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不眠之夜

第六百二十七章:不眠之夜

剛開始聲音不太真切,聲音飄進他半醒的睡夢裏,他並沒打算醒過來。

可慢慢地,那個「咚!」「咚!」的聲音似乎離他們越來越近,彷彿就停在了門口!

江復庭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像被一道陰冷的視線給盯上。

起初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鬼氣,他也以為只是故意搗亂的人,但當視線挪向門口的時候,門外的東西像是剛好和他對上了視線。

咚!咚!的聲音忽然停止。

可停下的聲音沒多久,忽然急促起來,快得像拍皮球。

等那聲音重新跳動的時候,傳來一句陰惻惻的詢問聲,「我兒子呢?」

裏面沒有動靜,女鬼卻篤定裏面的人醒著,幽幽地重複了一遍:「我兒子呢?」

江復庭後背下意識繃緊,正要拿起手機去看門口到底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手卻被白唐按住了。

還沒等他問,白唐貼在他耳邊迷迷糊糊的說,「女主人不是說了,晚上十點后不要出門。」

「但是……」江復庭心裏的疑慮尚未打消,鎖著眉看向門外。

女鬼還在原地跳動,不停地念叨,「兒子——兒子——快來看看我!」

「救我啊!兒子——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快來救救我!兒子——我要痛死了!」

明明聽起來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可多聽了幾句卻不知不覺平靜了下來,江復庭的內心連一點點的起伏都沒有。

就連剛才心裏剛升起的疑慮都被拋在了腦後。

女鬼的聲音一下子在他耳邊放大,連腳步跳動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在門外凄慘的呼救。

隔着一扇門,江復庭居然隱約在那個女鬼身上看到了林錦那張熟悉的臉,緊接着,就連慘叫都變成林錦的聲音。

他猛然坐起,慌忙的媽字還沒有脫口,耳邊傳來白唐的聲音,聽起來慵懶,卻猶如鐘響。

「你要真準備認女鬼做媽,那你媽肯定要哭死!」

半調侃的玩笑話,把江復庭從迷障里拉了回來。

外面的聲音再次恢復了嘈雜刺耳,因為被人破壞了好事,尖叫的時候帶了濃濃的怨毒。

江復庭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後頸有些發涼。

白唐有意替他排解,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趕緊睡下,「心思細是好事,但過猶不及。你總胡思亂想,面對鬼的時候,犯了大忌,容易著了他們的道。」

「我知道了。」江復庭干著嗓子應道。

白唐教育的意猶未盡,半睡半醒也要叨到底,「恩——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說過癮了,轉而道,「你有沒有發現,它進不來。」

江復庭剛才就覺得哪裏不對,但礙于思路被那聲音干擾了,沒來得弄清什麼問題,這會被白唐一提醒,就反應過來了。

他們兩個人的氣息收斂的和普通人一樣,白唐也沒有在門口貼符攔鬼,從正常情況來講,不可能不進來。

除非這個房子裏有什麼讓鬼忌憚的東西,或者是像規則一樣被限制了,所以女主人只交代他們過十點別出門。

就在這個時候,跳動的女鬼開始移動,她跳的時候就像一個彈簧,人影忽然就蹦到床邊的窗口。

窗戶上糊了層灰,看不清那個人影到底長得什麼樣,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陰影,貼在窗邊一上一下。

「咚!」

每一下聲音都像是是落在了他們的腦門邊上,聲音像重物落下墜到地面上,又響又沉悶。

女鬼嘴裏還在不停地哀嚎,「兒子!快來救我啊!快來救我啊!」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蠱惑,不斷地要把屋子裏的人吸引出去。

江復庭這次倒不是因為被女鬼迷了心智,最終還是問道:「不去查看下?」

白唐抗拒地往被子裏縮了縮,「不去,我怕我出去,把她嚇跑了。反正這鬼現在看上你了,在我們面前哪都不去,我們順便也等一晚,看看她還有沒有其他不一樣的地方。」

他話說成這樣,江復庭也不好再強求,只能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他被這東西吵得睡意全無,是真的認認真真得觀察了一晚上,白唐卻沒片刻就睡了回去。

江復庭一直熬到天開始灰濛濛泛著一絲淡薄的曦光,女鬼心有不甘地離開,他才有時間小憩一會,等徹底天光大亮,眼皮下多了濃濃的黑眼圈。

看起來更憔悴了,不用化妝都有了病美人的感覺。

他動了動手臂,發現邊上是空的,本來以為白唐只是去這周圍瞎溜達,一直到女主人進來送早飯,告訴他,

「你那個同學啊?」

「哦,他說你對這個草藥過敏,去跟着村裏的醫師上後山去摘草藥去了!」

江復庭知道上午之前肯定是見不到他了,恐怕摘草藥是假,探路找人才是真的。

用完早飯,他就莫名其妙的真的過上了病號的生活。

不能說話,不能走路,還不能玩手機,人生真的太艱難了。

一個人悶悶的坐在床頭,靜看着外面的喧囂,還有小孩子的嬉鬧聲,屋子裏卻寂靜無比,裏外彷彿是兩個世界。

晨光已經透光窗欞映進來,灰牆瓦壁映出金燦燦的顏色,他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明明是日出,反倒有了夕陽西下的蒼涼勁,陽光斜進來都是一樣的味道。

對於那些被拐賣來不聽話的人來說,陽光照進來的那一刻,怕並不能見得光明。

不論何時何地,萬念之下皆是暗無天日。

到了白天,是被支配人生的提線木偶,黑夜降臨,是惡魔的狂歡。

日復一日,年

復一年,直到生命被耗到油盡燈枯。

江復庭實在是坐不住,在女人回來收拾盤子的時候,他及時拉住她,打開手機便簽飛快打出一排字:屋裏太悶,我想出去坐坐。

女人端著盤子為難的猶豫了下,「可是你同學說,你腿不方便,你還是別亂跑了。」

她神色遮遮掩掩的,嘴上是拿白唐說事,估摸著已經把他們這兩個外鄉人告訴了村長,這會要看管起來。

江復庭繼續用手機說:我腿不行,想玩也玩不了,你幫我找塊空地,我坐着曬會太陽,我又不能說話,屋子裏待久了,悶。

他有理有據的,女人思索了下覺得不無道理,要真把腦子憋出毛病了,那損失也大。

最後只得答應。

她把空的碗筷放回桌上,轉身過來攙他,江復庭不習慣和陌生人接觸,馬上拒絕的躲了下手。

女人的手非常尷尬的在空氣中僵了一下。

江復庭本想直接自己跳出去,可對方緩解尷尬的生澀笑容卻還是讓他動容了下。

那種憨厚,無措又遲鈍的樣子讓人無法想像她被拐賣前的生活有多麼美好。

興許在幾年前甚至不過只是短短的數月前,她還和城市裏的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在上學或者做着自己的工作,回家有貼心的父母,休息有一堆不著調的朋友。

吃飯,逛街,看電影,這些生活中再平凡不過的事情,最終變成了難以觸及的奢侈夢想。

她是抱以怎樣的心情去接受從天堂墜下的生活,去麻木和父母永遠離別的痛苦,伺候着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所有微不足道的抗爭,不滿,最終都會被深埋在灰暗的妥協里。

那一抹笑就像可以時刻隨風而彎的軟劍,看似無力,卻直戳人心。

江復庭剛才已經站起來,只能倚著床頭打字:我怕生,你不用扶我,我跳得動。

女人面上的尷尬緩和了不少,從桌子邊上扛了一個凳子給他引路。

江復庭跟着她一路跳,女人怕他跟不上,走走歇歇。

他跳的時候看着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床邊趴了一整晚的鬼,腦子裏忽然冒出了個滑稽的想法。

昨夜那個鬼看上自己,莫不是因為覺得同病相憐。

想完趕緊揉揉眉心,趕緊剔除掉這些無聊又奇奇怪怪的念頭。

肯定是白唐這個人太毒了,連思維都能潛移默化!

江復庭一路跳下來還是有點吃力的,這些路都是小石子,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的,不小心點容易崴腳。

一直到經過一棵大槐樹,底下剛好有一根比較粗的樹枝,他立馬撿起來,解救了剩下的路程。

女人領他去的地方並不算太遠,後門就這麼一條彎彎繞繞的路,沿

著這路大概一兩百米,有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

這片地方是人為翻出來的,大樹被砍剩下來的木樁被當成座椅,地上的雜草全被鋤頭掀了個面,摁上大塊的石頭做成地磚,石頭間的縫隙里有不少不依不饒生長出來的雜草。

江復庭走到這裏才發現,這裏沒什麼成年人,大多都是玩耍的小孩子,而且居然還有幾個穿着開襠褲……

都是什麼年代的穿着了。

但出於各方面的安全形度考慮,把他扔在這群穿開襠褲的小孩裏面,確實是最安全的。

一個啞巴,和一群大字不識,話說不清的小屁孩,雞同鴨講。

女人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將凳子放下,「你就在這坐會吧,等我做好午飯,我來接你。」

江復庭點了點頭,目送女人離開。

邊上的幾個小屁孩從他一過來就把視線往他身上瞅,就像見着了什麼罕見的寶貝,又新鮮又興奮。

江復庭像個山大王端著身姿坐在那,邊上圍着一群上躥下跳的野猴,畫面感十足。

一個膽子大點,臉上曬的黝黑的七八歲男孩走上來,鬼頭鬼臉的打量,「你誰啊?又是哪來的?」

又?

江復庭掀了下眼皮默默看着他。

邊上的另一個小孩拉了他一下,那小孩才意識到話說的不對,臉上的表情反而更蠻橫了,掩著自己剛才的心虛,「說!你從哪裏來的,誰家的?」

儼然一個小霸王的架勢。

江復庭還沒來得及去問那女人的姓名,白唐也沒跟他講過,他搖了下頭。

那小孩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平時這些小屁孩都唯唯諾諾的打着他轉,在家父母寵上天,還沒這麼被人淡然對待過,一下子更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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