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臭味

第四百七十一章:臭味

江復庭聽出了聲音里的不耐煩,但又能理解這個女人,因為不到某一天,萬不得以他也不會把這種事情告訴江朝和林錦。

女人隔了好一會,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都有些漲紅,很明顯跟剛剛的羞澀不一樣,說話的時候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閃:「是這樣的。」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輕,跟蚊子叫一樣,此刻身上的氣勢讓人完全無法和昨晚言辭激烈的人匹配上:「一個禮拜前我爸生病了,因為他本身行動就不太方便,生病之後,完全無法出門。」

「我平時上班也比較忙,考慮到我爸的生活問題,有些東西會很刻意的歸整到固定的地方,有些是方便他拿的,有的是比較危險,不讓他拿。」

白唐沒有抬眼,垂眸聽着,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進來,江復庭轉過頭對上他的側顏時,發現他的睫毛都在泛著熹微的光暈。

後面的結果兩個人能猜到,肯定是發現位置不對了。

女人看兩人都坐在那紋絲不動的,話講著講著就跟堵在心裏的石塊被推開,順其自然的淌出來,沒有一開始那麼的緊張了:「後面就發現這些東西的位置擺放全都不對了,低處的東西他偶爾碰了其實也正常,有些東西我放的很高,但是也有被挪動的痕迹,我問他的時候,他只說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白唐終於捨得抬起頭。

女人愁眉思索了下,咬着唇:「我問了好幾次了,他都是這麼說的。」她說着頓了頓,但是臉上的神情開始泛起了懼意:「而且……」

白唐鼓勵的眼神看着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特別是我每天晚上帶我爸從外面逛完,回來的時候,身後老感覺跟着什麼東西,我剛開始以為是我想多了。」女人一邊說一邊哆嗦著:「可直到有天晚上,我把我爸安置回床上,忙了一會去洗澡,就看到鏡子裏有個人影,那人身上都是血!」

「晚上幾點?」白唐追問道。

女人還在恐怖的回憶里沒有完全回神,抓着頭髮想了下:「我忙完那會大概都12點了吧。」

難怪。白唐聽完開始打量起屋子,看到有些地方的時候會停頓一下,然後繼續看,「你發現這個現象有多久了?」

江復庭跟着他看過的方向猜測着他端詳的東西,順着白唐的視線果然看到些不一樣的。

有些地方有黑乎乎的印子,像手印,但是面積和殘留的痕迹都有些不太一樣,大概是抓東西的時候鬼自己本身也無所謂。

反正別人看不見自己,這樣想想,那鬼在屋子裏飄蕩的還挺放肆的,跟逛自己家一樣。

「也差不多一個星期吧。」女人想了想說道。

「方便看下嗎?」白唐雖然是詢問,但是身體已經站了

起來。

女人猶豫了一下,隨後又點了點頭。

江復庭跟着站起來的時候,白唐正好轉過頭對他勾了勾手指。

江復庭跟上去,隨後又突然覺得白唐剛剛的動作很輕浮,特別失禮。

但是已經跟着他晃進了廚房,就把心裏的那些不滿給壓了回去。

廚房裏收拾的還是挺乾淨的,但是灶台的角落和油煙機附近比較油膩,夾縫裏甚至結滿了厚厚的又黑又黃的油垢。

江復庭停下腳步,非常自覺的在廚房另一邊看了下,也有那個黑乎乎的手印,但是不多,只有一兩個還是挨着洗手池的邊緣,應該是不小心碰上去的。

他觀察完的時候,白唐那邊已經轉過身在等他:「看到了吧?」

「恩。」江復庭點了下頭。

女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本就掩藏着的不安從眼底流露出來:「看到什麼了?是……真的是……那什麼。」

她說到後面聲音有些發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把那個字說出來。

「就是鬼,至於好的還壞的,現在還不知道,先把你屋子轉完吧。」白唐也沒時間理會女人臉上瞬間因為害怕而怛然失色,換了個方向往卧室那邊走着。

江復庭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沒有白唐臉上那麼輕鬆,全程很認真,觀察的時候每一個地方和小角落都沒有放過。

本來看着就挺冷的一個人,板着臉的時候更加嚴肅。

跟在後面的女人看到江復庭臉上的神情心裏已經有些發怵,開始沒有底,感覺似乎很麻煩。

轉了一圈下來基本的狀況跟客廳的差不多,不算很多,都是些黑手印,看起來也沒有別的什麼波動,那個鬼應該也沒幹嘛。

是為了找東西?

江復庭和白唐突然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還有一個房間。」江復庭被這一眼弄得心裏跳了一下,率先別過頭,看向至始至終都鎖著門的房間提醒道。

白唐秉持着陳述的語氣問道,「這裏面方便看下么。」

但是人已經走到門外,抓着門上的把手了。

女人臉上的表情糾結了一瞬,有些不太情願,跟剛剛說話的那個狀態有些像,像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被窺探到一樣。

白唐這個時候出奇的耐心,就一直抓着把手,眼眸一動不動的凝視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瞳孔里看起來很平靜,靜到一點波瀾都沒有,但是無形的壓力卻不經意的擴散出來。

「你。」女人捏了捏衣角,神色掙扎了下,白唐的坦蕩跟她的扭捏對比起來,似乎顯得自己這些虛榮又怯懦的小心思更加的不堪。

她憋了半晌,終於艱難得開口道:「你看吧。」

「咔。」門開的一瞬間,裏面濃郁的鬼氣瞬間散發出來。

江復

庭猛得怔了怔,甚至忘記跟上眼前的人。

「怎麼了?」白唐有些疑惑的回過頭。

江復庭回了下神,淡淡的說道:「沒事。」

就在他腳步踏進屋子的瞬間,內心已經頓時泛起了漣漪,不是錯覺。

這個鬼氣……很熟悉,雖然不濃,但也感覺得到裏面的強橫。

他跟着白唐環顧了下四周,屋子裏的光線比較暗,窗帘被拉了一半,至少有大半的房間是沒入在黑暗裏的,再加上空中繚繞着的黑色氣體,沉悶的有些壓抑。

江復庭蹙了下眉,這裏面的黑手印還挺多的,除了黑手印,床邊的邊緣也能看到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

本來還以為屋子裏沒有人,就在他要收回視線的時候,床鋪上壓着的被子忽然輕微的挪動了一下。

兩個人同時猛地將視線聚集過去,裏面探出一隻非常瘦弱又乾枯的手臂,皮膚枯黃一片,上面不規則的發紅,褐色的結痂帶着灰黃色的膿水,像是潰爛過後的正在恢復的皮膚。

剛剛因為探索事物的新鮮勁在,看的太認真還不知道,這會注意到床上的那個人時,江復庭才發現屋子裏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有點像腐敗了已久的肉質和魚腥混在一起的味道,又帶了點霉臭,難以形容。

儘管很淡,但下意識的讓人有些噁心。

江復庭皺了下眉,看了眼邊上的人,白唐的臉上也有些不太好,那張大師逼格的臉有些要崩裂的跡象。

女人很小心的從外面跟進來,臉上的表情尤為的難堪。

「這就是你爸?」白唐沒有看她直接問道,語氣里挺輕佻的,有點嘲諷的味道。

「恩。」她緊緊捏著自己的袖口,聲音有些顫抖。

羞愧,無地自容,各種亂七八糟最糟糕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了她的大腦,沖得她有些發昏,臉頰跟被熊熊得烈火燃燒着一樣。

江復庭依舊看着床上的人,呼吸都虛弱到不行,就連痛苦的呻吟都是斷斷續續的,哼一下又停一下,吊著氣的感覺,聽得人扯著心口的難受,跟着他抽抽著疼。

讓人揪心的不止是這個,而是被子鼓起來的地方只有一半,那一半的長度頂多只有一個成年人腰身的長度。

正常人躺着的時候,鼓起的被子寬度至少是床頭到床尾吧。

江復庭沒有再往下想,明明屋子裏是昏昏沉沉的,這個畫面卻有些刺目。

屋子突然里很詭異的安靜下來,三個人都一聲不吭的,只剩下床上傳來若有若無的呻吟。

女人扛不住這兩個人強勢的壓力,無奈得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拿棉簽沾了沾杯子裏的水打濕了病床上那人的嘴唇:「你們也看到了,我父親是殘疾人。」

江復庭和白唐依舊沒有說話。

人的動作很熟練很小心,看起來不像是會虐待人的,但也不能排除這會在演戲的可能戲。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差不多二十來年了吧,那會我也才六七歲,還在上小學一年級呢。」女人一直用棉簽沾濕着他的嘴唇,非常耐心。

好幾次病床上的那人吃力又破碎的發出幾個音節,說不出完整的話,拽着她袖子的時候,差點打翻了水杯,她也沒有氣惱。

神情里沒有絲毫的不耐,很平靜,平靜到吃飯喝水那麼簡單,就像做着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

不像是裝的。

江復庭感覺到白唐身上的低氣壓收斂了一些。

女人拿紙擦了下被水濺到的衣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那時候剛好在午睡,突然就地震了,我媽那時候是為了護着我。」

她說着哽咽了一下,努力的壓着自己起伏的情緒,怕被人看出來一樣,儘可能說得輕鬆一些:「哎!反正就這麼走了。」

「我爸吧。」她看了眼床上的人,慢慢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裏,「他那會是做消防的,跟着去挖人了,中間碰上了幾次餘震,回來以後就是這個樣子了。」

那雙毫無起伏的視線藏在遮著光的窗帘後面,聲音冷冷清清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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