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所謂原罪(1)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所謂原罪(1)

「跪?跪有什麼用?」月戎更憤怒了,覺著這老范絕對是在故意氣他,地府早不流行跪禮了,這廝這時候說這話肯定是在膈應他!

「可以讓你消氣,」墨赦說,「如果你氣消了,請快一點,我趕時間。」

那日他被太上定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着白唐被帶走,心裏甚至生不起反抗之力那是三清啊,三清太上,是早他許多萬年出生的神仙。

他點過蒼生,種過智慧,曾造舟以度人,居無上神位。

那樣強大的人,可以視他如螻蟻,如浮遊,如無物。

他追上去,追過萬里重雲,追到天界邊緣,卻被天庭森嚴的的保護屏障拒之門外。

孤魂野鬼,入不得那三界至強的天庭,哪怕天庭衰敗,依舊有它不容冒犯的尊嚴。

人間唯一能入天界的地方還被無數逆天者把持,他要去,便只能強闖,那太費時間了,他等不及。

所以他選了更快的方法,他選擇回地府取一個官身,哪怕心裏焦急要將自己燒成灰燼,他也必須冷靜,回到這個地方,拿到去救白唐、去救謝必安的資格。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月戎還是從他緊抿的嘴角和微弱的眼神波動里捕捉到了絲焦急。

除了謝必安,他再沒見過范無救為誰這樣着急過,他探究的看着墨赦,道:「就為了白唐?」

墨赦垂眉,語氣平平道:「為了三界和平。」

去他的三界和平!信你就有鬼了!

月戎狠狠的鄙視他,心底主意卻已定了,他神情突的冷定下來,靜靜看着墨赦,道:「跪。」

他身後是平原遼闊的神寂地獄,頭頂是黑色的天空,周圍還繚繞着迷離的陰氣,腳下是暗紅色的邪惡土壤,他一人立在其中,如高山,如深淵,自有一股無可比擬的超然氣勢,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得厚重而威嚴,那雙眼睛掃在墨赦臉上,竟彷彿能一眼直看透到他心裏去。

陸判識趣的後退,將那一整片空間都留給他們。

月戎手在空中一抓,便有一道灰金色的光芒出現在他掌心。

「范無救,聽命!」

墨赦二話不說,俯首跪下。

「行止斷善惡,進退定罰賞!敕封無常,以承地府職責,奉公執法,不得徇私!」月戎無比莊嚴的說着話,手上那灰金色的生死簿自動翻開,他手指揮動,在上卷刷刷刻上墨赦的名字。

墨赦身上突然一陣陰氣暴涌,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無邊無際的陰氣中,那些在身體里約束着他的東西都一股腦的盡數消失,洶湧的力量在身體里奔騰流竄,猶如海嘯。

神寂地獄的陰氣源源不斷的朝着他身體涌動而去,他彷彿成了一個漩渦的中心,那些陰氣都倒旋著沖向他,填補他千年不曾盈滿的身軀。

與此同時,所有地府在編鬼魂的心中都重重一震,出現了四個字無常歸位。

陸北走與月戎在千米外在堪堪停步,依然被陰氣捲起的塵土沾污了衣襟。

陸北走嘆息一般的道:「無常位空懸了那麼多年,如今總算圓滿了,可惜還是

二缺一。」

月戎意有所指的道:「或許再過不久,另一位無常也能補上。」

陸北走道:「要多久呢?」

「不知道,」月戎說,「大概還要很久吧,誰知道呢?」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空氣里有些蕭瑟的味道。

深處陰氣中心的墨赦正盤膝而坐,手拈日輪印,神通志明,卻無知無覺,如墜深淵。

他身上的衣服已自動變為無常官服,純黑色鑲白邊的斜襟長袍,鎖魂鏈也從黑暗裏嗖的竄出,自動纏繞在他腰間,隨着他的心境來回擺動,猶如毒蛇吐信。

陸北走又看了會兒,道:「雖然他的力量被壓制的挺久,但這動靜是不是大了點兒?時間是不是久了點兒?」

旁邊沒人應,他一轉頭,才看見月戎已經走出了一大截距離,聲音卻傳了過來,道:「沒事兒,壓的太久,他又勤修不輟,要梳理一陣子,等醒了自然就辦事去了,走吧,咱們得去收拾地府這爛攤子。」

陸北走三兩步跟上,又聽見他嘟囔道:「媽的,果然不能純看戲,這天道真不是好東西!」

「如果不能純看戲,地府總得有個立場吧……月戎,地府站哪邊?」

「地府啊,」月戎詭秘的一笑,道,「嚴格約束咱們的人,絕不牽扯上那場該死的戰爭……如果有人要去攪和,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跟咱們可沒什麼關係。」

陸北走毫不意外的點頭,叮囑道:「天庭發出的徵集令,記得燒了……」

月戎故作訝異道:「什麼徵集令?咱們沒見過,不知道,沒聽說。」

……

白唐現在的狀態有些奇妙,他五感被封,什麼都感受不到,看不到也聽不到,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關在了小黑屋裏,屋子裏只有他自己在,半點聲音都沒有。

可就是在這種時候,他心裏卻越發冷靜。

不能慌,不能亂,沒有五感,他還能自視。

那些人總說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不知道自己體內存在着多少力量,那麼就趁這段時間好好的摸索一番。

他能感覺到那太上下在自己身上的禁制,能清晰的看見那些力量紋路,他的靈魂彷彿被困在了身體里,讓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他正耐心的感受自己體內的每一寸力量,還發現了那在自己丹田內凝聚的四色能量團,那能量團一直緩緩旋轉着,靜靜躺在他體內,而他體內本身具有的陰氣竟和那能量團全無衝突,完美的相互轉換,彷彿天生就是同源而出,只是外在表現形式不同的能量。

白唐本來以為那四靈四相的力量湧入體內,只是將他的修為猛然拔高了幾個檔次,讓他由死而生后就遇強越強,幾可與地府府君匹敵,他以為那就是極致,可此刻再看,那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他試着催動那團能量,但那能量團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跟他的五識一起被封印住了一樣。

白唐站着、倒立着、趴着、蹲著……各種姿勢一一試遍,還是半點用都沒有,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在自己

身體里遊走的孤魂野鬼。

有些無聊。

他攤平了四肢,打了個滾,想,墨神什麼時候來救他啊,會不會他再睜眼就是千年後,那太上都給被人弄死了?

正胡思亂想間,眼前就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光,光線朦朦朧朧,那光彷彿從遙遠的地方穿透時間空間而來,只為向他打開一條不知通向哪裏的通道。

白唐感受到了那道光里的氣息,只覺格外熟悉,他之前絕對看見過,只是一時想不上來。

一條紅色的魚尾在光暈里劃過,彷彿刻意勾引一樣。

白唐挑了挑眉,心裏有了數,也認出了那被他和墨赦遺忘很久的小東西溯洄鏡。

沒成想它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不知道是想幹什麼,但無論它想幹什麼,總歸不可能威脅到他,白唐想。

他又想了想自己的現狀,覺著與其無聊的打滾,還不如看這溯洄鏡鬧什麼么蛾子,權當打發時間了。

這麼一想,他一下就閃身進了那光暈里。

眼睛下意識的半眯,等適應裏面的光線,就看見身穿淺粉色的女孩朝他盈盈而笑。

白唐先是一驚,繼而眸子裏蕩漾出一朵又一朵的桃花,道:「你怎麼在這兒?你找到方法聯繫我了?」

面前那女孩溫婉的笑着,道:「我一直在等你啊。」

「啊?」

那姿容絕世的女孩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裏面深情如海,不加掩飾,她道:「我說過,你想知道的事,我都會告訴你……你不需要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我什麼都告訴你。」

白唐有些不明所以,等那女孩轉過頭朝前走,才忽的反應過來這不是真的蘇毓秀。

這只是蘇毓秀在很早之前就埋藏在溯洄鏡里的記憶,是她讓溯洄鏡一直守護著的過去,而此時此刻,那鏡子不知被觸到了什麼神經,竟將他牽扯到了這段記憶里。

白唐深吸了口氣,跟在那「蘇毓秀」身後,腦子裏卻不知怎的,想起了在戰場上的蘇毓秀,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跟太上扯皮。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人作為人質來要挾別人,還是要挾一個女人!

一想到這個,白唐瞬間都能被氣炸!

「我告訴過你吧,」走在前面的蘇毓秀突然回頭,淺笑盈盈,「我姓蘇,名姚,小字妲己。」

「可我生來……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白唐回過神來,道:「什麼意思?你名字已經夠多了啊,不會還要告訴我歷史上還有名人是你扮演的吧?」

那「蘇毓秀」搖了搖頭,道:「不是的……這些說不明白的,我帶你去看。」

「你之前就說過,想知道他們為什麼針對我,為什麼費盡心機要取我性命,抽我靈魂……原本我也不知道,我找了很久,也查了很久,現在終於知道了。」

「我得告訴你,你曾經救過的,到底是什麼人?白唐,謝必安,這是我欠你的。」

無非是個特殊的老妖怪,還能是什麼人?白唐想這麼反駁,可也不知為什麼,他的話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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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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