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信徒

第六百六十三章:信徒

她沒有急於撤離,硬耐著性子多等兩分鐘,見實在挖不出什麼人來,只好收回滿天亂飛的厲鬼,又在神台附近多看兩眼,才無功而返。

等到她真的離開后,江復庭才稍微鬆了口氣,他的後背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沒有再隨意動身,緩了口氣,才順着吳秀娥最後離開的方向,小步跟上去。

過了神台後面就是山神廟,和村民居住的房子一樣,同樣也是四四方方,看起來是個巨大的長方形,頂部中間稍微拱起了一點圓弧,弧度非常平緩落在四方邊角上。

整個廟全是由木頭搭建的,不知道是不是專門上了色,顏色看起來十分深暗,一眼望去陰沉沉的,就像個巨大的棺材。

一直到挨着廟宇的大門,他基本可以確定這個地方就相當於一個辦公場所,長住是不可能的。很可能是白夜班輪守機制,保證24小時有人在。

廟宇門口昏黃一片,所有的光線全都被遮擋,像蓋着一塊巨大的黑布。

他一步一小寸地潛入門口,身體一同融入在陰影里。

腳下的步子被他壓得很輕,在這種空無一人的密閉空間,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像入了擴音器被放大。

廟宇的陳設和普通廟宇一樣,正門進去就是一個兩丈高的巨大神像。

神像和村長家的掛畫一樣,敬的就是長生派老祖宗。

只是供台前只放了一個蒲團,看着也是唯一比較乾淨的東西,應該是經常使用的關係。

這些東西他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便繼續小心往裏走。

還沒等他繞到拐角處,裏面突然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

江復庭下意識停下腳步,他背貼著神像,豎起耳根仔細聽了一會,是一男一女在細聲交談。

女人不用說,肯定是吳秀娥。但為什麼男聲也覺得有些許耳熟。

他藉著膽子往裏多走了幾步,神像背後突然多了些光線,淡淡的木香從後面一點點裊繞過來。

聞起來有些沁鼻,甜而不膩,清香不澀,還有點難以形容的吸引,讓人情不自禁放鬆神智,卸下戒備。

只是品到后調透了一絲絲極其淺淡的血腥。江復庭有些許渙散的眸子驟然凝回來。

長生派控制人心的能力果然厲害!之前在阿敏的端來的藥材里險些中招了一次,剛才如果不是被血味激醒,恐怕又得中招。

他凝神屏住呼吸,把剛剛不小心吸入的藥力慢慢遣散掉。

這個位置已經不好再隨意往前,兩人交談的說話聲已經清晰了不少,雖然聽着費力,但好歹逐字逐句都能分辨出來。

木香是從神像後方的門外傳來的。

神像背面就有一個後門,後門出去是一片四合院似的長廊,中間的空地有個長方形的青鼎,里

面壓滿了黑土,黑土上插了一支長香,至少是普通香的兩倍長。

這種香燃得很慢,一支六個時辰,交班正好續上,神廟可以偶爾無人,可以偷閑告假。

唯獨香不能斷。

須日夜堅守,哪怕是風吹雨打,不小心熄了都不可。香斷的後果,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是祖師爺言辭俱厲叮囑的,無人敢去嘗試。

而這裏也是神廟唯一有光線採納進來的地方,再往後面就是神廟的出口。

「三長老有說什麼沒,李遇那小子應該是逃掉了,萬一找不回來,這次祭品就少了一個。」

吳秀娥像在溜園子,腳步慢悠悠的,明明在村裏還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這會一開口就跟嘮家常一樣。

她身邊的男人面上也無任何急色,看向鼎里飄着青煙的香,「沒說,長老的意思很明白,要是有人跑了先給下馬威,以示警戒。然後再稍微給點甜頭,不過罰為主,甜頭不能給太多,多拉幾個人也沒事。」

江復庭隨着男人的開口,呼吸一緊,面上有些不敢置信。

他抿了下唇,後背緊繃,整個手臂都貼在了牆上,粗糙的木頭上還有不少倒刺扎進皮膚。

第一句還能質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等那男人把話說完,他就知道絕無可能。

居然是蔣黎!

這個消息於他而言,還真是最大的驚喜。

沒想到他居然也在這。

他們兩上輩子結的是什麼隔世的仇,這輩子還非撞在一起不可了。

吳秀娥聽到他的話躊躇了一下,慢慢停下腳步,側過臉同他看向一處,略有遲疑地問道:「多拉幾個會不會太過了,我的意思是萬一……刺激過了頭,怎麼給甜頭都沒用,他們畢竟不過是普通人。」

蔣黎聽到後面這話,勾起唇角,輕諷道:「他們是普通人?何以見得,手也沒比我們多乾淨。再說了,你覺得三長老要的是他們的敬仰嗎?」

吳秀娥皺了皺眉,顯然不是完全同意他這個說法,但他說的又是事實,無從反對。

蔣黎溫和的笑着,好心給她解釋:「吳師姐,獨裁者從來都不需要多忠誠的信徒,天底下哪有忠心一輩子的人呢?只有足夠的恐懼,才能讓他們害怕和臣服。」

他說的話完全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內容,甚至和以往在長老和其他同門面前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吳秀娥聽完以後錯愕的回頭看他。

蔣黎帶着眼鏡,所有的暗潮湧動全都藏在那薄薄的鏡片後面,凝聚在一起,化為臉上溫文爾雅的笑。

「這個就是三長老的意思。」他語氣平和,並沒有因為她的打量有一絲慌亂。

吳秀娥這才瞭然的點點頭,心裏剛起的一小撮疑惑,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扼殺在源頭

她應道:「我明白了,我會照長老的意思來的,他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暫時沒有了。」蔣黎說着從長廊里走下來,向中間的青鼎踱步著,他望了望頭頂上刺眼的太陽:「這兩天特殊時期,晚上也是我在,有什麼異樣聯繫我就行。還有我聽說最近村裏來了幾個自己鑽進來的年輕人。」

他怎麼知道?

吳秀娥詫異了下,轉而想到昨晚村長來了一趟,那老頭子嘴巴就跟捅了簍子一樣,說的比她還快。

她知道蔣黎顧慮什麼,但被人快了一嘴,臉上表情多少有點不好看,像突然被人在背後告狀了一樣:「你放心,這幾個人已經被盯了好幾天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蔣黎假似不在意的說着:「昨晚值班的師兄早上跟我說,晚上屍傀和惡鬼有異動,交代我這兩天多留心,我還以為村子裏潛進來了什麼人。」

吳秀娥聽到這話,立馬就拉下臉,合著從剛才開始提到這事開始就一直明裏暗裏指責她工作失職了!

她語氣里透了一絲怒意:「師弟有話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你是想說是我玩忽職守,還是乾脆想說我跟那些進村的人還有一層關係,故意放人進來搗亂!」

蔣黎見她說怒就怒,立馬討好得賠笑,有模有樣地作揖:

「師姐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村民都是單純的人,萬一被人騙了,引狼入室,又或者有人覬覦我們已久,夜間專門進來挑事也不一定。昨夜還好沒出什麼大事,若是十五那晚再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後果不是我們擔待得起的。」

他後面幾個字咬得極重,想讓人不聽都難。

蔣黎這話進退有度,後面那句確確實實把吳秀娥震懾到,她吃了一憋,無可辯駁,只能轉身冷哼一聲。

他對吳秀娥不冷不熱的態度渾不在意,前面的話說到位,已經佔了三分理,臉上的笑容也更加謙遜:

「師姐這樣的人,不管對事對人都是一絲不苟,自然不必說。但也難保不會有小人乘虛而入,也勞煩師姐多多費心,平安過了十五,大家都好放鬆自在。」

這會話說得這麼漂亮,吳秀娥再給人下臉色,就真的成了藉著前輩的身份欺壓晚輩了。

她又不是同門裏那些無聊的人,不好好修鍊不說,經常以欺負捉弄新人為樂。

她只好不快的開口:「行了,你也別老拿長老那套壓我,我又不是沒腦子,輕重緩急,該不該做的,我分得清楚,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就大步朝着神像的後門走過來。

江復庭正時刻綳著神經貼牆偷聽,沒想到這兩人前一秒還要吵起來的樣子,這會說走就走。

捕捉吳秀娥說到回去這兩個字時,他迅速的做出

反應,壓着步子小心地往外撤離,得虧神像高大,藉著神像擋了下身影。

走出神廟的一瞬間,吳秀娥正好從後門踏進來。

聽到吳秀娥的腳步,他後背幾乎要滲出冷汗,剋制着狂跳的心。

在走到神台附近的那瞬,他一刻也不多耽擱,藉著地形優勢毫不遲疑的加快腳步,腳下生風地快速離開了。

他在神廟上待的時間不算太久,下山一路沒碰上什麼人,回到阿敏家的時候十一點還沒到。

屁股剛在院子裏坐下,還沒有兩分鐘,阿敏就端著一個紅色的面盆走來,洗完的衣服壓得滿滿當當,在盆子裏幾乎堆成一個小山。

阿敏對於他曬太陽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對他點頭溫柔的笑了笑,隨後把盆子放地上,先去一旁弄晾衣桿。

所謂的晾衣桿也全是竹子做的,兩邊的柱子是用比較粗的竹子,底下用一個又重又厚的石頭打樁和竹子綁在一塊,光看那個石頭的分量都是可想而知的沉。

她有些費力的將柱子拖到自己要晒衣服的地方,江復庭起身想去幫忙。

阿敏受寵若驚的連忙躲開,急切又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你就坐那休息就行,這活都幹了幾年了,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我有的時候飯吃的多,一次性抗兩個都行。」

她說完把另一個柱子也拖到一定距離外的地方,然後利落地將晾衣服的竹子架在上面。

弄完這些很快,也不過十來秒的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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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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