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魂飛魄散!

第五百八十七章:魂飛魄散!

寧秋雨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寧遠滿懷期望地看着她,連呼吸都放慢了,呵出的氣微微擋住了他的視線,將寧秋雨的背影遮得模糊又縹緲。

她的身前就是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寧秋雨有意為之的,她的身子透明了一下,提醒著,告誡着他。

寧遠在和她重新碰面以來,第一覺得自己和妹妹的距離是這麼的遙遠,外面的白色可以透過她的身體模糊不清的進入自己的視線。

就這一刻,他感覺到他們兩個人是真的身處在兩個不一樣的世界裏。

哪怕他不想,他不願,他哭着強求,去問天問地都篡改不了的兩個世界。

那個一直被他拚命深埋的答案,終究還是從水底里自行冒了出來。

她要走了,但她要完成的又是她一直以來的念想。

他怎麼狠得下心阻攔她了掉自己的執念?

這是一條不歸路,讓她走出了這道門,那回去的時候還有妹妹嗎?

「你還回去陪我打牌嗎?」寧遠有些哽咽地問。

寧秋雨還是背對着他,緊抓着門,她像是無奈的長吁了一口氣,聲音又輕又啞的:「不陪了。」

只有一直站在門外的江復庭和白唐,看見她通紅的眼眶和從眼角滑落下來的血淚。

這是江復庭第二次看到鬼哭,上一次是陳佳南。

他見不得這樣的畫面,乾脆別過頭不再看,只是聽着他們的聲音緊抿著有些發白的薄唇。

白唐挪了兩下腳步,肩膀和他的肩膀碰了碰,有意無意的寬慰着他。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親耳聽到的寧遠還是感覺像晴天霹靂,他滾了滾喉嚨,艱澀得說:「那以後記得回來看看。」

「以後就不來了。」寧秋雨咬唇,另一隻手藏在袖子裏扣弄著,眼裏在流淚,嘴上卻在笑:「我還投胎呢,我就不等你了。萬一運氣好,趕得好,投上了好人家呢!你總不能耽誤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吧。」

她說完吸了吸鼻子。

聽到這番話,寧遠縱使心中萬般不舍,也不敢再阻攔了,她妹妹還得投胎呢,說不準,過個幾年,緣分未盡,他們這輩子還能碰上。

這樣一想,他剛才還無望的心開始死灰復燃,又有了期待,「好,那等我回去了讓爸媽給你多多燒點紙錢,你投胎跟下面的人談談,讓他們盡量給你安排個好點的人家。」

「恩。」寧秋雨點點頭,收回扶門的手時,她感覺身子輕得要隨風晃出去。

她收拾好心情,對着一直在外面靠牆的兩個看客說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寧秋雨的屍體就被埋在平房後面的小山坡上,那裏原來住的時候被余幼儀家弄出了一小片的菜園子,只是現在也是雜草叢生了。

走到那小坡的上面,幾個人就看到了一個簡陋又小的木牌豎立在那。

上面寫着:妹妹,寧秋雨之墓。

因為沒有筆,上面的字還是用石頭刻上去的,字體歪歪扭扭,走近點看,能很明顯的看到上面划錯了的痕迹。

只是這字看起來寫得很匆忙,最後一個墓字下面的土,長橫只畫到了一半就斷掉了。

寧秋雨沒有在意這些細節,肯定是余幼儀當時快被人給發現了,所以匆匆得收尾。

余幼儀願意特意冒着危險來給她料理後事,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看着木牌上的字,寧遠心裏已經麻木到再掀不起更多的波瀾,只是想到還要親眼看着妹妹親手掘她自己的墳冢,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江復庭的站在一邊,臉上同樣有點難以言喻,他來的時候以為寧秋雨是暴屍荒野了,所以來收屍的。

卻沒想到會看到有人親手掘自己墳的畫面。

白唐仿若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揣起了雙手,儼然一副看破紅塵世俗的過客,見怪不怪得輕聲說:「掘墳算什麼?這行的奇葩事多了,你以後還能見到更稀奇的,哪那麼多講究。」

只是白唐後面又飄飄然地加了一句話,他也沒聽太懂:「其實規矩多了,也就沒什麼規矩了。」

江復庭還在細品他後面說的話,沒有回過神,白唐的逼沒有裝夠,別過頭,又去拍他肩:「畢竟大道殊途同歸嘛,這道理放哪都適用。」

他話剛說完,墳前的寧秋雨抬手一揮。

墳山的雪堆瞬間化為白色的霧氣騰空而起,如飄裊的仙境一般,漸漸散開。

她又一拂手,黃土化為沙塵滿天飛揚,而後露出了裏面的森森白骨。

皮肉早就腐蝕被蟲蟻啃食殆盡,僅從骨頭甚至都分辨不出來原來的形態是什麼樣子。

寧遠即便在這會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他想着法的告訴自己去接受妹妹已經死了的事實。

畢竟現在看到的都已經是寧秋雨的魂魄了。

可就在看到那個嵌在泥里,白森森的孩童大小的人骨時,所有的努力全都功虧一簣。

那裏面躺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妹妹啊!

那個屍骨是她妹妹的屍骨,那原本應該是活生生的人.

她這個時候應該在上初中,她應該做完了寒假作業和他一起在家玩耍,或者被三三兩兩的好朋友約出去逛街,買東西,去進行女生間的八卦。

而不是孤零零得躺在髒兮兮的,黑暗的土壤里,不應該只剩下孤孤單單的魂魄四處漂泊,連最初的相認都那麼艱難。

眼裏慢慢泛起了霧氣遮住他的視線,寧遠的雙腿有些發軟,整個人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突然跪在了地上。

膝蓋砸在地上的時候,發出沉悶的聲響。

「秋雨!秋雨!」寧遠泣不成聲的哭喊著,五年的思念,五年的愧疚,全都在這一刻噴涌而出。

他的雙手緊緊抓着地上的冰雪,整個手掌到手腕都被凍得通紅,可只有手裏握著東西,才會讓他感受到不切實際的踏實感。

只是再怎麼用力去抓,再怎麼用勁去哭喊,寧秋雨不會回來,眼前的屍骨也無法自生血肉從裏面爬起,她的魂魄也無法回溯到這個屍體上。

躲不掉的東西終究是躲不掉,她確確實實的死了。

他痛苦得蜷縮著,想要將自己埋在雪地里,那麼多年來,他跨不過這個檻,妹妹的死和他有着不可推託的責任。

如果沒有那一天該多好!該有多好!

寧秋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守在他邊上默默地看着他。

她也不想看到哥哥傷心成這個樣子,她也希望一家子能快快樂樂的團圓。

可能她和這個家庭的緣分不夠吧。

白唐拉了拉江復庭的袖子,江復庭側頭看他,眼裏還透著點來不及收回的惻隱之情。

白唐對他使了個眼色,怕跪在那的人哭背過去,要不要拉他一把。

江復庭神色不明的想了下,才回道:「不了。哭夠了,就好了。」

那個背影還在輕微抽搐著,大概是沉抑了太久,怎麼也宣洩不夠。

是啊,哭夠了就好了。

寧遠渾身顫慄得跪坐在地上,身體無力而癱軟,他渾噩地看着泥土裏的白骨,抹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無聲的嘶吼讓他的嗓子有些沙啞,大概是精疲力盡了,他聲音也有點發虛:「秋雨,我答應你,帶你回去見爸媽,了掉他們沒有盡頭的思念。」

寧秋雨仰了下頭,飛眨着眼睛,才把剛剛湧起的酸楚硬壓回去,她感激得對寧遠笑了笑:「謝謝哥。」

「不過。」寧遠目光漸漸有些無神,褲子和袖子被雪浸的濕透,風吹過的時候是蕭瑟的冷,就連眼淚都能被凍結掉。

他繼續說道:「但是帶你屍骨回家前,我也有個私心。」

「我答應你。」寧秋雨根本不等他說完,就脫口而出。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他要做什麼,她只會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的哥哥是不可能害她的。

寧遠的身子怔了怔,只是他抬起頭的時候寧秋雨的身體似乎有了要消散的跡象。

「秋雨。」他腦子有些發矇,喃喃了下,「你這是怎麼了?」

寧秋雨無聲又溫和得笑着。

寧遠逐漸不知所措起來,他慌亂的看着妹妹,「你……怎麼回事,這是?」

他木訥了一下,看着寧秋雨平靜卻又抿嘴的臉龐,心裏的不安重新擴散開來。

他似乎

反應過來什麼,不敢置信的質問:「你不是要投胎嗎?這是怎麼回事!你在騙我?」

寧秋雨不敢再說話,她怕她一說出話刻意營造的淡然都會崩塌,她只能戀戀不捨的多看哥哥兩眼,無可挽回的等著自己消失。

寧遠使勁的搖著頭,盼着眼前看到的是假象。

她的身影越發單薄,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最壞的結果發展。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轉身指著寧秋雨,瞪着紅腫的眼眶,對邊上的兩人大喊,如垂死掙扎般祈求着最後一點不可能的希望:「江復庭,她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怎麼回事?」

江復庭張了張乾澀的唇,欲要開口。

寧秋雨趁著自己消失殆盡前搶先道:「哥哥。」

話到嘴邊終究是破了音,她無可奈何的縱容著自己最後一次,「這是我的選擇。哥,你別擔心,這樣我可以無處不在的。」

她說完連最後一點輪廓都沒有了,消散的魂魄如裊裊的白煙,在忽然照射下來的陽光下泛著刺眼又晶瑩的光澤。

寧遠僵硬著身子,似乎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所有的一切就這麼毫無準備又倉皇的結束了。

大概是魂體本身實力比較強的關係,她散魂的速度慢了點,還能看到上面凝結的能量,只是上面的光澤也開始肉眼可見的消退。

「秋雨!寧秋雨!」寧遠悲痛欲絕的大喊著。

他伸出手朝着她消失的力量,不斷地,拼勁全力地去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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