲人一樣細緻地摩挲著,用刺激卻簡單的方式了解對方。
他向來眼高於頂,冷漠矜貴,一貫認定他人即地獄,一旦陷入這個沼澤,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他誤讀了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就是這樣蠻不講理,動心了就是動心了,一開始朦朧的感情漸漸地變得清晰。
他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且是非要不可。
弗陵漸漸地覺得不舒服,皺眉,「眼鏡,眼鏡蹭得額心疼。」
「把它摘掉。」沈凈軒笑了,換做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臉頰,唇角湊到她耳尖處,輕聲低喃著,語氣低沉。
弗陵挨不住額心一直不舒服,將他眼鏡取下,放在他外衣口袋上,手塞入他口袋的時候,覺得暖和,一時貪婪,並沒有收回來。
對上他的眼睛,目光交纏,她彎唇,依舊坦然自若。
沈凈軒默了半晌,呼吸抵着她的呼吸,漸漸亂了,「再想想,再仔細想想。」
弗陵眨了下眼,無辜又無奈的眼神,「再想就亂倫了。」
沈凈軒靠着她肩窩,低低地喘息著,「……白皚皚,別折騰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這麼喜歡一個人,可往後只會把這份喜歡藏起來,不再招搖過市。
他換以自嘲一笑,過去也是個傲慢的人,放不下身段,知道沒有結果就會及時止損,懸崖勒馬。
將她攬在懷裏,所有未盡的話全部納於懷中,許久,才將她放開,徑直回了房間。
······
第二天,周承伯將沈凈軒以一通緊急通知給叫走了。
弗陵隨後不久,也出了門,跟孫建邦會面。
「帶你去個好地方。」
弗陵將安全帶繫上后,皺了皺眉,「是出了事嗎?」
孫建邦沒能從她眼底看到任何排斥和懼怕,果真是膽大妄為,「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怕?」
弗陵目視着車前方,「開車。」
孫建邦笑了兩聲后,卻是不急,「湖底發現了屍體,因為被藏屍在水泥塊里,今天才被警察從湖裏打撈上來。」
「所以那些孩子是看到水泥里的屍體里才被滅口的。」
弗陵心中訝異了一瞬后,問道,「那老人又是誰殺的?他兒子找到了嗎?」
孫建邦勾著唇,「這不就是要帶你過去。」
「你知道他的下落?」弗陵覺得他挺神的。
孫建邦眼神泛過一絲陰鷙,「這還得多虧了你。」
弗陵莞爾。
她一如既往是一個很好的推手沒錯。
「從你發現屍體報警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了司家人的內線,他們已經查到了你,更是知道你手中握有他們的命門。順蔓摸瓜,他們知道了你所在位置,我要不把你從那個醫生的家裏帶出來,估計你今天就得燒死在那套公寓裏。」
他指尖勾著一根香煙,抬手指著公寓,挑眉在笑,「你瞧,着火了。」
弗陵從車窗里望了上去,果真見到濃濃的火星從窗口蔓延而來,「你過去是做什麼的?」
孫建邦吐了一口眼圈,淡聲,「普通的農民工。」
弗陵有些訝然,高手出民間。
「早跟你說過,醫生靠不住。」孫建邦冷笑迭起,開車,將油門踩到最大,「要不然,就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個公寓。」
弗陵收了視線,笑道,「可能你沒遇到好的醫生。」
換回的是他冷哂以待。
「我打個電話給父母可以嗎?」弗陵把手機拿起來的時候,諮詢了下孫建邦。
「覺得自己或許回不來了,我打個電話回去,跟他們交待一下遺言。」
孫建邦垂眸,「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
······
醫院。
沈凈軒不耐煩,直到耐著性子把病人診斷完離開后,也準備走,「既然都不是什麼難以診斷的病情,醫院裏其他人也能解決,別來找我。」
周承伯見狀,又強拉了兩病例給他。
「別啊,有什麼事情能比病人的生命還重要的?」
沈凈軒眉心微動,眉鋒微挑,眼光如凌厲的刀。
周承伯看了眼時間后,自己至少拖延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雙手舉起,老實交代,「白皚皚叫我這麼做的。」
沈凈軒呼吸微緊,周身凜寒成了一片,削緊的薄唇緊抿著。
「臨床試驗的確出現事故,他把孩子送到這裏,但上面有人給下了指示,要故意瞞住這件事,所以只能說肺結核,這件事,從頭到腳都是我家何翠花同志安排的。」周承伯苦笑。
「你這是要去哪?」
周承伯見他情緒古怪,還什麼都不說的便往外邊跑去。
沈凈軒心中掀開了滔天的巨浪,走了幾步后,身子霍然間遭受一股劇烈的衝擊感,猛然地栽倒。
周承伯一頓,疾步撲到地上將他扶著,「你別給我裝啊......」
沈凈軒冷汗從額上沁出,手指微折,「快去救她,快去......」
身子一晃,整個人忽然間酒如四分五裂一般,痛苦地將腰脊弓下,眼前散開一片的屍山血海,滿目瘡痍,鮮血淋漓,無休無止的痛感蔓延至頂。
······
從兩天前,沈凈軒便病倒了,沒有任何徵兆,也找不到病因。
周承伯去病房探望他時,見他臉上又沁出了冷汗,臉色慘白,蜷著身子,側躺在床榻上。
他上前,給他喂下了一些葯。
病情查不出,最終只能確證為心理上的因素。
服下藥后,他的情緒才總算冷靜了下來,但精神一直睏乏,整個人比起之前也頹唐了不少,瘦弱了不少。
「她呢?」
周承伯沉默不語。
沈凈軒如今的情況是不能讓他再受到任何打擊,不能告訴他任何有關白皚皚下落的事,否則,按照他現下的身體和心理情況,遲早會出問題的。
沈凈軒兀自笑了笑,自行安慰:「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周承伯見他情緒轉好,便道:「那段視頻現下已經在網絡上大幅度傳開,司家就算手柄通天,除非能控評,我來前已經從新聞上看到政府組織了專門的調查團隊徹查此事。」
沈凈軒神色淡淡,沒有多大的反應。
他不記得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醒的時候屋子裏黑漆漆的,一點光線都沒有,抬頭望了望窗外,天還沒有完全黑,直到周承伯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光影有些模糊。
他的手四處摸了摸,在枕頭下找到了手機,打開屏幕亮起,顧不得光線刺目,急切地翻找著信息。
除了自己給她發過去的信息一直躺着不動外,兩天了,沒有回復。
周承伯抿了下唇,「你能這樣想就好,總會找到的......但如果,真的是不好的消息,你也要挺住。不過是一個女人,不至於......」
畢竟,不過認識幾天的人,連在一起都說不上,即便得知對方出事了,也應該不至於會到撕心裂肺這樣的難受,可他的情況,有些不太對。
沈凈軒側眸瞧了許久,目光還凝在那未了熄的屏幕上。
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忽然有個人闖進你的世界裏那一瞬的怦然心動,除了她之外,眼裏就再也進不了別的,像是擁有了新的世界,可隨着她的不告而別後,這個世界,也忽然隕滅。
這世間又有幾個能如她一樣,折騰完他就算了,還被他視為掌心中的白月光,烙在心頭上的硃砂痣。
「因為她呀,她是……我的命。」
周承伯心下猛然一震,像掀開狂風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