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壁畫里的世界

第六百九十一章:壁畫里的世界

白唐還想再說些什麼,江復庭拽了下他手腕,成功堵上他的嘴,隨後神色凝重的搖頭,讓他別再激上面的人。

對方手裏握著那麼多的人質,萬一情緒一激動,殺人真的跟屠畜生一樣,那就麻煩了。

「這些村民是他自保的手段,在他的底牌徹底啟用前,至少是安全的。」他冷靜地分析著。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長老本就沉不住氣,見他們不回,就以為他們被震到,追着說:

「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思考,明天早上八點如果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江復庭和白唐無言相視。

兩個人都從他的話里得到重要的信息,明早八點。

三長老願意給他們寬裕的時限,必然是他底牌的啟動時間沒那麼快,陣法里的威力估計要到明天才能徹底發揮。

在那之前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白唐的實力遠遠高於他之上,即便現在有大陣限制,他也不敢賭。

「走吧。」他好整以暇地揣著兜,悠哉的離開石背,另擇一條路走。

吳秀娥還在剛在莫大的打擊里,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愣了愣,脫口道:「你們要帶我去哪?」

白唐回過臉,嘲弄道:「這窮鄉僻壤,現在連最後點人都沒有,賣了你也沒人買啊!」

吳秀娥會意過來他言語里的嘲諷,臉上立馬浮上一層薄紅,抿嘴憋著一通氣。

她羞憤交加的定在原地不肯動,江復庭懶得同她佯裝客氣,拽了拽鬼線,拖驢似的硬拉着人走。

白唐一邊觀察一邊尋找落腳的地方。

原來的村子現在全變成了小型祭台,住人是不可能的了,外面沒有了林子,無法避身,必須重新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兜轉之前,不經意逛到了李遇當時躲藏的附近,幾人乾脆鑽進了那時的山洞裏。

這一次來,裏面空蕩蕩的。

曾經滿地的骸骨早就全跑出去,只留下一地被翻動的千瘡百孔的鬆軟土壤。

濃郁的泥腥味飄散的到處都是,下意識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吳秀娥從進了山洞的那一刻開始,便同上次一樣,言行舉止本能的有些拘謹,彷彿是在顧及什麼。

但兩人一路通到了底,都沒有發現其他異端。

江復庭隨手清出一塊乾淨的地方,三人挨着岩壁坐下,吳秀娥被束着手,也做不了什麼,警惕的離這兩人隔了段距離。

白唐點了個鬼火照明,看到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戲謔:「我們一不劫財,二不劫色,三不吃人,躲那麼遠做什麼?」

江復庭從頭到尾就跟看犯人牢頭一樣,白唐說完,他一扯鬼線,吳秀娥不情不願的將屁股往他們那邊挪了挪,活脫脫的一個被強迫的良家婦女。

「你說你

一個姑娘何必跟着一個不入流的門派,干著殺人放火的事情。」白唐閑來無事,戲耍着眼前跳躍着的鬼火。

幽冷的火光如同一個調皮的孩童,在他的指尖纏繞,這潮悶的洞穴,溫度頓時驟降好幾度。

冷白的火苗映進吳秀娥的雙目里,將她的身體越燒越冷。

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垂在鬢角的髮絲都跟着顫了顫,忽然覺得凄涼的有些應景。

她自嘲地笑道:「長生派的弟子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我從八歲起,就已經在長生派里。」

她頓了頓,才將那個沉重又可笑的字說出口:「它是我的家。」

這個答案是兩個人都意想不到的,但也正因為沒有父母,了無牽掛,長生派才能做到一直隔世那麼多年,不讓外界知曉。

再經過日以繼夜的洗腦和培養,他們早就沒有了正常人的三觀和認知。

「你的家卻拋棄了你。」江復庭漠然地奪走了她最後一點奢想。

十幾年的辛苦磨礪,廢寢忘食,卻如黃粱一夢。

吳秀娥在門派里天資算是中上,從小師從長老,她以為她多少是特別的,卻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和其他普通弟子一樣,還不及一個入門不到一年的人。

她微仰著頭,自暴自棄地苦笑:「是啊!生來就是被拋棄的命。出生是所有人的累贅,好不容易以為自己擁有了什麼,卻發現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夢,圈禁了自己的一輩子,在當初被人帶走的那刻,她以為自己走向了天堂,到頭來卻是一個充滿殺戮的深淵。

一旦步入,這輩子都回不了頭。

她說完這些,便極為疲憊的將整個後背都靠在了岩壁上,涼意透過衣衫滲進她的身骨,維持着她清醒的思維。

但她卻閉上眼睛,開始緘默不言。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從吳秀娥嘴裏得到更多的信息是不可能了,她整個人都處在無意識的防備狀態。

江復庭和白唐索性也開始調整狀態,休息片刻,再做商議。

時間無知無覺的就到了傍晚,森然的鬼火將漆黑的洞穴照出一絲昏暗的光。

江復庭率先睜開了眼睛,準確的說,他是被被迫喚醒的。

每當他調運體內的濁氣時,胸口裏沉眠的碎塊,就會隱隱悸動,像是要蘇醒,緊接着有一股說不清的熟悉氣息,將他的靈魂包裹。

那道氣息在他的耳畔反覆呢喃,低語訴說,聲音明明就在身邊,卻又遙遠到有些不真切。

他聽不懂那道聲音在低吟什麼,但似乎能意會到那裏面言語的急切,接着心神就會下意識的被支配。

隨後,他驚悚地發現,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靈魂和軀體了。

那道意識讓自己睜開眼睛,站起來,往前走。

一直

到腳步停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刻着怪異圖案的岩壁旁。

深淺不一的畫面,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在他眼前悄然變化,一些從未見過的東西,像潮汐淹沒了他。

意識被颶風捲起,如同一個熱氣球極速上升,高懸在空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四周慢慢變得混沌不堪,抬頭望不見天,低頭踩不到地,緊接着,他的感知也被慢慢剝奪掉了。

他開始聽不到,看不到,摸不到,聞不到,像是墜入了黑暗,卻又連黑暗都沒有。

一片虛無。

無邊無際,宇宙一樣廣闊無垠的虛無,可是沒有星辰,沒有引力,沒有光。

灰濛渾濁的一切像沒有盡頭的海洋,它不會流動,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江復庭的靈魂深處升起本能的不安和惶恐,但與此同時,那種奇妙的親切感也越來越清醒。

他已經無法計量自己在這個環境裏待了有多久,好像蒼老到萬古更迭,又似乎只是一眨眼。

他從一開始的焦慮,漸漸的變得平心靜氣,再到最後和這個環境融為一體。

慢慢的,他頓悟到,這裏就是濁氣誕生的地方,是萬物之始,這裏就是混沌。

很久很久以後,那些抽象又虛無的東西,自行催生出了一些變化。

開始出現一些混濁不清的粒子,那是物質的最初。

它們什麼都不是,卻又是一切。

這些粒子以難以探尋的速度和軌跡自由活動,大概又過了很久,混沌之中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像燈塔一樣亮起,江復庭順着光源看過去。

起初只是拳頭大小輻射過來的微光,隨着時間的遷徙,青芒越來越盛,一直到照亮了整片虛無。

抬眼所過之處,儘是那青灰色的光。

又不知過了多久漫長的沉寂,一絲清脆又悅耳的「咔咔」聲響起,好像雞蛋裂開,此起彼伏。

光源之處,一縷沁鼻的幽香蔓延開,遍佈各處,充斥了每一個角落。

淡雅的清香絲絲縷縷滲入他的靈魂,如同清冷的泉水,當頭澆灌下來,將他身上所有的污濁全都匯到了胸口。

積壓的越多,藏在體內的碎片越發興奮,像一個饑渴已久的野獸,隨時隨地都能迸發出來。

那光亮在到達極盛的瞬間,迅速湮滅下來,世界又恢復成原有的虛無。

好似先前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只有一朵青幽的蓮花,靜靜懸浮在那裏,散著淺淡的暗光。

乍一看,並不起眼,但就是這麼遠遠的瞧著,他都能感覺到上面散發着多麼恐怖的力量。

單是那青光,就能將周邊億萬年不變的渾濁,照得層層扭曲,宛如黑洞。

江復庭突然着眼留意到四周,好像有

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虛無不再是純粹的虛無,多了些難以捉摸的氣。

他甚至重新擁有了時間的概念,只是過於久遠,遠到他這次真的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數萬年的光陰,就這麼在他的身上過去了。

一點,一點,像水滴,緩慢地流過。

蓮花中間結出了一顆蓮子。

第一股成型的氣,從蓮子中徐徐飄出,幻化成形,有了最初的靈智,這是世上的第一個生靈。

蓮子外衣石化,變為齏粉,潰散於無形,融於混沌內,無處不在。

從此混沌有了質的變化。

而剩下的蓮花與蓮葉突然開始發生了驚天的巨變,許是蓮芯落地歸根,濃郁的芳香再次從蓮花中散開,鋪天蓋地的佔滿了每一個角落,然後漸漸的包裹着他的靈魂。

江復庭只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一種跌入了溫水裏的感覺,那種暖洋洋的水流點點滴滴的從他靈魂里漫過,每淌過一點,難以言喻的舒暢都可以引得他渾身戰慄。

身體里的碎片在這氣息一遍又一遍的洗滌下,似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血脈,突然引起了劇烈的共鳴,開始瘋狂的顫抖。

它貪婪的吸收四周的能量,眷戀的依偎在熟悉的海洋。

蓮花與蓮葉結出堅硬的外殼。

這就是神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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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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