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灰暗的日記

第三百五十四章:灰暗的日記

江復庭瘋狂得翻閱陳佳南生前的相關新聞,除了那些臟不可堪的流言,還被清清楚楚的扒出了幾段感情史,甚至追溯到了她的校園經歷。

除了那些讓人心倍感好奇的感情史,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好奇陳佳南生前竟然患有心境障礙,I型雙相。

但是關於這方面透露的不是很多,應該是涉及了藝人的人設,曾經被經紀公司強行壓下來過。

而如果公司都出手的話,說明這個事情極有可能是真的。

想知道陳佳南的真實死因,江復庭覺得自己必須親自去她家裏看一眼。

怕吵到父母二人休息,他拿起手機發了個信息:禮拜天直接去公司嗎?

不出所料,林錦回了句:先去她家裏,跟她的律師商量再確認一下,比較保險。

江復庭簡單的回了一個:好。

禮拜天,兩個人起床時間依舊保持着平時工作日的狀態。

林錦帶着江復庭到了陳佳南家裏的時候,才八點多。

兩個人在大門口等了一會,裏面就響起踢踢踏踏得拖鞋響聲。

隨着門鎖轉動的聲音,一個非常憔悴得中年婦女,從裏面探出頭來,在看到他們的瞬間,臉上湧上一絲欣喜:「哎呀!那麼早就來了!」

她急急忙忙地打開大門,招呼著:「快進來坐!」

江復庭跟着走進去和林錦一起端坐在沙發上,孟思華非常殷勤地遞了兩杯熱水過來,

他接過來抱着玻璃杯,嘴裏輕輕呵出的白氣和杯子裏緩緩飄出的熱氣慢慢纏繞在一起。

孟思華親切的笑着寒暄:「外面冷吧。」

林錦客氣了下:「還好。」

就在兩個人簡單的嘮家常的時候,江復庭習慣性地打探起了屋子,冷冷清清的,一點煙火氣都沒有。

一百來平的屋子裏只有孟思華一個人住着。

客廳不遠處的角落裏面還擺着一架嶄新的鋼琴,上面蓋着鑲了邊的紅色絨布。

最上面擺放着兩張照片,一個是笑得光芒四射的陳佳南,另一個是國字臉的中年男子,想來就是陳佳南的爸爸了。

江復庭乾澀得滾了下喉,杯子裏的水還有些燙口,下肚的瞬間,胃裏火辣辣得險些咳出來。

這個時候,玻璃茶几隔板里的一個小本子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本子邊上的小藥瓶落了小小一層灰。

江復庭抬眼很有禮貌地問道:「這個是?」

孟思華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下,臉上不禁流淌出哀傷的神色:「我女兒生前的病例複印件,她好歹是因為這份工作得的病,我想着能不能拿這個去跟公司那邊談談。」

江復庭點了下頭,「方便看下嗎?」

孟思華滿是留戀和思痛的目光停留在文件袋上:「想看就看吧。」

江復庭得到了允

諾,將文件袋拿了出來,袋子被非常小心的保存的很好,看起來像是嶄新的一樣,裏面厚厚一大疊資料。

除了複印件,下面還壓着厚厚的病曆本原件,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本子已經快被書寫完只留下最後的兩三張。

裝訂的地方几乎被翻得要爛掉,皮質封面已經掉了一半,那些圖案花紋因為人手經常撫摸,色塊也規則不一的剝落下來,留着稀稀拉拉的白色。

封面最上面印着華夏國際醫院和陳佳南的名字,裏面的記錄大部分都是關於雙相I型的反覆就診記錄。

其他的小毛病屈指可數,本子裏的就診記錄從去年中一直到了今年年底。

江復庭看了下第一頁的內容,估計也是換過本,大概是更早之前就已經確診了,光這一年半里就換過兩種治療藥物。

最近一段時間吃的就是鹽酸氯丙嗪,桌子上的藥盒是空的。

江復庭再次打斷了她們兩個的對話:「我方便到處看看嗎?」

孟思華頓了頓,知道他是好奇自己女兒的事情,遲疑了下,畢竟對方是來幫自己的,最終還是恍惚的看着陳佳南的房間開口了。

「你看吧,律師九點才到。佳南的房間在那邊。」乾瘦的手指還專門給他指了下。

「謝謝。」江復庭站了起來,注意到邊上林錦給自己警告的眼神似做沒看到,一點也不扭捏的直接往陳佳南房間走。

林錦差點想要往江復庭腦門拍一巴掌,那好歹是女孩子的房間,就這麼隨便進去。

陳佳南房間的陳設仍舊殘留着不少小女生的氣息,從窗帘到被單都是非常少女的粉色,一點也不像22歲的女人。

她的桌角和書櫃乾乾淨淨的,甚至不落一絲灰塵,可以看出孟思華每日都在非常用心的打掃。

江復庭很難想像她是抱着什麼樣的狀態去整理陳佳南看過的每一本書籍,每一支筆,擦着她的每一本雜誌。

那上面的一切都是陳佳南的影子,江復庭甚至能多少體會到葬禮那天並不是最痛苦的。

而是這個本就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在和陳佳南相依為命地漫長時光里,吃飯的時候獨自一個人面對那個突然空缺的位置,衛生間里的牙刷安靜的掛在那裏,柜子裏拆了半袋的零食再也沒有被動過……抑或者是早起時滿懷欣喜突然想要喊出名字的那些瞬間時,突然地心如死灰。

那些貫徹了你人生的每個本能的習慣突然戛然而止,多麼殘忍。

江復庭拿起桌上攤開的一個日記本,本子只有72K的大小,略有點厚。

最前面的紙張已經有些泛黃,每一天記錄只有短短的一小段,內容精簡。

從三年前,一直寫到現在。中間還夾了一片枯黃失去了水分的葉子,有幾頁

紙被翻得已經皺巴巴,應該是孟思華反覆翻看的。

他簡單的翻閱著最近這段時間的記錄。

10月25日,晴天,心情很煩,不知道狗仔哪來的照片證據,微博上又開始天花亂墜的瞎寫了,就不能消停消停!我只想認認真真做個好藝人而已。

10月28日,晴天,他們說我被包養,又是這些幼稚的東西,只是上次公司約出去談合作而已,劉思甜說找公關,不知道她找了沒有,話說這個經紀人能不能行啊,這麼點小事情都沒公關好,而且那麼明顯的假新聞,網上這群人是傻子么,真的一點都分不出來?

11月1日,雨,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突然冒出很多亂七八糟的人來,最近加藥量了,總是會控制不住,明天開始要停通告了,還是相信公司吧。

11月3日,陰天,這兩天突然變冷了,經紀人說有些沒辦法,她居然問我到底有沒有干過這些事,我有沒有她不知道嗎,我不明白她到底什麼意思。

江復庭看到這裏的時候,捏著紙張的手不禁用力了一下,經紀人為什麼會這麼問陳佳南,按理說藝人的一切行程應該都是在經紀人的允許下的?

他心裏疑惑又多一重,嘴唇有些乾澀,手裏陳舊的紙多翻了一頁。

11月6日,晴天,好幾天沒記了,我覺得我可能要瘋了,我出不了門,我的葯快吃完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是相信我的。

11月7日,多雲,經紀人突然放棄我了,那個慈善代言人我被公司指明淘汰了,我的粉絲也覺得我臟,我也忘了我臟不臟,這兩天公司派醫院的人來家裏給我注射藥物,大概是怕我出去丟人影響公司利益吧。

深不見底的眸子忽然一暗,紙上寥寥幾筆,但是字跡上的筆鋒明顯和前面的有些不一樣,用了幾分力,另一面幾乎都被穿透出了划痕。

那種突然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孤獨和無力感,從皺巴巴的書面上席捲出來,要緩緩淹沒自己,蓋過了胸口,壓制着自己的呼吸。

果然,江復庭修長得睫毛顫了顫。

陳佳南一直深陷在悲觀的情緒里,她根本沒法自己深入思考,可就算能思考,她又能做什麼,她能用什麼掙脫密不可封無盡的牢籠。

江復庭屏著呼吸,垂眸繼續看下面的內容。

11月11日,晴天,最近昏昏沉沉的,感覺每天要睡好久。

11月14日,陰,這段時間媽媽來看我,她經常陪我一整天,突然覺得好幸福,這兩天沒有發病,也可能是藥物加量果然是有效果的。

11月15日,雨,今天沒什麼特別的,不過經紀人說慈善代言人出來了,反正也與我無關了,微博上的人罵得很厲害,其實

都還好,但是看到有個人罵我的父母我還是沒忍住,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成了最十惡不赦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停滯在了這裏,江復庭在平平無奇的日記里卻被壓抑的透不過氣。

大概從開始當藝人,陳佳南連陽光到底是什麼樣都沒見過吧!

她跟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一樣,簡單而易知足,年齡永遠定格在十三四歲的時候。

他留意了一下陳佳南日記里的細節,陳佳南大概死前至少一個星期沒有出過門了,可能是需求藥量比較大,醫院不好開藥,後面這幾天都是連着有人上門幫忙打針的。

江復庭拍了幾張照片,大門外面的敲門聲忽然響起,他收起了手機走出來,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

「孟女士,您好,我就是您委託的律師,我姓周。」那個男子很禮貌的伸出手,握了一下:「您的大致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了,但是您說的陳女士是因工作引起的病狀,想要藉此突破是比較困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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